夜色渐浓。

    路上车流随着高峰期变多,车辆行驶速度慢了下来。

    车上的氛围无端凝滞,司机握着方向盘,心里有些发毛。

    小姐出门时还很开心,怎么回来又生气了?

    她一生气,连带着他们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心惊胆战,不过好在小姐一般不会对他们撒气,惨的……

    另有别人。

    司机的视线落在后视镜里少年身上。

    昏黄的灯光洒在江离脸上,他仍旧是平静的神色,似乎对这风雨欲来的诡异气氛毫无察觉。

    “江离。”

    姚憬的声音打破车内的安静。

    司机快速将后座挡板升起,生怕自己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事后小姐又找他算账。

    江离“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江离声音有些慢:“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姚景南。”

    “江离!”姚憬声音有些尖锐:“他是我爸!是把你从那肮脏贫穷的大山里带出来的恩人!你怎么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

    或许察觉到自己态度太过僵硬,她压软了一些声音,表情难过地道:“你觉得我不应该告诉他吗?我和你说过好多遍了,要和其他女生要拉开距离,你为什么不听?你怎么就是不考虑我的感受呢……”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变得急促:“我也很难受啊,我要是不告诉爸爸,你下次还这样怎么办?我要是告诉了他,他万一更反对我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他本来就不同意我们一起出国留学……”

    姚憬竟然捂着脸哭了出来,眼睛却透过手指缝隙,偏执而黏腻地望着江离。

    “江离,你总是要为我们的将来考虑的呀,我们可是要结婚的呀……”

    江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一下嘴角。

    他没有说话,车内便只剩下姚憬自顾自地哭泣声和喃喃自语。

    几分钟后,啜泣声停了下来。

    姚憬擦了擦眼泪,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等情绪消散后,她收起镜子,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消息发送的声音横亘在两人中间,姚憬凝视身边的漂亮的少年,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眼神似有不忍。

    “对不起,江离。”

    她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伤心。

    对不起什么,江离没问。

    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灯光在手指上消失又出现,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花园中,那个少女的眼神。

    ……

    车辆缓缓驶入别墅。

    江离坠在姚憬身后走进客厅,客厅内灯光有些暗,很安静。

    沙发上坐着衣着奢华的中年男女,是姚憬的父母姚景南和韦舒,他们已经在沙发上等了一会了。

    “小憬,来。”韦舒起身,挽过姚憬的肩膀带着她上了二楼。

    江离则慢慢走到姚景南身边,站定。

    等两个女人上了楼之后,姚景南将烟熄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抬手开始解袖扣。

    “跪下。”

    他的声音平缓而强势,这两个字像是已经说过无数遍。

    江离便一点点跪在了角几旁。

    成年男人的影子在地上变幻、拉长,靠近。

    ——直到张牙舞爪地投射到他的身上。

    在令人窒息的安静里,一阵猛烈的硬物蓦然砸击感从他的额头传来,江离眼前一黑,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蛮横力道砸得歪倒在地。

    “哐当——”

    烟灰缸掉在地上,磕碎一个角。

    江离伏着身体,用手死死捂住额头,血顺着额头流过他的眼,世界变得一片鲜红。在粘稠的血迹里,他看见姚景南打开橱柜门,从中拿出一条凹凸不平的教棍。

    皮鞋声缓缓靠近。

    江离闭上眼,掩下波涛汹涌的恨意。

    *

    林望津开车把月回带回了邻家老宅。

    车上他几次想开口和月回说话,但几次都张了嘴又闭上。

    无他——

    实在是月回身上的氛围太可怕了,让林望津完全不敢同她交流。

    他知道她是生气了,而且好像还气得不轻。

    什么嘛。难道她是因为自己在姚憬面前没有帮她说话,才生气的吗?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吧,他跟她也才认识两天啊。林望津内心疯狂地腹诽,面上却不敢说出来。

    莫名有一股危机感告诉他,他要是说出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敢惹现在的月回,他只好加大油门,一脚把她拉回林家。

    让自家爷爷去跟她说吧。

    ……

    ——“从你们的正规手续走,怎么才能让江离脱离姚家?”

    面对月回一回来就提出的问题,林怀仁也有些头疼。

    听完林望津三言两语描述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他气得捞起拐杖就往林望津身上招呼:“你怎么就不知道帮衬着点大师?!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全都忘光了吗?”

    “哎呀,爷爷,别打了,别打了!疼疼疼疼——”

    林怀仁吹胡子瞪眼:“滚出去!卡给他停一个月!谁都别管他!”

    不顾林望津的哭喊,林怀仁直接让管家把人给轰了出去。等吵闹声远去之后,林怀仁才有些惴惴地来到月回面前。

    说实话,月回大师现在浑身散发出的气息确实有些恐怖,连他都有些怵。

    “短时间内可能有些难。”林怀仁开始回答月回的问题:“一般情况下,从山村中挑选被资助人,到拿到城市里学校的入读名额,明面上需要经过村委会、市政府、教育局以及很多部门的手续。而江离的原生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现在就读的还是梧市里最好的学校,当初姚家能成功资助他,也是在这上面花了很大的功夫。”

    月回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

    林怀仁摸着长须:“江离的户籍现在挂在姚家那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政府部门几乎不会同意他变更关系。”

    “而且,强行插手这件事可能还有一种更坏的情况:姚家控制着江离的档案,如果江离提出解除和姚家的被资助关系,以姚家那复杂的情况来说,双方必定会闹崩。对于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学生,姚家完全有能力让他在明面上成为‘没有价值的问题学生’。”

    “届时,他将会重新被送回大山里,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有被资助的资格。”

    “以我对姚景南此人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什么【是因为姚憬看上了江离的脸,才会资助他】这种话,骗骗那些小孩还行,这种资助模式是基于姚景南对商业版图的长远规划,才会产生的一种关系。

    慈善,本身就是富人的一场公众作秀。

    他林怀仁不是没有做过这种秀,而江离,也并不是姚家做的第一场秀。

    林怀仁一口气把江离现在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他等着月回向他寻求帮助,却听到月回问。

    “如果姚家的人死了,江离是不是就自动解除和他们的关系了?”

    话语中的认真让林怀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忽然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他本想等着月回向他提出帮忙的请求,然后他再借此关系向月回收取一些他想要的报酬——毕竟当时月回自己说了,救他的报酬只是让他帮忙找江离,并没有别的附加条件。

    可是他忘了,像月回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从来都不会遵守世俗的规则。

    这也是为什么月回最开始问的会是【从他们的正规手续走】,因为对于月回,或许【杀人】这种直接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她的【正规手续】。

    想明白这层关系,林怀仁不敢再有利用月回的想法:“大师,您……是想杀了姚家人吗?”

    月回有些疑惑地抿唇:“没有,我只是问一下。”她是山神,怎么会杀人。

    “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吗?”

    她的视线落到林怀仁身上。

    林怀仁有些心惊,他不确定月回现在才提出来这种诉求,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他刚刚的想法,他正想说什么——

    “江离有危险!”

    月回忽然急促道,林怀仁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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