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戚照要求荆离请他吃晚饭，而且比胖哥炒面要更好吃，才能彻底原谅她今天的所作所为。
荆离心虚，她确实坑了戚照一把。运动会男子长跑，是她自作主张，又是她请求戚照答应，戚照没让她难堪，于情于理，她是应该请他吃这一顿。
可是戚照要求是在仙鹤巷，这就让荆离有些为难了。
“一定要在仙鹤巷吗？”荆离皱着鼻，鼓着腮帮子，试图以卖萌装可爱争取换到别的地方。
可戚照不吃她这套，“脸抽了？”
荆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其实仙鹤巷也没什么美食，”荆离说，“真的，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五年，有没有美食我最清楚了。反倒是其他地方，有几家小吃，味道特别好。我非常推荐，一定要带你过去。”
“前后不一，”戚照脸色变臭，“没一句真话。”
荆离：“……”
又生气了。
荆离小跑着追上去。
“你别走那么快呀。你腿那么长，稍微等等我呀。”荆离喊道。
戚照不理。
荆离妥协，脚一跺，牙一咬，“行，都听你的。老大说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戚照驻足。
转头，笑着看她。
***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西兴街道的美食街，原因是荆离拼的那辆出租车司机要先把另一位乘客送到西兴街道。
更巧的是，刚好就是她和戚照初遇那附近，荆离就顺嘴提了这么一件事。
戚照就说，“那就在这下车吧。”
荆离巴不得，在西兴街道总比要在仙鹤巷要好。虽然这周围龙蛇混杂的，可至少撞到熟人的风险要低一些。
于是乎，荆离兴致勃勃地将戚照带至美食街。
戚照问：“对这边很熟？”
荆离说：“还好，怎么说我也是土生土长的风城人。方圆百里，都还挺熟的。”
戚照笑，“是吗。”
荆离：“当然，你别不信，待会儿我就带你去吃最地道的。”
戚照笑笑，没吭声。
荆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提了提书包，状似不在意地问道：“你呢，对这边不熟？”
“还行吧。”
还行吧……
是什么意思？？？
荆离迷惑，他总觉得戚照不是风城的，但她又觉得他好像是的。这个问题困扰她好几天了，她今晚必须搞清楚。
荆离又问：“那你说说……这里最地道的美食是什么呀？”
戚照斜眼看她。
套话呢。
荆离眼珠子咕噜一转，“我就是想知道，咱俩的口味是差不多还是差很多，没别的意思。”
“应该……”戚照想了想，“差很多。”
荆离：“……”
晚上七点，西兴街道人山人海，张灯结彩。
风城作为旅游城市，一年四季的游客都挺多，春秋旺季更是多到人挤人，前脚跟后脚。
荆离拽着戚照的书包，跟在他后面，以免两人被人流冲散。
到了一家馄饨店铺时，戚照抬了抬下巴，“就这里。”
荆离顺着看去——赵记馄饨。
行吧，其实他俩口味差的也不是很多。
赵记馄饨在西新街道美食街也算是老字号了。别说店里面找不到一处座位，店外几张桌椅也坐满了人。
荆离向戚照确认，“人好多呀，确定就在这家吃吗？”
“嗯。”戚照走至老板面前，“两碗馄饨。一碗不要香菜，一碗……”
戚照看向荆离。
荆离反应过来他是在询问自己，大声说道：“我要香菜！”
嗓门洪亮，引得围坐的人多看了两眼。
戚照觉得丢人，蹙着眉补了句，淡淡道：“一碗要香菜。”
点完餐之后，两人也没个座位，只能站在外面等。
荆离躲闪着来来往往的人，说：“刚才虽然是你点餐，但付钱时得是我付。今晚必须是我请客。”
她可不想一直欠着他。
戚照看她，“嘁”了一声。
荆离扬眉，“再次重申，必须我请客！”
戚照懒得理她，顺手将她往自己边上拽了拽。
“喂——”荆离趔趄，“干什么突然拉我！？”
戚照没说话，抬了抬下巴。
荆离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就见一满脸通红的酒醉大汉拿着酒瓶子逢人就劝酒，“来来来，一起喝两杯！”
荆离心有余悸，幸好戚照拽她，要不然这大叔就直接倒在她身上了。但是戚照这一拽，倒让她几乎贴在了他身上。
荆离感受到戚照温热的体温，有些尴尬的重新站直。
然而那酒醉大汉依旧摇摇晃晃，谁靠近他他就拉着人喝酒，眼见他又要过来，荆离迅速跑到戚照后面，揪着他的校服衬衫，请求道：“老大，咱……咱们先去别的地方买点吃的吧。”
戚照侧着头，瞥了眼抓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眸色渐深，“怕了？”
荆离认怂，“怕呀。听说喝醉酒的人会打人，还会做出一些……咳咳……一些不好的事。”
戚照冷笑，“我在，打不着你。”
哇——！
好有安全感的一句话！
荆离瞬间挺直了腰，突然就觉得叫了这么多句“老大”还是有好处的。
但是戚照还是带她去了别处，原因是荆离的肚子饿得叫出了声。两人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说先去买点别的吃的，买完再回来吃馄饨。
老板应声，“行嘞。放心哈，一准给你们记着。”
荆离爱吃路边油炸食品，硬扯着戚照到了一家炸串铺，喊道：“老板，我要两根香肠、两根炸香蕉、两根炸鸡柳、两根炸猪排，再来十根稻草人，十根素鸡，还要一碗炒面加鸡蛋……还要……”荆离看了看一旁的戚照，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还想要的呀？”
戚照扯了扯嘴角，“猪吗？”
荆离：“……”
你才猪嘞。
“那就这些了，可以了可以了。”荆离把书包提到前面来，从里面取钱。
“别找了，”戚照说，“付了。”
荆离怒：“你付那么快干什么？不要你付，我自己来。”
戚照没搭理她。
荆离不高兴，对着老板说，“总共多少钱？”
老板：“二十八块，小伙子已经给过了，多了我不收啊。”
荆离没办法，又把钱塞了回去。说好了她请，一晚上一分钱没付出去，她这人情还要不要还了呀。
就因为付钱这事，荆离心里膈应着。等油炸串串时，没找话题。她不找话题，戚照是一句不会多说的。
一个盯着油锅里的炸串，一个闲着无聊走至一棵树下。
嘈杂声来的过于突然，荆离将视线由串串转移到声源处，然后她就看到——
一棵梧桐树下，一位穿着风城一中蓝白校服的俊秀少年，单手插着兜，倚靠在树干上。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
画面过于吸睛。
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他真敢呀。
荆离心想。
这个时候她死都不会走过去的。
她不走过去，但他会走过来。
因为戚照一支烟都抽完了，荆离的炸串还没好。
“还有多久？”戚照歪头问她。
“快了快了，再等两分钟啊帅哥。”
行，老板帮回复了就好。荆离已经感受到随着戚照过来，已有无数人的目光也跟着过来了。
“尽快。”戚照催了句。
“好嘞，马上。炒面先给你们。”
老板将炒面递了过来，荆离饿得前胸贴后背，条件反射，伸手就接。
慢在了手短上，戚照将炒面接走。
荆离缩回了手，没看他。坚决与他划清一切干系。
风城一中的校服太醒目，戚照做的事太出格，至少在荆离看来是非常出格的，会连累她。
“过来吃，”戚照皱眉，“不是饿吗？”
荆离本想继续装死，可戚照却把她手里的书包给拿去了，“包我拿着，你先吃。”
这一举动荆离还没来得及感动，倒是感动了周围一群人。
“天呐——”
“所以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你还看不出来，你是傻子吗？”
“……”
你们真的是傻子，荆离心想。
她端着炒面，找了个石墩坐着，一言不语，开始狂吃。
空荡的胃得到了救赎，荆离心情都变好了。
两分钟后，戚照提着炸串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荆离吸着炒面，炸酱蹦到了脸上，她肉眼可见戚照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真是猪。”戚照说。
荆离撇嘴，“吃这种东西就是很容易沾到酱汁呀，你把包给我。”她要拿纸巾。
戚照哼笑，从她的包里拿出纸巾。
荆离伸手夺，戚照闪躲，起身。
荆离昂着头看他，真高呀。
她撅着脖子低吼：“干什么呀？快把纸巾给我。”怪丢人的。
“站起来。”戚照发号施令。
荆离真就站起来了，手里捧着还未吃完的炒面，催道：“快点给我啦。”
戚照没给，他朝荆离走了两步，约一脚的距离时，微微倾身。
荆离觉得这个行为和气氛好像都不太对，她在感受到戚照温热的呼吸快要模糊她的镜框时，紧张地往后一退。
没想到刚好是个阶梯，踩空了。
想到自己就要摔倒了，荆离闭上眼睛。画面太过残忍，她不忍心看。
疼痛没有来，有人接住她了。
荆离转身，惊呼：“学长！？”
“真巧。”尹衡将荆离扶正，轻声叮嘱，“小心点啊。”
荆离的心脏加速跳动中，有惊吓也有惊喜，她看着尹衡，笑道：“是呀，真巧。你也过来吃饭的？”
“嗯。”尹衡点了点头，“和朋友一起。”
朋友？荆离顺着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尹衡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一位从脸蛋到身材，都很出挑的美女，从校服来看，是三中的。而另一位，怎么说呢，染着一头粉色的爱豆发型，比之前戚照的金发看起来还要骚包。上身穿着无袖的黑色背心，右手臂上纹着一条长长的黑龙，张牙舞爪，看起来就不好惹。
荆离觉得出于礼貌，或许应该打声招呼，可尹衡没有介绍的意思，她只好抿了抿嘴。
“阿照，你到这边来吃饭，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就叫上你了。”尹衡略过荆离，走至戚照身边，“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吧。”
戚照没说话，他将手里的纸巾塞进了校裤口袋，没什么表情地说：“下次吧。”
就这么拒绝了？！
荆离不知道他们尴不尴尬，反正她挺尴尬的，她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替别人尴尬的毛病。
“为什么要下次呀，都遇上了一起吃吃逛逛怎么了？”美女有意见了，她走至戚照身边，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臂，“一起嘛，你去一中这几日，也不和我们联系。好容易碰着了，一起玩会儿好不好？”
俊男美女，看着倒也十分般配。
可戚照不领情，他将手臂抽出，表情平淡：“下次。”
美女不死心，原地跺了下脚，又问：“那你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啧啧啧，我说方云，戚大少爷看不上你，你别能倒贴了吗？”纹身哥打断，走了过来，路过荆离时，冷冷看了她一眼。
“薛城，你……”
“我什么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人照哥现在是风城一中的，你能不能掂量掂量自己，看看你配不配。”
纹身哥果然不好惹，开口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叫方云的美女嗤笑了声，“我至少是个普高的，比你配多了。”
“哟，了不起哦，还不是一样烂。”
“就是比你好，不服去死。”
方云和薛城一人一句吵着，戚照似乎并不想听他们说话，对着荆离招了招手，“过来。”
荆离内心咯噔了下。
这个时候你叫我干什么呀？
胆小怕事如荆离，不仅没过去，甚至捧着炒面往边上站了站，给他们留了足够的“叙旧”空间。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被那个叫薛城的看到了，他表情鄙视，语气不善道：“你就是照哥那个同桌吧？”
人家都问自己了，荆离也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她点了点头。
“听说你成绩很好？”薛城又问了句。
荆离傻眼，这都是谁说的啊？戚照吗？
她看向戚照，见他不悦地望着自己，神情似乎在说，让你过来你不过来。
荆离心想：我错了，大哥。你现在说句话吧。
“问你话呢，哑巴吗？“薛城斜眼俯视着荆离，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火气。
荆离回神，嘀咕了句，“……还行吧。”
荆离觉得自己的成绩确实是还行，也不敢说多好。毕竟风城一中那样的学校，多的是成绩好又努力的学生。
可薛城对于这个回答不满意，扯着嘴角道：“呵，是不是你们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装谦虚啊？”
荆离：“……”
这人是在找茬吧。跟戚照有过节，也别连坐她呀。
“薛城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嫉妒人家成绩好你就直说。而且人家是女生，你发什么神经呢。”方云出声骂道。
荆离对美女的好感瞬间拉升。
真勇，她就没这个胆子。
“我管她是男的女的，问问怎么了？”薛城依旧不给美女面子，他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又对着荆离吹了下，挑衅地望着戚照道：“是吧，照哥。我这么问你……同桌，你不生气吧。”
荆离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给呛着了，她闷闷咳了两声，想伸手挥散下，但在如此焦灼的氛围下，又只能堪堪忍住。她直觉，叫薛城的这位跟戚照绝对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怨”，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儿。
但她何其无辜啊！
周围人聚的愈来愈多。
有几位本来是看帅哥美女的，现在倒像是要围观看斗殴了。
荆离心慌，风城一中的校规明确写着：
“凡是我校学生，一律不准参与校内外打架斗殴、恣意闹事。如若触犯，校内处分；严重者，开除。”
眼见戚照神情愈发沉重，空着的一只手拳头都攥起来了，荆离真怕他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揍粉头一拳。于是赶紧出声道：“不生气不生气。对了，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吃炸串？”
其余四人：“………………”
荆离说完走到戚照身边，小声道：“把炸串给……给我吧？”
戚照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荆离心跳得极快，她总感觉戚照想掐死她。
几秒后……
戚照把炸串递了过去，转身离开。
荆离接过，想叫住他，又想起还有三位石化中。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炸串拿出一些递给了刚刚帮过她的美女，“刚炸的，你要吃吗？”
方云觉得这女孩实在好笑，难怪……她伸手接过，说道：“好呀。”
女孩子就是可爱多了，荆离心情好受了些，又拿出一些递给尹衡，“学长，给你。”
“你们小姑娘吃吧，”尹衡学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现下笑了笑，递了包纸巾给荆离，“小心沾到酱汁。”
荆离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酱……她早忘了这事了。
荆离接过纸巾。
因为不知道酱汁具体在哪里，她胡乱擦了擦。反正丢人已经丢过了，随便吧。
准备把剩下的炸串给粉毛时，还没走过去，就听他道：“老子不吃，拿远点！”
荆离：“……”
***
荆离是在馄饨店找到戚照的。她寻思着戚照要么坐车回去了，要么就去了馄饨店。所以和学长打了声招呼后，就跑到馄饨店这边试着找找他。
戚照选了一张外面的桌子，很斯文地吃着碗里的馄饨。桌子对面，放了另外一碗。
荆离清楚，那份是自己的。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
戚照没看她。
荆离不敢说话。
没把自己这份扔了，已经不错了。
一直到戚照吃完，两人都没说话。
眼见戚照要走，荆离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碗里的馄饨，并且打了个很响的饱嗝。
戚照眯眼。
荆离抽纸擦了擦嘴，“……对不起。”
戚照又是沉默地看着她，荆离猜不透他心思。和戚照接触的越多，她就越看不懂他。
“走吧。”
戚照总算看够了，也总算开口了。
荆离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好好好，走走走。”
戚照瞪她，荆离立马住嘴。
“送你回家。”
“啊？？？”荆离哪敢让戚照送她回家，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不敢。她纠结道：“不用了老大，现在也不是很晚，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怕戚照气上加气，荆离又补充了句，“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荆离看了下手表，八点一刻。
虽然回去少不了挨一顿骂，但是若被父母看到是个男生送她回来的，那就不是一顿骂的问题了，她家屋顶都会被掀翻。荆离光是想想，就怕得要命。
可是戚照不理。
他又不说话了。
荆离再怎么讨好型人格遇到这样的人也没办法了，她跟着戚照沉默地走出美食街，一前一后。
美食街的南门口，有一座桥。桥的一边自然是美食街，另一边是住宅区。
戚照走到桥面中间，顿足，两只手臂随意地搭在了石栏上，看着桥下面的水光涟漪。
月色朦胧，灯光斜映。
戚照仅随意一站 ，就引得路人频频回看。
荆离走至戚照身边，也将手搭在石栏上。沾他的光，她也招了几波回头。
荆离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戚照依旧沉默。
荆离心叹，转过身子，背部抵着石栏，歪着头看着戚照俊秀的侧脸，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当然，你可以不回答我啦，但是我还是想问……”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噗通——”
一颗不小的石头砸进了水里。
荆离紧张的要死时，被这么一吓，更是慌了心神，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的熊孩子。熊孩子朝她做了个鬼脸。荆离怒，挥了挥拳头。熊孩子害怕地捂着脸，屁股一扭一扭地跑开了。
荆离收起拳，暗自得意。
突然就想起自己刚才问出的那句话，一时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了。
天，她刚才都问了什么呀！？
都赖今晚的月色太美，让人模糊了情绪；
都怪今夜的少年太俊，叫她迷乱了心扉。
戚照要求荆离请他吃晚饭，而且比胖哥炒面要更好吃，才能彻底原谅她今天的所作所为。
荆离心虚，她确实坑了戚照一把。运动会男子长跑，是她自作主张，又是她请求戚照答应，戚照没让她难堪，于情于理，她是应该请他吃这一顿。
可是戚照要求是在仙鹤巷，这就让荆离有些为难了。
“一定要在仙鹤巷吗？”荆离皱着鼻，鼓着腮帮子，试图以卖萌装可爱争取换到别的地方。
可戚照不吃她这套，“脸抽了？”
荆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其实仙鹤巷也没什么美食，”荆离说，“真的，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五年，有没有美食我最清楚了。反倒是其他地方，有几家小吃，味道特别好。我非常推荐，一定要带你过去。”
“前后不一，”戚照脸色变臭，“没一句真话。”
荆离：“……”
又生气了。
荆离小跑着追上去。
“你别走那么快呀。你腿那么长，稍微等等我呀。”荆离喊道。
戚照不理。
荆离妥协，脚一跺，牙一咬，“行，都听你的。老大说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戚照驻足。
转头，笑着看她。
***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西兴街道的美食街，原因是荆离拼的那辆出租车司机要先把另一位乘客送到西兴街道。
更巧的是，刚好就是她和戚照初遇那附近，荆离就顺嘴提了这么一件事。
戚照就说，“那就在这下车吧。”
荆离巴不得，在西兴街道总比要在仙鹤巷要好。虽然这周围龙蛇混杂的，可至少撞到熟人的风险要低一些。
于是乎，荆离兴致勃勃地将戚照带至美食街。
戚照问：“对这边很熟？”
荆离说：“还好，怎么说我也是土生土长的风城人。方圆百里，都还挺熟的。”
戚照笑，“是吗。”
荆离：“当然，你别不信，待会儿我就带你去吃最地道的。”
戚照笑笑，没吭声。
荆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提了提书包，状似不在意地问道：“你呢，对这边不熟？”
“还行吧。”
还行吧……
是什么意思？？？
荆离迷惑，他总觉得戚照不是风城的，但她又觉得他好像是的。这个问题困扰她好几天了，她今晚必须搞清楚。
荆离又问：“那你说说……这里最地道的美食是什么呀？”
戚照斜眼看她。
套话呢。
荆离眼珠子咕噜一转，“我就是想知道，咱俩的口味是差不多还是差很多，没别的意思。”
“应该……”戚照想了想，“差很多。”
荆离：“……”
晚上七点，西兴街道人山人海，张灯结彩。
风城作为旅游城市，一年四季的游客都挺多，春秋旺季更是多到人挤人，前脚跟后脚。
荆离拽着戚照的书包，跟在他后面，以免两人被人流冲散。
到了一家馄饨店铺时，戚照抬了抬下巴，“就这里。”
荆离顺着看去——赵记馄饨。
行吧，其实他俩口味差的也不是很多。
赵记馄饨在西新街道美食街也算是老字号了。别说店里面找不到一处座位，店外几张桌椅也坐满了人。
荆离向戚照确认，“人好多呀，确定就在这家吃吗？”
“嗯。”戚照走至老板面前，“两碗馄饨。一碗不要香菜，一碗……”
戚照看向荆离。
荆离反应过来他是在询问自己，大声说道：“我要香菜！”
嗓门洪亮，引得围坐的人多看了两眼。
戚照觉得丢人，蹙着眉补了句，淡淡道：“一碗要香菜。”
点完餐之后，两人也没个座位，只能站在外面等。
荆离躲闪着来来往往的人，说：“刚才虽然是你点餐，但付钱时得是我付。今晚必须是我请客。”
她可不想一直欠着他。
戚照看她，“嘁”了一声。
荆离扬眉，“再次重申，必须我请客！”
戚照懒得理她，顺手将她往自己边上拽了拽。
“喂——”荆离趔趄，“干什么突然拉我！？”
戚照没说话，抬了抬下巴。
荆离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就见一满脸通红的酒醉大汉拿着酒瓶子逢人就劝酒，“来来来，一起喝两杯！”
荆离心有余悸，幸好戚照拽她，要不然这大叔就直接倒在她身上了。但是戚照这一拽，倒让她几乎贴在了他身上。
荆离感受到戚照温热的体温，有些尴尬的重新站直。
然而那酒醉大汉依旧摇摇晃晃，谁靠近他他就拉着人喝酒，眼见他又要过来，荆离迅速跑到戚照后面，揪着他的校服衬衫，请求道：“老大，咱……咱们先去别的地方买点吃的吧。”
戚照侧着头，瞥了眼抓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眸色渐深，“怕了？”
荆离认怂，“怕呀。听说喝醉酒的人会打人，还会做出一些……咳咳……一些不好的事。”
戚照冷笑，“我在，打不着你。”
哇——！
好有安全感的一句话！
荆离瞬间挺直了腰，突然就觉得叫了这么多句“老大”还是有好处的。
但是戚照还是带她去了别处，原因是荆离的肚子饿得叫出了声。两人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说先去买点别的吃的，买完再回来吃馄饨。
老板应声，“行嘞。放心哈，一准给你们记着。”
荆离爱吃路边油炸食品，硬扯着戚照到了一家炸串铺，喊道：“老板，我要两根香肠、两根炸香蕉、两根炸鸡柳、两根炸猪排，再来十根稻草人，十根素鸡，还要一碗炒面加鸡蛋……还要……”荆离看了看一旁的戚照，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还想要的呀？”
戚照扯了扯嘴角，“猪吗？”
荆离：“……”
你才猪嘞。
“那就这些了，可以了可以了。”荆离把书包提到前面来，从里面取钱。
“别找了，”戚照说，“付了。”
荆离怒：“你付那么快干什么？不要你付，我自己来。”
戚照没搭理她。
荆离不高兴，对着老板说，“总共多少钱？”
老板：“二十八块，小伙子已经给过了，多了我不收啊。”
荆离没办法，又把钱塞了回去。说好了她请，一晚上一分钱没付出去，她这人情还要不要还了呀。
就因为付钱这事，荆离心里膈应着。等油炸串串时，没找话题。她不找话题，戚照是一句不会多说的。
一个盯着油锅里的炸串，一个闲着无聊走至一棵树下。
嘈杂声来的过于突然，荆离将视线由串串转移到声源处，然后她就看到——
一棵梧桐树下，一位穿着风城一中蓝白校服的俊秀少年，单手插着兜，倚靠在树干上。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
画面过于吸睛。
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他真敢呀。
荆离心想。
这个时候她死都不会走过去的。
她不走过去，但他会走过来。
因为戚照一支烟都抽完了，荆离的炸串还没好。
“还有多久？”戚照歪头问她。
“快了快了，再等两分钟啊帅哥。”
行，老板帮回复了就好。荆离已经感受到随着戚照过来，已有无数人的目光也跟着过来了。
“尽快。”戚照催了句。
“好嘞，马上。炒面先给你们。”
老板将炒面递了过来，荆离饿得前胸贴后背，条件反射，伸手就接。
慢在了手短上，戚照将炒面接走。
荆离缩回了手，没看他。坚决与他划清一切干系。
风城一中的校服太醒目，戚照做的事太出格，至少在荆离看来是非常出格的，会连累她。
“过来吃，”戚照皱眉，“不是饿吗？”
荆离本想继续装死，可戚照却把她手里的书包给拿去了，“包我拿着，你先吃。”
这一举动荆离还没来得及感动，倒是感动了周围一群人。
“天呐——”
“所以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你还看不出来，你是傻子吗？”
“……”
你们真的是傻子，荆离心想。
她端着炒面，找了个石墩坐着，一言不语，开始狂吃。
空荡的胃得到了救赎，荆离心情都变好了。
两分钟后，戚照提着炸串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荆离吸着炒面，炸酱蹦到了脸上，她肉眼可见戚照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真是猪。”戚照说。
荆离撇嘴，“吃这种东西就是很容易沾到酱汁呀，你把包给我。”她要拿纸巾。
戚照哼笑，从她的包里拿出纸巾。
荆离伸手夺，戚照闪躲，起身。
荆离昂着头看他，真高呀。
她撅着脖子低吼：“干什么呀？快把纸巾给我。”怪丢人的。
“站起来。”戚照发号施令。
荆离真就站起来了，手里捧着还未吃完的炒面，催道：“快点给我啦。”
戚照没给，他朝荆离走了两步，约一脚的距离时，微微倾身。
荆离觉得这个行为和气氛好像都不太对，她在感受到戚照温热的呼吸快要模糊她的镜框时，紧张地往后一退。
没想到刚好是个阶梯，踩空了。
想到自己就要摔倒了，荆离闭上眼睛。画面太过残忍，她不忍心看。
疼痛没有来，有人接住她了。
荆离转身，惊呼：“学长！？”
“真巧。”尹衡将荆离扶正，轻声叮嘱，“小心点啊。”
荆离的心脏加速跳动中，有惊吓也有惊喜，她看着尹衡，笑道：“是呀，真巧。你也过来吃饭的？”
“嗯。”尹衡点了点头，“和朋友一起。”
朋友？荆离顺着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尹衡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一位从脸蛋到身材，都很出挑的美女，从校服来看，是三中的。而另一位，怎么说呢，染着一头粉色的爱豆发型，比之前戚照的金发看起来还要骚包。上身穿着无袖的黑色背心，右手臂上纹着一条长长的黑龙，张牙舞爪，看起来就不好惹。
荆离觉得出于礼貌，或许应该打声招呼，可尹衡没有介绍的意思，她只好抿了抿嘴。
“阿照，你到这边来吃饭，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就叫上你了。”尹衡略过荆离，走至戚照身边，“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吧。”
戚照没说话，他将手里的纸巾塞进了校裤口袋，没什么表情地说：“下次吧。”
就这么拒绝了？！
荆离不知道他们尴不尴尬，反正她挺尴尬的，她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替别人尴尬的毛病。
“为什么要下次呀，都遇上了一起吃吃逛逛怎么了？”美女有意见了，她走至戚照身边，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臂，“一起嘛，你去一中这几日，也不和我们联系。好容易碰着了，一起玩会儿好不好？”
俊男美女，看着倒也十分般配。
可戚照不领情，他将手臂抽出，表情平淡：“下次。”
美女不死心，原地跺了下脚，又问：“那你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啧啧啧，我说方云，戚大少爷看不上你，你别能倒贴了吗？”纹身哥打断，走了过来，路过荆离时，冷冷看了她一眼。
“薛城，你……”
“我什么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人照哥现在是风城一中的，你能不能掂量掂量自己，看看你配不配。”
纹身哥果然不好惹，开口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叫方云的美女嗤笑了声，“我至少是个普高的，比你配多了。”
“哟，了不起哦，还不是一样烂。”
“就是比你好，不服去死。”
方云和薛城一人一句吵着，戚照似乎并不想听他们说话，对着荆离招了招手，“过来。”
荆离内心咯噔了下。
这个时候你叫我干什么呀？
胆小怕事如荆离，不仅没过去，甚至捧着炒面往边上站了站，给他们留了足够的“叙旧”空间。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被那个叫薛城的看到了，他表情鄙视，语气不善道：“你就是照哥那个同桌吧？”
人家都问自己了，荆离也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她点了点头。
“听说你成绩很好？”薛城又问了句。
荆离傻眼，这都是谁说的啊？戚照吗？
她看向戚照，见他不悦地望着自己，神情似乎在说，让你过来你不过来。
荆离心想：我错了，大哥。你现在说句话吧。
“问你话呢，哑巴吗？“薛城斜眼俯视着荆离，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火气。
荆离回神，嘀咕了句，“……还行吧。”
荆离觉得自己的成绩确实是还行，也不敢说多好。毕竟风城一中那样的学校，多的是成绩好又努力的学生。
可薛城对于这个回答不满意，扯着嘴角道：“呵，是不是你们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装谦虚啊？”
荆离：“……”
这人是在找茬吧。跟戚照有过节，也别连坐她呀。
“薛城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嫉妒人家成绩好你就直说。而且人家是女生，你发什么神经呢。”方云出声骂道。
荆离对美女的好感瞬间拉升。
真勇，她就没这个胆子。
“我管她是男的女的，问问怎么了？”薛城依旧不给美女面子，他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又对着荆离吹了下，挑衅地望着戚照道：“是吧，照哥。我这么问你……同桌，你不生气吧。”
荆离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给呛着了，她闷闷咳了两声，想伸手挥散下，但在如此焦灼的氛围下，又只能堪堪忍住。她直觉，叫薛城的这位跟戚照绝对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怨”，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儿。
但她何其无辜啊！
周围人聚的愈来愈多。
有几位本来是看帅哥美女的，现在倒像是要围观看斗殴了。
荆离心慌，风城一中的校规明确写着：
“凡是我校学生，一律不准参与校内外打架斗殴、恣意闹事。如若触犯，校内处分；严重者，开除。”
眼见戚照神情愈发沉重，空着的一只手拳头都攥起来了，荆离真怕他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揍粉头一拳。于是赶紧出声道：“不生气不生气。对了，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吃炸串？”
其余四人：“………………”
荆离说完走到戚照身边，小声道：“把炸串给……给我吧？”
戚照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荆离心跳得极快，她总感觉戚照想掐死她。
几秒后……
戚照把炸串递了过去，转身离开。
荆离接过，想叫住他，又想起还有三位石化中。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炸串拿出一些递给了刚刚帮过她的美女，“刚炸的，你要吃吗？”
方云觉得这女孩实在好笑，难怪……她伸手接过，说道：“好呀。”
女孩子就是可爱多了，荆离心情好受了些，又拿出一些递给尹衡，“学长，给你。”
“你们小姑娘吃吧，”尹衡学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现下笑了笑，递了包纸巾给荆离，“小心沾到酱汁。”
荆离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酱……她早忘了这事了。
荆离接过纸巾。
因为不知道酱汁具体在哪里，她胡乱擦了擦。反正丢人已经丢过了，随便吧。
准备把剩下的炸串给粉毛时，还没走过去，就听他道：“老子不吃，拿远点！”
荆离：“……”
***
荆离是在馄饨店找到戚照的。她寻思着戚照要么坐车回去了，要么就去了馄饨店。所以和学长打了声招呼后，就跑到馄饨店这边试着找找他。
戚照选了一张外面的桌子，很斯文地吃着碗里的馄饨。桌子对面，放了另外一碗。
荆离清楚，那份是自己的。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
戚照没看她。
荆离不敢说话。
没把自己这份扔了，已经不错了。
一直到戚照吃完，两人都没说话。
眼见戚照要走，荆离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碗里的馄饨，并且打了个很响的饱嗝。
戚照眯眼。
荆离抽纸擦了擦嘴，“……对不起。”
戚照又是沉默地看着她，荆离猜不透他心思。和戚照接触的越多，她就越看不懂他。
“走吧。”
戚照总算看够了，也总算开口了。
荆离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好好好，走走走。”
戚照瞪她，荆离立马住嘴。
“送你回家。”
“啊？？？”荆离哪敢让戚照送她回家，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不敢。她纠结道：“不用了老大，现在也不是很晚，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怕戚照气上加气，荆离又补充了句，“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荆离看了下手表，八点一刻。
虽然回去少不了挨一顿骂，但是若被父母看到是个男生送她回来的，那就不是一顿骂的问题了，她家屋顶都会被掀翻。荆离光是想想，就怕得要命。
可是戚照不理。
他又不说话了。
荆离再怎么讨好型人格遇到这样的人也没办法了，她跟着戚照沉默地走出美食街，一前一后。
美食街的南门口，有一座桥。桥的一边自然是美食街，另一边是住宅区。
戚照走到桥面中间，顿足，两只手臂随意地搭在了石栏上，看着桥下面的水光涟漪。
月色朦胧，灯光斜映。
戚照仅随意一站 ，就引得路人频频回看。
荆离走至戚照身边，也将手搭在石栏上。沾他的光，她也招了几波回头。
荆离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戚照依旧沉默。
荆离心叹，转过身子，背部抵着石栏，歪着头看着戚照俊秀的侧脸，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当然，你可以不回答我啦，但是我还是想问……”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噗通——”
一颗不小的石头砸进了水里。
荆离紧张的要死时，被这么一吓，更是慌了心神，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的熊孩子。熊孩子朝她做了个鬼脸。荆离怒，挥了挥拳头。熊孩子害怕地捂着脸，屁股一扭一扭地跑开了。
荆离收起拳，暗自得意。
突然就想起自己刚才问出的那句话，一时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了。
天，她刚才都问了什么呀！？
都赖今晚的月色太美，让人模糊了情绪；
都怪今夜的少年太俊，叫她迷乱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