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人往正确的方向走去,苏云蘅松了口气。

    等到她回过神来,刚抬脚往等候区走,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尖叫,似乎是有人医闹,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从她身边路过,撞掉了她手中的报告单,接着又是几个人从她面前走过,踩在她的报告单上。

    见此,她也只好在角落站着,因为情绪激动,身体开始颤抖,面前的人似乎也有了重影,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明明报告单近在眼前,她却没有上前捡的勇气。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报告单递给她,耳边传来熟悉地声音:“小蘅,没事吧?”

    是路泽阳,苏云蘅有些错愕的抬头,颤抖的手接过了报告单,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路泽阳?”

    “嗯”旁边的人还在闹,路泽阳挡在苏云蘅的面前,隔绝了她的视线,给了她安全感。

    深呼吸几次后,她掐着自己的手,通过疼痛让自己的理智回笼,路泽阳看着她手背被掐出的指甲印,抚上苏云蘅的后背,一下一下给她顺气,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怎么来了?”苏云蘅冷静下来,虽然手还有些颤抖,心跳却没有这么剧烈了。

    “抱歉”路泽阳适时的收回手,又怕苏云蘅误会他找人监视她,开口解释道:“你医疗信息绑定过我的飞信,我看到了你挂号的信息,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

    “当然,你要是不想见我,我现在就走”说到后面,路泽阳又补了一句。

    恰巧,播报器传来叫苏云蘅的叫号,她推开路泽阳,低声说了一句:“不用。”

    看着瘦弱的苏云蘅走进诊室,路泽阳松了口气,下一秒又止不住的的担心,她的病似乎更严重了。

    诊室内是苏云蘅熟悉的心理医生——管晴,例行询问了一些问题后,执笔在“自杀倾向”上划出长痕缓缓开口:“你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怎么还私自停药呢。”

    “不想吃”苏云蘅双手交缠的动作出卖了她心里的紧张,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把内心的想法告诉过别人,很努力的把自己装成一个正常人,如果不是经常情绪崩溃被噩梦惊醒,她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又是一个人来的?”管晴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有些无奈,从两年前就是她给苏云蘅做疏导,PTSD加重度抑郁,状况非常不好,她不愿意就诊也没有人开导她,这样之后让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苏云蘅愣了一会,嗯了一声,想到了外面的路泽阳,又说了一句:“我发小在外面。”

    管晴知道苏云蘅的发小,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听说过路泽阳,也知道在苏云蘅的心里,他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为了不连累路泽阳,小姑娘逼着自己不去联系,独自抗下一切。

    管晴扶了下眼镜,开口刀:“我能跟他聊聊吗?”

    见苏云蘅没有说话,管晴就明白了,也没有强求:“给你开了药,记得按时吃,别私自停药了,还有,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话还是得出门走走,哪怕就下个楼也可以,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

    苏云蘅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等找出害死她姐姐的凶手,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出了门,路泽阳还在外面等着,见苏云蘅出来,有些紧张的上前,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我要去拿药”苏云蘅捏着手中的就诊卡,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避开路泽阳的目光:“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陪你吧,医院里来来往往人太多了”路泽阳顺手接过了苏云蘅的手提袋,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回,

    事实上也是如此,年少的苏云蘅为了和路泽阳在一个班,跳了两级,从初中开始两人就是同桌,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苏云蘅的书包几乎都是路泽阳拿的,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变过。

    如果没有出事,她应该和路泽阳一样在上大学。

    想起面对陌生人的时的无措,苏云蘅没有拒绝,跟着路泽阳到了药房,看着排起长队的窗口,她有些踌躇,好像又有点喘不过气了。

    “卡给我,我帮你去拿,你去那边坐一会”路泽阳看出了苏云蘅的无措,主动解围。

    见此,苏云蘅也没有拒绝,把手中的卡递给他,路泽阳去排队,苏云蘅才敢看他的背影。

    路泽阳变的更加成熟了,她心想,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她贪婪地盯着路泽阳的背影,只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拿完药苏云蘅回到家,今天见到路泽阳实属意外,在她的心里也泛起了些许波澜,久久不能平静,又找不到人发泄,便想起了杨泽。

    她打开手机,杨泽也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怎么样,还顺利吗?]

    [到家了吗?]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回消息:[一点点不顺,但是见到了想见的人。]

    杨泽几乎是秒回:[怎么说?]

    [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前两年因为一些事情,我怕拖累他,于是克制着自己不去找他,但是见到他那一刻,我的心跳好快。]反正是网上,苏云蘅改动了一些说法,将这些话告诉了杨泽。

    [你喜欢他吗?]杨泽回的很快。

    喜欢吗,苏云蘅想起了以前的事,上了高中文理科分班之后,她的物理一直学的不好,不上不下的水平,那时候的路泽阳每天都给她讲课,几乎是把知识嚼碎了喂她嘴里。

    苏云蘅一抬头就看到了路泽阳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帅气逼人,一时间让苏云蘅晃了神。

    路泽阳发觉她走神,无奈地叹气,抬起头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还走神了?学会了吗?”

    想起这个回忆,苏云蘅也笑了一下,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疤,她脸上又消失不见,如果她是正常人就好了。

    她没有回复杨泽的消息,但杨泽还是发来了一大段文字:[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得和他好好聊聊,可以躲避一时,但是躲避的时间久了,他也会伤心的对不对,爱意是会被消磨掉的,你的年纪还小,未来很长,你怎么就确定他不在乎你呢。]

    [我没有未来的]苏云蘅苦笑一声低头回复:[就是因为知道他在乎,所以更不想我离开的时候他难过。]

    [你要去哪?]杨泽问道。

    苏云蘅没有再回复,这个世界太痛苦,不如早点离开,她想让路泽阳通过时间逐渐淡忘她,这样至少等她离开的时候,路泽阳不会太难过。

    洗完澡又吃了药,困意来袭,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内也只有一盏小夜灯照亮着房间,却照不进她的心。

    从枕头旁摸出手机,她看到了路泽阳几个小时之前发的消息:[小蘅,到家了吗?]

    [到了,刚睡醒]打下这行字后不久,她又把后面的三个字删掉了,这样好像有些太过亲昵了。

    [嗯,有事跟我说]路泽阳秒回,他现在也是郁闷的很,总感觉苏云蘅说的没有未来,很奇怪,心中也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

    苏云蘅没再回复,蜷缩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又走到客厅放了舒缓的音乐,偌大的房子只有一个人,有些太空荡了。

    不干些什么,她就会胡思乱想,于是她喊上yz上线,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打会游戏转移注意力也挺好的。

    在又一次死亡后,射手终于忍不了,开始骂苏云蘅:[辅助梦游呢?不会玩回家种地去。]

    苏云蘅熟练的屏蔽射手,转头去跟着杨泽。

    在等待界面,杨泽迟迟没开局,在对话框中打出一行字:[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

    [抱歉,状态不好]苏云蘅没有否认,她的确是走神了。

    [因为你白天说的那个人吗?]

    苏云蘅恍惚间又想起路泽阳挡在自己身前时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是她记忆里的味道,冷冽、温柔,就像路泽阳本人一样。

    跟杨泽说了一声,她就下线了

    她无意识的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疤痕,有些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的结痂,暗红的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无意不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她将手机揣进兜里,走到宽阔的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很亮、很圆,微凉的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就像她此刻心乱如麻,有些人的确是忘不掉的,明明只是一面,却让她方寸大乱。

    杨泽的消息适时的拉回了她的思绪:[别不开心了,要不我给你点个奶茶,喝点甜的开心一下]

    [不用了]夜风吹的她有些凉了,她将左手揣进口袋,另外一只手在屏幕上回复道。

    回到屋内,她打开电视,却总感觉兴致缺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能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突然手机传来了震动。

    [哎,讨厌的小组作业]杨泽这次发了一张图片,是他电脑正在查询资料的界面。

    反正也没什么事,她不再去想路泽阳的事,和杨泽开始闲聊:[小组作业很难吗?]

    杨泽:[其实还好,给你看我的晚饭。]

    [看着好香]色香味俱全的便当让苏云蘅感觉到难得的饥饿感,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饭。

    她打开冰箱,阿姨早就来过了,饭菜被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只需要放进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可以。

    苏云蘅随手拿了一份塞进微波炉,等待的空隙就跟杨泽有一搭没一搭的发消息,等到微波炉设定的时间到了,才把饭盒拿出来。

    礼尚往来,她也给杨泽发了照片。

    [你做的吗?看着好香。]杨泽回道。

    [没,我不会做饭,阿姨做的]摆在台面上晾了一会,苏云蘅才把玻璃饭盒拿到餐桌上,拿了个勺子打开平板。

    [多吃点,感冒好点了吗?]苏云蘅吃饭的时候不习惯玩手机,吃完了才看到杨泽的消息。

    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两天吃了退烧药就好很多了,只是嗓子还有些哑。

    [好多了,你也记得多穿点,入秋了别感冒了]苏云蘅随手回了一句。

    杨泽迟迟没有回复,苏云蘅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坐在沙发上看着枯燥无味的电视,直到九点多,手机屏幕亮起,苏云蘅以为是杨泽,没想到是她找的私家侦探。

    [老板,张宇然似乎不知道云烟姐死了,最近回国一直在打听她的去向。]看到这条消息,苏云蘅皱起眉头,当年那件事闹的可不算小。

    在两年前,十六岁的苏云蘅,和二十二岁的苏云烟在逛街路上被拽上面包车,关到一个烂尾楼内,那里很黑,就算是白天也透不进多少光,时不时伴随着尸体的腐臭味。

    一开始她们的眼睛被蒙着,两人紧靠着彼此,鼓励对方,后来黑布被去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额头有疤的光头男人。

    他挑起苏云蘅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冰冷的匕首在她的脸上划过,还伴随着沙哑地声音:“不愧是苏家的千金,真是把你养的很好啊。”

    苏云烟见状开始挣扎,但因为手被捆绑,也不能做什么:“你干什么?!有事冲我来,别动我妹妹!”

    男人没有将苏云烟放在眼里,冷笑一声:“放心,我暂时不会动你们的。”

    按理来说苏云烟和苏云蘅消失,苏父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才对,就算苏父不知道,作为苏云烟的未婚夫张宇然也应该有所察觉,以及路泽阳,两人每天都在一起,偏偏那天就是这么巧,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们不见了,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男人似乎被逼急了,拿着匕首就要对苏云蘅下手,苏云烟挡在她身前,死死护住她,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看到苏云烟倒在血泊中,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后来,路泽阳带着警察上楼,轻轻的抱住她,男人很快就被逮捕,并且供认不讳,说自己为了钱才绑了两姐妹。

    为了钱,应该要给苏家打电话才对,蹊跷之处就在于,没有一个人接到过他的电话,最后苏云烟抢救无效死亡,男人被判了死刑,警察就没有再追查下去。

    在守灵的时候,苏云蘅还是恍惚的,明明半个月前苏云烟还说要和她去西藏,现在只剩下冰冷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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