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她看到一个少年,逆着光,走近他们。

    太阳是不是出来了?姜芋觉得好刺眼。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渐渐变得清明,

    忽然看到那么一张年轻了十二岁的熟悉的脸,她有点儿不习惯起来。

    江屿的脸上染了几分青涩,一颦一笑却如他们相爱时一样,那么温润迷人。

    姜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这位同学,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江屿注意到这不可忽视的目光,在她面前停下,询问道。

    是熟悉的声音,是、是江屿!

    姜芋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她稳了稳身子,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江屿啊。”他有些奇怪,眼前这人似乎早就认识他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普通的样貌、普通的打扮、普通的身高,江屿实在不记得自己会有可能认识这样一个人。不过她这个样子——被忘记也是情理之中。

    姜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是的,她竟然见到了十七岁的江屿!

    她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然后试探地伸出手,

    “我不信,除非——你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但她没有等来一样的回应。现在的江屿就只是十七岁的江屿,是真正的江屿。

    “呃…这不好吧…”江屿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喂,同学,这就不礼貌了吧,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身份证的?”刚才喊江屿的那个人打断了他们,好笑地看着这个举着胡萝卜的少女。

    现在女孩的搭讪方式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嗯…”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姜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大脑快速转动着,

    “不好意思。因为,因为我也叫姜芋,不过是生姜的姜,芋头的芋。刚才一下子听到一个跟我这么相似的名字,有点没反应过来…”

    “哦——害,早说嘛,姜芋、江屿,”陆既泽拍了江屿一下,“你别说,还挺巧的哈。”

    “呵呵..是很巧…”

    这算是圆过去了吧?姜芋的心里升起一点小小的失望,是她的错觉吗?他的反应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但没事,她很快就想通了,人总是会变得嘛,十七岁的江屿和二十九岁的江屿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都无伤大雅。

    不管现在的江屿喜不喜欢她,她相信,他们最后都一定会在一起的。毕竟——缘分天注定!

    这时,姜芋注意到他穿着跟她一样的校服,心跳得更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对了,她以前好像从没问过他在哪里上的学,只知道江屿和她一样是溪城本地人,

    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

    ——难道上天让她回来,是想弥补一份青涩又珍贵的“校园爱情”?

    姜芋悟了。

    “你也是慈南的?”江屿也发现了他们衣服上一样的校徽。

    “嗯!”姜芋点点头,“我是三班的,你呢?”

    一班还是二班?早知道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多认识点人了,也不至于和江屿错过那么多年。不过现在也不迟,感谢老天给她这个提前结束母胎单身的机会。

    “二班,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江屿想再确认一下。

    就在隔壁!姜芋快被这一系列幸福的消息砸晕了,“现在见到啦。”

    她重新伸出右手,“我叫姜芋,很高兴认识你,另一个江屿。”

    看着眼前扬起的笑容,江屿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手,“我也…很高兴。”

    姜芋的笑容深了几分,稳了。

    她收回手,将最后一块胡萝卜喂给水中伸着脖子的麋鹿,

    小鹿小鹿,你真是我的福星!

    旁边的陆既泽一会看看江屿,一会看看姜芋。

    高兴在哪里?他也没从兄弟脸上看出什么笑意啊。但这、这就认识了?他在心里默默给姜芋竖起大拇指:姜姐,学到了。

    =

    不远处,单要盯着那边有说有笑的三个人,捏紧了手里串着胡萝卜的竹签。

    “啪嗒”一声,签子从中间断开,不规则的切口划过掌心,印出丝丝血迹。但他没有放开手。

    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她不是最讨厌萝卜了吗。

    “单要?”

    陆却澜发现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忍不住走上前去,

    “你怎么不过去喂麋…”随后她瞥见单要死气沉沉的脸色,噤了声。

    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了角落里交错站着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好像有点眼熟,陆既泽?

    不过姜芋怎么会和二班的人待在一起…

    陆却澜看向单要的眼神里带了点同情,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班长,建议你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弟弟,别让他总和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走在一起。”单要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话。

    陆却澜的头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你们家是做设计品牌的吧,叫什么来着——‘dew’,露水。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查查‘江川数绘’这个公司。”

    “当然,我只是建议,若你有别的打算,也可以放任你弟弟不管。”

    陆却澜听得心惊,她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少年来。他说得隐晦,但她听明白了。

    这些,她倒是从来没好好考虑过,不是不想,而是觉得还早。

    他们现在不是都还只有十七岁吗,最大的烦恼也只有近在咫尺的高考,谁会想长大后的处境。

    但,陆却澜脑海中浮现出父母总是对陆既泽寄予厚望的眼神,无论自己多么优秀,就是比不上那个晚出生几分钟的弟弟。

    若是她以后能…陆却澜的心思飘动了起来。

    “你是说,江屿是故意接近陆既泽的。”

    “那是谁?我只认识姜芋,姜芋还挺有绘画天赋的。”

    单要又留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陆却澜想再问什么,但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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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陆却澜坐在那个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上时,俯看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的高楼。她会觉得这些也不过如此,

    但她一直都能想起这天在湫州湾湿地那个少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几句话,这也许才是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

    陆却澜现在已经想不起一丝一毫有关少女悸动又朦胧的心绪了,前方突然有了更令人心驰神往的未来。

    虽然单要那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意味不明,但她还是决定单方面认下了这个朋友。作为朋友,望着不远处那其中两个越靠越近的背影,陆却澜决定帮帮他。

    “陆既泽——”

    她走上前,不经意地拍过左边站得最没形象的那人的背,“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眼神却一寸一寸扫过三人,“你们,在干嘛?”

    陆既泽被吓得一哆嗦,身子瞬间站得笔挺,就差没敬个礼,“姐…”

    救命!他姐怎么来了,找、找他?他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

    “班长。”  “却澜。”

    姜芋和江屿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姜芋愣了愣,

    原来他们都早就认识。

    “我们没干嘛啊,就拍个照,哈哈…”

    “姐,你怎么来了?”陆既泽收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捏着手机,偷偷瞄她。

    “怎么,我不能来?”拍照?都拍上照了!那下一秒是不是要牵手了!

    “没没没,当然能来。”陆既泽就差没把害怕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姜芋瞧着他们,小幅度地笑了笑,没想到江屿的朋友看着大大咧咧,竟然是个“姐管严”。

    “你小子还会拍照呢?这样吧,我给你们拍,既泽,你也站过去。”她拿起自己的相机,指挥着。

    听到这声“既泽”,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姐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但他没敢问,根本不敢多嘴,乖乖站到姜芋身边。

    “好,来,看镜头,”

    一左一右突然靠近两个高个子,姜芋被夹在中间,略显局促。

    她默默伸出两根手指头,对着镜头扯出一个微笑。

    陆却澜把焦距拉近,直到画面里只剩下了姜芋的一张脸,才按下快门。

    还好旁边那两个多余的家伙长得不矮。

    “好了吗?”姜芋忍不住问,她有点笑僵了。

    “唉,这里的背景不太好,略显杂乱,”陆却澜故作惋惜地摇摇头,“这样吧,我们去麓林展馆,到那边我再给你拍。”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诶呀,不麻烦不麻烦,我平时就挺喜欢摄影的,正好,找你练练手。”

    “对了,二班好像还需要留在这休整一会儿,那我们就先走了。”陆却澜补充道,

    她改主意了,还是先早点儿把姜芋带走吧。就让这两人自己“兄弟情深”去,至于什么弟弟,她很乐意见得他一直保持不思进取的模样。

    找她练手?应该是他们班要集合了吧,姜芋匆匆和江屿道别,稀里糊涂地跟着陆却澜走了。

    “江屿,”被遗忘在身后的陆既泽勾上他的肩膀,“你觉得是我姐好看,还是那个新认识的胡萝卜女孩好看?”

    江屿斜了他一眼,“这还用问?”

    他盯着那只触碰过姜芋的手,眼里流露出嫌恶。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当时怎么会握上去,明明他从不跟于自己无用的人打交道。什么姜芋,从没听说过。

    刚才看他俩聊得还挺好的呀,还以为…陆既泽捋了两把头发,你们这些人都好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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