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望津一大早又来了医院。

    江离因为要养伤,这几天暂时住在医院里,学校便让林望津去帮忙请假了。

    走之前,他见月回一直盯着他看,以为是不放心他去帮江离办事儿,信誓旦旦地道:“别担心,别说一周,江离哪怕请一个月假都没有问题。他这人学习成绩爆炸恐怖,我怀疑根本都不用上课就能直接去高考了!”

    月回双眸亮了亮,刚流露出一丝笑意又转瞬即逝,似乎是想对他说什么,最终作罢,只让他上学路上小心。

    林望津有些受宠若惊,大师竟然关心他?被这样厉害的大师关心,让他莫名有些自豪,傻笑着上了车。

    等他走后,月回给林怀仁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身威严的老人到了医院。

    赶走了一众医院高层,为了不打扰江离休息,林怀仁带着月回来到医院的贵宾室。

    “我有个交易想同你做。”月回直接开门见山。

    林怀仁挑了挑眉,他知道月回带着林望津跑去姚家劫走了江离,今天一早韦舒就打了电话过来,还发了律师函,想必是闹得不小。

    不难能猜出来月回与他做交易的目的。

    “是为了江离?”

    “是,也不是。”月回想了想该怎么措辞,“除了江离,还为了林望津。”

    “林望津?”本来还悠然自得的老人骤然坐直,嗓音甚至有些抖:“他会出事?”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平时对林望津十分严厉,动则打骂。但他们不知,林望津是在他膝下长大,他实际上很喜欢这个孙子。

    “不会有你上次那样的生命之忧,但也不是小事。他最近会遇上一些东西,这东西会损耗他的精气和气运,有元气大伤之险。”

    林怀仁神色急切:“那是什么东西?”

    “非人之物,具体是什么我现在也还不知道。”

    非人之物……

    林怀仁人到耄耋之年,与玄界人士多有相交,知道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在普通人生活的空间之外,还有一些常人难以见到的东西,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片天地之下。

    教他测算命理之事的人曾经跟他说过,虽然现在世间灵力近乎消亡,但仍有一些非人之物接触到机缘,化为妖灵精怪。他们或许在山间修行,或许就隐藏在人群之中,在你我身边。

    那人提及这些非人之物,脸色甚是慎重地道:“它们虽然有一定机缘,或许有的能够化为人形,口吐人言,但你千万不要将它们当成同类。它们心性难测,与人类总归是殊途,切记谨慎!”

    想到这,林怀仁心知林望津必然是要遇上大事了。当初月回既然能够看穿他的命理,今天会同他说这个,一定是最近在林望津身上也看出了什么。

    林怀仁站起身在月回面前作了一个深挕,眉眼凝重,态度殷切:“恳请大师救救我家那个蠢小子!”

    月回将他扶起,“这也是今天我找你的原因,林望津我会救,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解决江离和姚家之间的事情,他不能再继续呆在姚家。”

    林怀仁哪里会不肯,就算答应了就意味着他林家就要公开和姚家叫板,但事关自己的孙子,还是林家未来的接班人,他不会拎不清孰轻孰重。

    何况,林家是时候该再扩大一些商业版图了。姚家独大已久,相信他一旦开了这个头,王家、李家等一众被常年被打压的那些家伙也会坐不住。

    他和那些想退休的老家伙不一样,并不怯于在老年还去做一些伤筋动骨的事情。

    一瞬间林怀仁脑中千回百转,他正色:“这件事情您放心交给我。林望津的事情,就千万劳烦您了。”

    “三天。”月回瞳仁清亮:“三天内,解决江离的事情;三天后,我会跟着林望津,帮他解决事情。”

    ……

    与林怀仁商议完事情,月回回了一趟病房。

    江离已经醒了,在病床上用着早餐。

    瞟到月回的身影,他用舀粥的勺子轻敲了敲瓷碗,“早。”

    “早。”

    “去哪儿了?”

    月回走到床边坐下,并不瞒着江离:“和林怀仁见了一面。”

    “林怀仁?”江离想起这名字,似乎是林家的掌权人,林望津的爷爷。他眼皮抬起,微微挑了下眉:“看不出来,你面子还挺大的。”

    原来是搭上了林家,难怪她有底气口口声声说要帮他,还要养他。

    江离靠着医用餐桌,比月回要高出很多,她便将手肘磕在棉褥上,双手撑着下颚,仰头看江离:“嗯,我的面子还可以。”

    少女的话语绵软柔和,他很少见她笑,一直是一幅淡淡的样子,此刻倒是带上了些俏皮。

    放下勺子,江离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见他?”

    月回见他不吃了,唤来护士将餐桌上的东西收走,行动间衣摆里掉出块东西碰到床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江离将那东西拾起,冰凉的触感,表面凹凸不平,但很圆滑,是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上部雕刻成了小勺状,下部是工字形。

    他扫了两眼,不慎在意地松了手。

    等收拾的护士走后,月回才解释:“我同他做了一个交易,叫他帮忙让你彻底从姚家脱离。”

    在梧市,若说顶层豪门里头,姚家最大的话,那林家必然是第二。月回会找到林家,倒也很正常。

    只不过……她有什么资本让林家帮她呢?

    江离不相信月回做这件事不用付出什么,说到底他也不相信虚无缥缈的喜欢,就能让月回为自己出生入死,付出这么多。他早已习惯上帝给他的每一个礼物,背后都标好了他难以支付的价格。

    但他薄情惯了,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并不关心月回付出了什么,哪怕后面需要他用什么来交换——

    也无非是什么情爱之类的无聊东西,最不济,就是用身体作为报酬,要他陪睡。

    江离视线游移在月回皎白的面上,眸色有些深邃。

    在外人看来,作为姚憬附属品的他,恐怕早就成为了那种“出卖身体换取富贵的人”。

    到时候再说吧。

    如果她真能帮上他,那他也不介意利用她的这份心甘情愿的喜欢。

    江离靠躺在枕头上,恢复了懒散的样子,笑意在他唇边流转,含着似不易察觉的恣睢恶劣,“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噢。”

    *

    今日下了些雨,幽深的街巷空旷,青石砖墙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里面颤颤巍巍地冒出几朵鲜嫩明媚的牵牛花来。

    花影下,身着白衣的少女撑着一把伞,踩过水滩,来到一户店面前。

    素白的手拉开咖色玻璃门,铜铃轻响,她收了伞进到室内。

    “小姐,要当什么?”坐在前台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他身着一袭浅黄色长衫,身形圆润,室内明明稍显昏暗,他还带着一幅墨镜。

    真是奇怪。

    月回将伞放进收纳桶中,取下腰间的玉佩,目光在上面流连了一圈,将它摆到台上,送过去:“这个玉佩,能换一套住的房子吗?”

    “小姐,你这玉佩颜色不通透,过于浑浊、内部隐隐发黑,莹白浮于表面,怕是买成假的咯。”男子还未开口,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男人掀开布帘走出来,嚷嚷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月回面前摆了摆:“别说一套房子了,一套家具都买不成。”

    月回杏眼微睁,拧眉道:“不可能,你眼力不行。”

    玉佩跟了她亘古漫长的时光,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员工瞪大眼睛,高声反驳:“怎么可能是我眼力不行?我在这工作十年了,还没有看走眼过的时候!你别想在这耍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们老板嘴比我更毒,小心他把你轰出去!”

    “让你们老板看。”月回直视方才一直未说话的墨镜男子。

    “嘿,还不死心是吧,老板,你就给她看看!要是假的你立刻出门,不然我小心我报警抓你了!”

    他这些年看了太多有心无心来当赝品,还不相信他们的人,这种人一贯会胡搅蛮缠,不报警不行。

    墨镜男子“啧”了一声,他也赞同自家员工的话,“小姐,我们尚雅轩呢在这儿开了二十年,是不是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边说边捻起玉佩,甫一入手,冰冷幽深的感觉便沿着他的手指,像电击火花般地一路钻进心脏,震得他浑身酥麻,手一松,玉佩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摔碎——

    月回眼疾手快接住玉佩,将它再度放回到男子的手中:“拿稳。”

    男子连忙将玉佩放在桌上,匆忙取下墨镜,镜下竟然是一双琉璃色竖瞳,他神色惊恐,细看之下身躯竟还有些颤抖:“不知是哪路大人?”

    “吾名月回。”少女似是毫不意外他的外貌,认真问:“你看完了,是真的吗?”

    墨镜男子对月回作三揖,态度端凝恭敬:“月回大人,我叫毛三,他叫毛英,刚刚多有冒犯,是我等眼拙。玉佩是真的!”

    “老板,你怎么了?”

    “蠢东西,还不给大人行礼!”毛三一巴掌拍在毛英后背,打得他一个趔趄。

    听到是真的,月回满意地抿唇浅笑,仍不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先前我的要求,这块玉佩能否达到?”

    一小时前。

    月回在医院门口等到林怀仁派来接她的司机,准备前往他推荐的典当行。

    那日与林怀仁做下交易后,月回还额外拜托了他一件事:帮她寻一处可靠的典当行。

    她要典当东西,兑换现世流通的资金,然后用这笔钱去解决她和江离的住所问题。

    以月回的了解,从古至今典当行这样的地方水分都极深,常有狡诈之徒欺骗前来典当的人,将典当物品的价值说的一文不值,低价给予利息,若约定之日顾客前来赎回,便用事先准备好的一模一样的西贝货骗过顾客,事后当行再以高价出手原品。

    月回毕竟才从大山出来,不清楚现在的物价如何。就算不被骗,也很难确保能将手中的东西当出合适的价钱,因此她才要借林家的资源和脉络网。

    林怀仁本来想直接给她提供房源,或者退一步,直接收购她手里的东西,他知道月回手里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拿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月回拒绝了。

    这块玉佩她只是暂时典当,一定会赎回来。

    司机开车载着她在雨中前行,路过一处街巷时,月回猛然嗅到一丝奇特的味道。她叫停了司机,让他自行回去,自己撑了伞独自前往这个地方。

    于是便有了刚刚这一幕。

    毛三连连接了月回的话:“当然可以,这块玉佩价值连城,远不止一套房!您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都给您办好!”

    月回拿来的玉佩上部刁着小勺,下部呈工字型,这是一块经典的司南玉佩。这一类玉佩已有千年历史,从汉代流行的勺形,到宋清时期被鸟形、方形所取代。也就是说月回的这块司南佩,就是距今有两千年历史的汉代所产!

    毛英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置信:“老板,这,这真的是真的?”

    “说你眼瞎你还不信!”毛三恨铁不成钢地道,他刚刚一接手就知道这块玉佩不可能是赝品,不止不是赝品,从上面如此强烈的气息来看,必定是在某个力量强大的人身边长期佩戴,侵染了她力量的不凡之品!

    直觉告诉他,这强大之人必定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他和毛英本来是两只得了机缘的猫灵,一只本体是三花,一只本体是英短,取名便也跟着本体取得随意。两猫从前的主人是家学渊源的古董世家,久而久之它们便学会了如何分辩古董。

    后来年迈的主人逝世,他们又因缘巧合化了灵,便干脆营生起了古董典当行,也算将主人的传承接了下来。

    毛三比毛英化形化得早,也比他聪明许多,从刚刚的玉佩余威就知道月回实力高深莫测,但是他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号,那月回必定是哪方隐世大能。

    现在大能找到了他们,没有杀猫抢钱就算好的了!人家还按照他们的规矩,真的拿来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前来典当,毛三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要知道他们这些非人之物之间的斗争,可没有所谓的警察来维持秩序,从来都是生死由天,实力至上。

    在这灵力溃散,修行难以为继的时代,非人界应运而生了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杀掉同类,汲取他的能量,便能转化为自身修行的灵力。

    当然,杀掉人类、由其是青春年少的人类也能达到这种效果,但是对于大部分非人之物来说,杀人引起的轰动太大了,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

    所以非人之物没有长久安全的居所,而猫的战斗力很差,他和毛英两猫在梧市这方闹市里,安逸了十多年没有被同类杀掉,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毛三敏锐察觉出月回的强大,当即就生出了抱大腿的心思。

    他有预感,这是他和毛英的第二次机缘。

    他一定要讨好月回,得到她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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