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草长莺飞春回大地,如此好光景,春耕自是乐在其中,一向富裕的雍州更是兴起了春宴的活动。而在雍州,最大的春宴便是刺史凤锦天府中的。

    不仅官家被宴请,就连商贾,乡绅乃至农户贫民也有被宴请的可能。

    凤锦天其人在雍州,可谓官民相拥,妻妾安平,儿女环膝。他高中状元,因党祸而逐京来雍州,又因政绩斐然,在雍州步步高升官至刺史。此人勤政爱民,将雍州从天高皇帝远的小山沟治为了如今的山中天府。

    世人对他又敬又慕,敬其风骨品性,慕其人生顺遂。

    然而,凤锦天三年前的人生并不顺遂的那么尽其意。

    他偏爱女儿,可府中一妻三妾只给他生了六个儿子,四子八岁又被仙人带走。

    对他来说,这可不太高兴.

    可忽而一天,曾经带走四子的仙人来了,告诉他“孩子修仙天资极高已摆脱凡界”。又告诉他“不日后夫人苏禾绣便会为你育下一女,此女六岁生辰四子便会回来。”

    这才让凤锦天感到人生真的顺遂了起来。

    果然,一年后,苏禾绣诞下一女,女儿生得玉雪可爱,生时又天降异象,瑞禽翻飞,凤锦天窝在书房一整日才为女儿取好名——凤绾笙。

    今年的春宴安排了足足七日,雍州各地各业均有代表被宴清,凤锦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整日开开心心的。

    旁人姑且不提,但凤府的六个小祖宗对父亲生了几分不满,因备宴缘故,原本定下休沐日陪他们兄妹放纸鸢的凤刺史竟不见人,一惯娇宠的凤绾笙当即便不乐意了。

    “大哥哥,阿爹为何不陪笙笙?”

    凤绾笙被凤云书抱在怀中,一张雪白的小脸上盛满了埋怨。

    春光乍暖,一缕缕阳光映在凤云书的脸上,他抬手遮住阳光,生怕刺伤凤馆笙的双眸。那双平日总温润如水的双眸透着几分欢喜,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抱着妹妹回了主院:“阿爹是好官嘛,自然要为老百姓谋福呀!不如哥哥带笙笙去找娘亲,让娘亲带笙笙出来玩可好?”

    “百姓...百姓重要,笙笙不找阿爹了。”

    走到主院门前,凤云书温柔地捏了捏妹妹柔嫩的脸,柔声问:“笙笙想四哥哥吗?”

    凤绾笙双眸亮了亮,像小猫一样拱了拱兄长的颈窝,“想呀想呀。”

    看到妹妹的眼泪,凤云书心疼地皱起眉,他擦去妹妹的泪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哭不哭,笙笙是天下最讨人喜爱的孩子,四哥哥只是有事在外不能回来,若是回来,定会喜欢笙笙的。”

    凤云书一听便知道妹妹不开心,他们二人同父同母,再加上老四,三人是七个兄弟姐妹中血缘最为密切的,自然也能感知到彼此的心情如何。

    提起老四,凤云书这个阔别六年次的胞弟,不仅是凤云书想念连出生时便从未见过他的凤绾笙也总缠着爹娘要四哥哥。

    “四哥哥去哪儿了?怎么从未看过笙笙?是讨厌笙笙吗?”她小脸通红,眼泪蓄满了眼眶.她知自己与大哥哥和四哥哥是娘亲的孩子,可就连姨娘生的四个兄长都极喜欢她,经常来找她玩,四哥哥却从来不看她,是讨厌她吗?若是他回来见了笙星,一定也会喜欢笙笙的。”

    怀中的小孩吸了吸鼻子,有些期待:“真的吗?那四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了。”

    凤云书将怀里的妹妹放下,他附在凤绾笙耳畔,悄悄道:“娘亲会告诉笙笙的,笙笙找娘亲问便好了。”

    主院如今只住了凤锦天和苏禾绣,平日凤锦书大都在处理政务,苏绣操持家务,院中一般无人,可近日苏禾绣几乎待在主院不出,凤云书猜测是四弟要回来了,只是不太确定。

    凤绾笙轻快地跑到娘亲门前,身上的绸衣随风飘动,临敲门前她回头看了眼凤云书:“大哥哥不一起吗?”

    “不了,娘亲可不一定愿意告诉我哦~”

    “那你避一避呀!万一娘亲看到你不和我说了怎么办!”

    “好。”

    凤绾笙满意地看着哥哥离开,转过身敲敲了敲门。

    此时苏禾绣正在整理东西,听到敲门声她急忙去开门。

    刚开门便看到凤绾笙扑进她怀里唤着“娘亲”,滔天的情绪几乎压制不住。

    她抱着女儿走进房间,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一个幼童的画像,画中的幼童眉眼像了凤绾笙与凤云书,只是那幼童神情倨傲,单是看画,便能感受到这幼童的难以接近。

    苏禾绣抱着凤绾笙坐在桌边,她目光依恋地在儿子和女儿身上流转;“笙笙,这便是你四哥哥,凤苍云。约莫是你阿爹给他取3个苍字,他总是待准都疏离有礼。”

    她目光停在凤绾笙脸上,眼眶发红,有些哽咽,“仙界那些人说他有成仙飞升的天分,硬是把他从娘的身边带走了,那年你四哥哥也才八岁啊。”

    苏禾绣神情哀戚,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她由内及外的忧伤让凤绾笙安静了下来。

    “娘亲不哭,笙笙抱娘亲。”

    房门紧闭,日光透不进分毫,整个房间沉闷而压抑,小小的凤绾笙努力抱着苏禾绣,她并不完全懂娘亲的话,但她能感受到娘亲的哀伤。

    她尚小,不知这哀伤因何起,又该因何灭,只是她平日伤心,娘亲便如此安慰,她只能按图索骥。

    女儿的回应让苏禾绣的心彻底被痛苦淹没。

    凤绾笙降世时,百鸟齐聚凤府,红星耀月,若凤苍云不是凡人,那凤绾笙更不会是。

    苏禾绣知道仙人寿命长,通不凡之术,儿女有如此神通,自己应当高兴的,可为何她没来由怨上了儿女的神通,怨上了那些带起了儿女的仙人呢?

    也许是她的私心吧,她想与儿女同享天伦之乐,并不愿看到儿女一个个离开。

    “笙笙,”苏禾绣垂眸望着怀中的凤绾笙,努力压下悲伤,“若有一天,有人说壁笙可以成仙,但要和四哥哥一样离开家里,座座愿意吗?”

    “笙笙不愿,笙笙要一直同爹娘哥哥在一起。”

    此话一出,苏木绣便愣住了,六年前,凤苍云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天不尽人意,他还是走了。

    苏禾绣双眸猛缩,她心里惴惴不安,总有预感,女儿怕也要离她而去了。

    忙了春宴,再过十余日,便是凤绾笙六岁生辰宴了,苏禾绣告诉她,生辰宴时,凤苍云便会回来。

    兄妹六人都在盼着这生辰宴,不只是因为凤绾笙的生辰,更是因凤苍云的归来。他们并非未见过仙人,只是凤苍云是他们血浓于水的手足,手足为仙,自然多了几分欣然。

    凤苍云在六个兄弟中年纪适中,却从小便是最稳重最波澜不惊的一个。

    雍州有人如此形容风家六位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公子凤云书;“风流才子名,才学富五斗“--二公子凤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人“--三公子凤武,“风浪而不动,宁静以致远”---四公子凤苍云;“纵商贾奇才,似狡兔三窟”--五公子凤平瑞;“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六公子凤子卿。

    六位公子虽性情迥异,却都是才貌双绝人,是雍州少女心中的完美夫婿。

    凤苍云入仙界的消息在雍州并非秘密,羡艳的人只道是刺史勤政爱民的福报,却鲜少有人想过失去一个孩子的刺史夫妇是否真的为此高兴。

    十余天的日子在六兄妹的期待中似流水东逝,再过两日,便是众人期盼的生辰宴。

    与别家孩子不同,凤氏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哪怕是对别离八年之久的凤苍云。

    这主要归功于苏禾绣。她本是江南一带富商嫡女,是向来为人轻贱的商贾世家,可她的父亲,苏常却告诉她阶级、贫富、嫡庶等均不重,只要有好的修养与真挚的情万水千山总会越过去。苏禾绣虽是正室,却也同苏常一般教导孩子,亲待妾室。因而刺史府中兄友弟恭,妻妾和睦。

    临近儿子回府这几日,苏禾绣夜夜被梦魔惊醒。

    子夜时,微黄的灯光下,披着外衣的夫妇二人相对无言,儿女的“福报“一直是他们的痛处,这旁人可望不可及,于他们,并非良事。

    良久,凤锦天大手覆上苏禾绣纤细的手,他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笙笙的不同,可若成仙,她便再不受生死病伤,又怎么不算是好事?可……她是我凤府盼了几年才出现的瑰宝……”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风光无两的状元郎,也不再是勤政爱民的刺史,只是一个普通平凡,忧心儿女的凡人父亲。

    他思量许久,沉郁的神色让他仿佛衰老了些。

    “老爷妾身放弃了,”苏禾绣另一只手覆上凤锦天的手,她神色淡淡地笑了笑,“笙笙若去修仙,那便不必再受男婚女嫁,媒妁之言的禁锢,至少她以后可以自由快乐,有些前途可言,而不与妾身一般囿于方宅大院。”

    凤锦天神色一动,他揽住苏禾绣,吻了吻她微红的眼角:“夫人说的是,一切全听笙笙的吧。”

    二人合衣而眠,次日,凤苍云便回来了,同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

    “娘,这是我师尊,特意同我一道向妹妹贺寿。”

    少年身穿一袭白色武士服,眉眼长开了许多,只是性格与之前一般无二,不很喜欢说活,如同涓涓流水,平静而柔合。

    凤锦天迎了上去,拱手一礼:“仙长到来,凤某代全府表示欢迎,寒舍鄙小,望仙长海涵。”

    “本座名黎原,久闻大人美名。”

    黎原生得年轻,瞧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面容清隽,身量项长,若非凤苍云二人神色平常,凤锦天倒真要怀疑他的身份了,可又一想这人是仙人,生的年轻似乎不足为奇。

    苏禾绣在旁笑了笑:“黎原仙长为小女而来,妾身代小女谢过仙长。外面风凉,大厅茶已备好,仙长清随我来。”

    说罢,她眉目含笑望向凤苍云:”苍儿不必同我们一道,阔别六年,手足甚是挂念你,笙笙经常闹着找四哥哥呢。去吧,他们在番阳园的长亭等你。”

    她话音轻柔,却极有分量,不容置喙。

    凤苍云眼都不眨地同意了。

    “师尊,徒儿先行一步。”

    黎原微不可察地向徒弟了个眼神,而后笑道:“苏夫人说得不错,你且去吧。”

    凤苍云沉默地点了点头,阔步离开,其他几人也说笑着去了大厅。

    番阳园是苏禾绣自掏腰包请江南的工匠赶来修建的园林,这里四季如歌,烟柳画桥为人称颂,奇岩怪石林立,更有一座长亭坐落番阳池中央,景色如画,但凡来凤府的人,无不以入过番阳园为荣。

    穿过小片竹林,踏上青鳞石路,再向北走数米,便是长亭所在的番阳池。

    八岁之前,这条路凤苍云走过许多次,再之后,他便入了栾华宗,拜入黎原门下,凡界的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可这条路却从未忘记,他沿着记忆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池边。

    “四哥!”

    兄妹六人本在长亭诵书,最先注意到有人来的便是一向过厌咬文嚼字的凤子卿,其它人也闻声抬头,向他招了招手。

    “苍云,何时回来的?”

    凤云书抱凤绾笙自长亭而下,凤玟他们也紧随其后。

    “大哥怀里,是妹妹?”

    凤苍云神情末变,目光自凤云书脸上移到凤绾笙身上。

    “是,名凤绾笙,六年前娘亲所生,”凤云书笑着揉了揉凤绾笙的发顶,低声向她说,“笙笙,这便是四哥哥,凤苍云。”

    凤绾笙怯怯地望向这个与自己有些相似,但有些面无表情的少年:“四□□安。”

    说罢她猛地缩进凤动书怀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凤家么女平日素来娇纵,不合心意便是哭闹,鲜少有这般羞怯的模样,凤平瑞笑嘻嘻地搭上凤苍云的肩,旁人或许有些畏这个手足,但他不怕,他知道凤苍云的秘密,“四哥,你瞧你这样子,把妹妹都吓到了,不如你笑一笑,哄哄笙笙。”

    一旁幸灾乐祸的凤武也赶紧上来落井下石:“五弟这话不错,哪能第一次见妹妹便吓到妹妹的,苍云,快抱抱妹妹。”

    凤子卿自然,也不甘落后,上前声援两个哥哥,风玟只是实,并不说话。

    “笙笙,“凤苍云面无表情地向凤绾笙伸手,他想了想又知道,“哥哥带你看给你备的生辰礼,往日未送的,今日一并补上。”

    清风拂过,少年逆风而立,那双深隧的双眸平淡如水,他面容极为俊美,生得好若天神。

    只是性子冷淡,不太讨人喜爱,那一身白色武土服衬托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不过双七年华,就足以窥见未来的天人之姿。

    凤绾笙抬起头,双眸对上凤苍云的目光,那双好看的桃花眸望向她时,仿佛在一瞬间有着千言万语,却一瞬间被平静取代。

    她歪着头望向六位兄长,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双灵动的杏眸最终停在凤苍云身上,少年目光不变,只是又重复道:“笙笙,要去看生辰礼吗?”

    没来由得,凤绾笙有种感觉,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生辰礼。

    看到凤绾笙伸过去的手,凤云书也不含糊,直接把她放到了凤苍云怀里,他走到凤苍云旁边,叮嘱了妹妹的习惯。

    叮嘱后他便打算先离开了,离开时顺便带走了其它弟弟。

    “四弟难得回来,我去备些果酒,今夜我们兄弟聚聚。笙笙自生下便没见过你,如今机会难得,你们多培养一下感情。”

    不过须臾之间,番阳园便只剩下凤苍云和凤绾笙。

    自六岁去了栾华宗,凤苍云便很少接触孩童,他是栾华宗黎原神君最小的弟子,松韵年龄最小的人,就连最小的师兄也比他大百岁有余。没有与幼童接触的经历,哪怕对面是自己素末谋面的妹妹,风苍云也不知如何与其相处。

    “阿兄,生辰礼是什么啊?”

    到底是孩子,凤绾笙虽有些惧这个四哥,却更受不了极度的安静,她扯了扯凤苍云的衣袖,讨好着抱了下凤苍云。

    “你喜欢剑吗?”凤苍云一手抱着凤绾笙,另一手唤出一柄剑,信手挽了个剑花,“今年生辰礼,我便送你一柄剑,”想到先前师门女弟子不喜笨重丑陋的剑,又补充道,“是一柄通体冰蓝的剑,若日后你有机会修至天成与它结契,它还可散发流光,甚是好看。”

    “喜欢喜欢,阿兄送的,笙笙都喜欢。”

    凤绾笙痴痴地看着凤苍云手中的剑,她高兴了便忽略了面无表情的凤苍云给她的压迫。

    待风绾笙从剑上回过神来,他们便到了大厅前,她颇惊异地看着凤苍云,觉得不可思议:“阿兄,番阳园离大厅好远呢,笙笙有愣神这么久嘛?”

    大厅内的淡活传入二人耳,凤苍云收回剑,抱着凤绾笙向大厅走去”当然没有,我用了瞬移,“他语气平平,抱着胖胖软软的妹妹丝毫不费力,“一会儿进去了,和爹娘聊天的,是我师尊。你也不必拘礼,师尊对礼并不讲究。”

    说罢,他不再理会凤绾笙,径直走了进去。

    “四少爷。“守门的童仆见状急忙拦下他,唯唯诺若地向凤苍云翱了一躬,“夫人有令,小姐不得入内。”

    “有事我一力承担,你守好门,别让旁人进来,”凤苍云年纪虽小,可作派却十分老成,“我娘不会怪我你可放心,也不会迁怒与你。”

    童仆只诺诺回应,不敢反驳。

    大厅内三人并无太多共同活题,所聊最多的,不过是凤苍云的成长经历,但黎原此番前来,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传闻出生天降异象的风家幺女。

    方才急迫,他只来得及递给凤巷云一个眼神,也不知这徒弟悟没,他此番下界,并未告知旁人,故而不便施法传音,否则绝不会像如今这般焦灼。

    “爹娘,师尊。”

    黎原正想着此事,便见到自家徒儿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进来,顿明来了兴致,他转头望向凤锦天:“这便是贵府千金吧?果真同传闻一般可爱,本座瞧着很有眼缘,若是可以,倒也想收她为徒了。”

    凤锦云和苏禾绣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抹妥协。

    “不错,这便是凤某么女,凤绾笙。”

    凤锦天笑着向黎原介绍,自女儿出现后原本兴致缺缺的黎原便起了兴致,这一刻凤锦天便明白了黎原一介神君为何为一个孩子下界。不过前些天他已做好准备,若凤绾笙真作了这神君的弟子,他与苏禾绣都不会阻挡。

    黎原毕竟活了1800余年,凤锦天的态度他一下就察觉到了。凤锦天态度让他此次下界的计划完成了一些,剩下的便要看凤绾笙的天资和意愿了。

    “十三,把你妹妹抱过来让为师瞧瞧。”

    仙界有名的黎原神君,最出名的不是他化神境的修为,也不是他肆意修道待人的态度,而是他极为严苛的收徒条件,要灵体仙品及以上,灵根最差也要是上等且五行四属九而居五,更要求聪慧过人,其上满足一二的如过江之鲫,可若想满足所有成为黎原的弟子却凤毛鳞角,肇始至今,黎原也不过收了十三位弟子。

    而今化神境将满,黎原本不欲再收弟子,他十三位弟已有十二位出师收徒。

    徒孙有些也开始收徒,辈分上来了,他便也懒得教徒了,何况黎原神君散漫的名声在外。若非特殊情况,他诀计不会再收徒来劳他这近2000年的老骨头的。

    神机卜术是仙思人卦常用的法术,年前闭关时,黎原信手卜了一卦,卦上说“百鸟朝而出,雪凰灵体者,原之徒也”,他卦象虽不精通,但这种推演却从未出错。

    而前些日子他出关,便听说了他闭关前伴百鸟朝拜而生的凡女是十三弟子凤苍云妹妹,又恰逢凡女生辰,他便带凤苍云下界了。

    一阵穿堂风掠过,拉回了黎原的思绪,他看向面前的缩在兄长怀里的小姑娘,不由惊觉这孩子眉目的标致,所谓相由心生,只一眼高高在上的神君便对这女孩生了好感,他向凤绾笙伸出手,蛊惑着这个方满六岁的女孩:“你是叫笙笙对吗?你阿兄方才带你用了瞬移,你可喜欢?你若喜欢,便由本座抱着你,让你阿兄再为你施几个可好?”

    凤绾笙歪着脑袋打量着向她伸手的这个风神俊朗的男人,在心中回想着方才眨眼便到大厅的神奇,双眸亮着光扑进那人怀里:“好呀!我们说好了,要阿兄给我看。”

    抱着凤绾笙,黎原转而对凤苍云吩咐:“去吧,施几个简单的即可。”

    “是。”

    黎原座下十三弟子凤苍云年龄虽小,却天资卓越,几个简单的法术都施的行云流水,令凤氏夫妇和凤绾笙称赞。

    古朴的大厅内,容颜俊美的少年双手提印,圣白的光华自法印而出谁人去看都要评此为美景足够令人赏心悦目。

    年幼的凤绾笙沉沦于兄长的术法,丝毫注意到一缺青绿光华没入她的眉心在她的神识中搜索着。

    只是待一切结束时,黎原募然俯在她耳畔,循循善诱道:“喜欢吗?你若拜本座为师,本座便授予你同后你同本座去了栾华宗,还能日日与你阿兄生活在一起,每隔几月还可回凤府与爹娘团聚。”

    “真的吗?”

    “本座从不说谎”

    “那笙笙就拜你为师。”

    二人的交流极小声,那边三人交流甚欢,未曾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本座需要确定你的灵体为何物,灵体与灵根是修仙之基,本座己确认过你乃全属性应天级灵根,但灵体需你自己解封。”

    黎原的眸中甚是欢喜,“应天级灵根”在仙界中也不过几人,眼前这个幼女不过风界中人,却有如此天资,那无论她是否为预示的雪凰灵体,他都会收其为关门弟子。

    “全属性应天级灵根厉害嘛,神君?”凤绾笙看到黎原的欣喜心里也十分高兴,“阿兄和神君的灵根是什么呀!”

    “本座灵根乃全属性极品灵根,神级青鸾灵体,至于你阿兄,日后你可以自己问他,现在不要乱动,听本座的指点,解封你的灵体。”

    凤绾笙还是有些惧这个神君的,只好压下好奇乖乖听他的话.

    灵体蕴在仙者的识海中央,想要进入识海,就要放空大脑,让自己意识道入从未到达的深处。当进入识海后,需用心感受灵体的存在灵根的仙力需注入灵体的法阵中,只有本人才可打开这个法阵。

    黎原的阐述言简意孩,他简单讲明了如何调动灵根的仙力便令凤绾笙尝试解封。

    “只有灵体打开的人方可参与入门考核,入门后才能拜入本座门下。”

    六岁的凤绾笙理解起这些活并不容易,孩童天性爱玩,更是易被外界干扰。何况凡人寻到识海本就不易,看到小姑娘一连几次都未成功,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黎原倒有些怕这孩子见难而退了,可出乎意料,传闻自小娇纵受不得苦的凤府千金几次失败却从未放弃,同她兄长凤苍云的坚韧倒有几分像。

    “罢了,若今日不成,改日也可。”

    黎原着实看不下去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般痛苦,何况她不过六岁。

    凤苍云已是他天资最高的弟子,却也是八岁有余才解封灵体,当然凤苍云性子冷淡,不为外界影响也是他如此优异的原因之一,黎原方才便想好了,待生辰宴过后回了来华宗,着凤苍云日日提点凤绾笙,反正入门考核还有一月余,时间定是来得及,到时他当着全宗的面收了这天资递天的关门子,一定会成为十三宗的热门人物……

    风绾笙是个任性的主儿,方才心次不成她便想放弃,可抬眸望着爹娘面前少年老成、玉树临风的凤苍云会各种好看的仙术,就又起了希望。兄长还说生辰礼只有结契才可以变得更好看,生来喜爱好看事物的凤绾笙努力克服自己性子上的弊端,竭力放平稳呼吸。

    周遭杂音趋寂,万籁俱静,在光怪陆离中,凤绾笙的意识仿佛被卷入了大海汪洋,对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更深的感悟。虽此遭并非死地,却有一种感觉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凤绾笙要学会诀择。

    在沉沦与破厄诀择,是要凤绾笙在天性与道心中选择,是迷失在绚烂的光怪陆离的汪洋,还是破除此间直达识海?

    “孩子,醒过来,凤凰需要你.”

    一个稳健有力的声音拔开星海浮沉,唤醒了差点失去意识的风绾笙。

    “雪凰,最后的凤凰,灭邪的救世主,天地需要你”

    “雪凰,向下去,那里便是你的识海.”

    “要找到六件天地圣宝。”

    “一定要活下去。”

    “要强大。”

    ……

    风绾笙的意识被这些声音唤起,她不知如何做,只是懵懂地依着他们的话放任意识下沉,不多时,她便到了另一片星海。

    到了这片星海,那些声音便消失了,

    凤绾笙望了望四周,一瞬间便爱上了这里。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这里便凤绾笙的识海了。

    识海星光璀璨,每一颗星子.都如同上好的冰雪雕琢而成,美若幻境,星子追随着风绾笙,银河簇拥着女孩向更深处走去,在那里,有一颗矮梧桐,在那上,栖着一只通体冰蓝的雏鸟。雏鸟年纪十分小,似乎不足岁龄,它的翼羽圣洁无尘,同昆吾山的冰雪在身,绚烂的星子环在它身畔,荧光大乐,一下子就吸引了风绾笙。

    “好美的小鸟!”

    她努力靠近矮梧桐,却始终在原地踏步,急得凤绾笙眼眶发红却只能眼巴的观望。

    “灵根所江仙力方可解除法印。”

    黎原的话回响在脑中,凤绾笙望着小鸟,呆呆的。

    “神君没有教笙笙如何用灵根呀。”

    许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万千星子向风绾笙袭来,荧光汇在她指边忽明忽灭,她好奇的拂动着星子,发现星子随着她手势而动,“哇,难道这些漂亮的星辰便是仙力吗?”

    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

    那双漂亮的杏眸眨了眨,似乎有一种冲动让凤绾笙将星子注入矮梧,待她回过神来,手边的星早已消失,那棵矮梧桐迸发出夺目的光光黯淡了,那只小鸟也飞了出去。

    小鸟驻在凤绾笙身边,冰蓝的眸子盛着无穷的故事。

    “吾乃雪凰。”

    “雪凰?方才那些叔叔姨姨是在唤你吗?“凤绾笙惊奇的打量着雪凰,有些高兴,“雪凰你好漂亮呀!筐笙好喜欢你,“她双眸放光,一扫方才的忧郁。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他们要你变强,找到六件天地圣宝哦!”

    雪凰长鸣一声清越动听的叫声在识海回荡:“那些是凤凰一族死去的凤凰,吾虽为雪凰,却只是她的神身,真正的雪凰日后你自会明白是谁,六件天地圣宝是稳固六界,歼灭邪种的法器,待你金丹之后,务必寻齐六件圣宝。”

    “呀!不是要你去找吗?”

    “吾不过雪凰留在神身的一抹残音,一旦现身半柱香后便会脱,离神身消散,你与雪凰关系匪浅,你去最为合适,“雪凰落在矮梧桐上,昂头望向凤绾笙,”天道要黎原收你为关门弟子,你且出去找他罢。”

    “啊?等……”

    没等凤绾笙回话,星海扰动,她意识昏沉,再睁开眼时,便回到了大厅,她眨了眨眼,没再理会方才的事。

    “神君神君,笙笙打开法阵啦!”

    原以为入神识过去了许久,没想到当凤绾笙睁开双眸时才过去不到半刻钟,她兴奋地扑进了黎原的怀里,期待着神君的赞扬。

    黎原神游时总是不顾外界情况,若非凤绾笙唤他,他要忘记自己在指导她引灵体了,他颇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掩盖尴尬。

    “不错不错,你这么个千金小姐,本座都要以为你坚持不下去要放弃了,怎样?你的灵体是何物?让本座瞧一下。”黎原刻意摆起的师长架子正在一点点塌陷,但他却浑然不觉,预示中的关门弟子条件凤绾笙只差一个灵体,他自然想知道这个如此合他心意的幼女是否会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说罢,他寻来笔墨提笔在纸上绘了一个法阵。

    “你试着汇聚仙力于区法阵上,在识海中呼唤你的灵体。”

    凤绾笙依着他的话做了,当她那金蓝交错的仙力铺满法连时,雪时,雪凰自阵上出现,只一刹那厅外百鸟争鸣,蓬蔽生辉。

    那边的凤苍云注意到这边动静,望向雪凰的目光沉了沉。

    虽雪凰尚小,可身后的尾羽还是让每一个人都认出了它.“果真是雪凰。”

    “这是凤凰?笙笙变出来的?”

    “百鸟争鸣,百鸟朝见,她生时便是百鸟朝见啊!”

    三人各叹各的,唯凤苍云一言不发,

    无论凤绾笙是否拜了神君为师,她四岁生辰宴都是不可不办的,因此凤氏夫妇没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了。

    这日,在外准备酒席的凤云书等人丝毫不知几年前失去了兄弟,如今也要失去唯一的妹妹了。

    当晚,赴席的凤巷云便交代了此事六年一聚的酒席不欢而散。

    自那日后,五位公子越发喜欢让凤苍云与凤绾笙在他们的视野

    为此,他们不惜推了夫子和书院的课业。

    生辰宴在二月初二,这一天全凤府都被请入宴中,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四岁生辰礼比往年多了倍有余,约莫是得知大小姐将离开的消息,往年不曾备礼的人如今也备上了他们以为最丰厚或最有意义的贺礼,甚者有人在前些日子偷偷哭泣,舍不得大小姐离开,但万物终有一散。

    到了离别前,凤锦天安排了一场家宴,赴宴的只有凤锦天以及他的妻妾子女。

    仲春的夜风柔和,洋洋洒洒的荧火覆满了整个番阳园,番阳池畔的垂柳静谧如画;这一夜同过往很多年一般,番阳的盛景历来为世人推崇,而这鲜为世人见的夜景更是拨去白昼的清越,生了几分野趣。

    长亭的宴席上凤家人把酒言欢,享受着最后的团聚,只是向来温润的大公子凤云书饮着上好佳酿,没了送别的兴致,嫡长子总是最负希望的一个,他的默然被长辈想当然的夸赞他不舍弟妹的深情,可他心中,却并非这样。

    亥时回房入睡,凤云书百般辗转,却是难眠,真的甘心吗?

    按道理,嫡出的孩子只剩他一个,日后继承家主之位的也只有他,但凤云书真的甘心吗?

    不,儒雅公子望着融融月色,下意识反驳。

    同母所出的凤家后代,弟弟妹妹先后有了得道为仙,飞升上神的机会,他却什么也不是,他不甘心一生无为,只是作一个凡人生老病死。自小为长兄,他让出了自己大量的时间和喜好,凤云书的世界里,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从来不是如玉公子啊……”

    良久,料峭春风吹醒了斯人的迷茫,他和衣而睡,但某些念头已经生根发芽,或许在日后长成参天的祸患。

    次日,黎原并未同凤家兄妹一起,他出来过久,宗门近些日子在准备一个月后的人门考核,长老必须负责部分事务,虽以他的地位不需要做什么,但最好还是待在宗门众人感官之内比较妥当。

    在走之前他特别叮嘱道:“十三,你妹妹年岁尚小,不必着急带她回宗门,多与她说些六界的情况。”

    “是,师尊。”凤苍云垂眸应道,他怀抱着妹妹身后是雍州城门。

    黎原又转向凤绾笙:“虽本座要收你为徒,但你也要通过入门考核名正言顺拜入本座门下。”

    “考核难吗?笙笙过不去怎么办?”

    “还成,过不去?”黎原望着凤绾笙好奇的目光,忽而产生种恶趣味,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入道,“那本座只好勉为其难带你闯进宗主院中,威胁他把你名字入了花名册。”

    “啊?”

    凤苍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口胡话的黎原,强硬地将凤绾笙探出的头按入怀中,十分不留情面道:“师尊该上路了,娄师兄一直在找你。”

    “成,为师先走了。”

    一阵长风起,黎原眨眼间便不见了。

    化神境果真强捍,凤苍云面无表情地想。

    “阿兄,我们何时出发?”

    凤绾笙还是有些怕这个冷漠的四哥的,没有得到凤苍云同意她抬头的话,她只好把脸埋进少年怀中,闷声询问。

    少年的怀抱也很凉,却有一股冷到好闻的松木香,即使他整个人都不好接近,但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感觉待在他的身也很安心。

    可分明阿兄年纪也不大呀!

    “再等等。”

    凤苍云带着凤绾笙去了一处林子,他席地而坐,凤绾笙则乖乖坐到他对面。

    “你若如此参与考核,必不会过。”

    少年清越的嗓音听着并无恶意,他只皱眉望着这个认识自现在鲜少自己长距离走路的妹妹,指责得丝毫不留颜面,还顺便否定了父母兄弟养育妹妹的方式。

    “爹多娘怜你弱小,兄长念你年幼,溺爱让你现在除却天资一天是处。”

    “才没有!”

    林子枝繁叶茂,阳光自上而下落入叶间,只在地上投下了疏疏阴影,错落斑驳的光影映在凤苍云英挺的眉宇间,为他平添了几分帅气,可他面容虽精致,却总是淡漠的,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凤苍云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冰冷。

    但他依旧是好看的,对于生性喜爱漂亮事物的凤绾笙而言,兄长的好看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想一直赖在凤苍云身边,她不过四岁,不知道这种想法到底意味着什么。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遇到喜欢的事物便忘记自己的恐惧。

    凤绾笙只顾着盯着兄长发愣,完全没反映过来自己刚刚反驳了冷淡的凤苍云,但凤苍云并不很在乎她的反驳,只是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耐彰显了他的不悦。

    “是不是我不再评价,旁的适且不提,考核最后的百里驭心索你就过不去。”风苍云抬头望眼天空,思量片刻后对着凤绾笙道,“仙凡交界处在南蛮渡,为了你可以顺利渡过百里驭心索我会带你徒步到南蛮渡。关于六界的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说罢,他起身拉起凤绾笙向南蛮渡走去。

    “不!”

    “阿兄我不要!”

    纵使百般不愿,可既走出了修仙的第一步,就没有人回得了头了,因为人们总是有贪欲。成人还不够,要成仙,成仙还不够,要成神,神的贪欲又是否有尽头呢?

    雍州到南蛮渡,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里。

    全部走下去,累了求着凤苍云抱,若是凤苍云没应,他们便歇着,一柱香后再动身。

    不知是否是解了灵体的缘故,总之往日连走百步都喊累的凤绾笙如今却坚持走完了,即使那双脚被磨得通红,可待风苍云为她治好时,她依然没有放弃。

    凤凰的话她从未忘过,或许年幼的她并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10岁的凤绾笙才从书中明白了灵体与凤凰的羁绊让她有了对凤凰旨意的责任感。

    南蛮渡是仙凡交界处,草木旺盛,如今仲春的日光恰热而不燥,是难得的好天气,渡里仙凡杂居,其乐融融。

    自仙凡分为两界后,仙凡杂居的地方愈来愈少,仙界无灵体灵根便都从那里出来,在南蛮渡居下,有些不愿在仙界待的便也在这交界地居下,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在万年前,曾有一场恶战,那时只有五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邪尊作乱天地,邪种种在心中有恶的人心中,五界乌烟漳气,一向不参与万物纷争的六静重天也未能幸免,神帝君九受无道旨意取来大件天地圣宝镇杀邪尊,但传闻,邪尊最后告知六界“恶之因已下,其果必结”。

    也是自此以后,仙界失仙道不知几,逐渐变为了如今的六界。有传闻说,

    仙者修道依赖有四:灵体,灵根,仙器,天资,旁的都要向后放。灵体固仙身,

    灵根掌经脉,仙器助修行,天资定高度,这是天道孕育之初便为仙界定下的法则。

    凡定天地之基,仙掌天道阳生,神管万物生息,冥司死生轮回,妖存生物之兴,魔典天道之阴,阴阳协调,万物平衡是因六界稳定,互相制衡,倘若有外物侵入,乱平衡,天地便会大乱。万年前便是如此。

    这些枯躁天味的六界异闻很难吸引孩童的兴趣,但却在风苍云冷淡清越的声音讲述下被凤绾笙印在了心里,即使有许多她不能完全理解。

    “师叔怎出界了?这位是?”

    倒是没想到在渡里还会遇到栾华宗的人,风苍云止住步子抬眸望去,那人一袭黄衣眉眼端正,但他却没什么印象。

    “回乡赴宴,这是舍妹,你是?”

    那人走近,向凤苍云拱手一礼道:“弟子宋风眠,奉命去查幽州刘家灭门一事。原来是师叔尊妹,是来参与入门考核的吗?”

    “是,刘家被灭?何时?”

    “一月前吧,说来也怪,弟子去查,发现刘家几近灭族,仅有几个逃了出来,死去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被何人所杀。”

    “你一人查?”

    “不,还有弟子的徒弟。”

    “好,事有蹊跷,你带着人,力不从心,早日回宗。”

    “多谢师叔关心,弟子正巧要回宗,不如一道?”

    “可。”

    二人商淡完,便看到一旁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孩童。“笙笙,过来。”

    “祁晓?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听到呼唤的两人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向自己的师长走去。

    “阿兄,都是这个人的错,他推我!”

    低着脑袋被宋风眠民呵的祁晓,气冲冲地抬起头,一双墨眸中几乎喷出火。

    看出他想发脾气的宋风眠急忙想阻止,但却没赶上他开口的速度。

    “臭丫头,你还恶人先告状?本少爷不过在那边温书,你上来就踹了秒少一脚。”

    虽然事实确实同他说的所差无几,但凤绾笙向来理不直气也壮,更何她反这次分明就看到这个祁晓鬼鬼崇崇的偷看阿见,更是理直气状,她用比祁晓更冲的语气道:“阿兄你别听他的,他刚刚一直鬼鬼崇崇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骂谁呢?”祁晓偷偷看凤苍云还被发现,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师叔祖她不讲道理!”

    眼看两个孩子要吵起来了,宋风眠眉心一跳,直觉告诉他必须要阻止他们吵下去。

    “别吵了,祁晓,为师怎么教你的?在师长面前保持礼貌,你师叔祖带自己妹妹去参加入门考核,你倒好,小姑娘没入门先被你欺负了,“正说着,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凤苍云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得硬着头皮训下去,“为师平日纵容你便罢了,如今到了外面你还这般任性可不能。出了宗门你代表的是栾华宗的颜面,代表的是黎原神君和漓遮神君的颜面,你当庆幸这次遇到的是你师叔祖,否则为师定要重罚你。”

    “师侄不必如此,事既出,已成定局,必然无可改变。但依你所说,未免太过,小孩的玩闹轻拿轻放即可。”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凤苍云徐徐开口,他瞥了眼辜灾乐祸的凤绾笙,又紧不不慢地补充道,“但毕竟有错,我既看到,便没有无视的道理。我们马上动身回栾华宗,回宗之后你与凤绾笙一人五百遍清心阵,二百鞭驱灵鞭。”

    闻言宋风眠便松了一口气,但祁晓与凤绾笙却瞪大了眼,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但他们却什么也没说,祁晓是出于敬畏,凤缩笙是出子害怕。

    “弟子遵师叔祖教海。”

    “笙笙知道了。”

    凤苍云朝渡口望了望,只见结界已开,他便抬步向那里走去。

    “渡口吧已开,走吧”

    一进了仙界,景象便于凡界大不相同,目之所及,皆是如诗画卷,松柏林木,气凌彭泽,邺水朱华,胜却万千卷。

    栾华宗与交界处相隔甚远,幸而各派为了方便,设有传送法阵。于是四人入法陈传送到了栾华宗。

    据宋风眠介绍,栾华宗是十三派最大的宗门,不仅是因为两位神君十七位长老的缘故,更是因为栾华宗不入其他宗门入门严苛,并且神君的每位弟子都是天才的存在。

    生物都是慕强的,成仙成神也不列外。

    因此,大多人都是奔着这些天才而去。

    而栾华宗虽入门考核不难但却只极收一定量的人,没有入门的只好待下次或转投其它宗门。

    据宋风眠介绍凤苍云是黎原神君座下第十三位弟子,罕见的全属性应天极灵根,破厄剑神级灵体,天资甚至更胜当年的黎原神君。

    “是的,师叔祖八岁入门,九岁筑基,十二岁筑基境圆满,十四岁破了天成,是很多弟子的偶像!”

    自受罚之后就对凤绾笙爱搭不理的祁晓忽然插嘴他,他八岁入门,虽与师叔祖同岁却远没有师叔祖的盛名,他想着想着,就被宋风眠凌空一击,突然时间过神:“干什么?”

    “你师叔祖九岁便筑基,你马上九岁却方才炼气境,不知上进!“宋眠在没有师长在时,对待徒弟可以说是极为随意和不客气,“你偶像罚你的五百海清心阵抄完了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祁晓就来气。

    “凭什么师叔祖替这个臭丫头抄了三百遍你却只会笑我?”

    凤绾笙实在有些不喜这个祁晓,一涉及凤苍云他就和磕药一样突然激动起来,她轻哼一声,轻蔑道:“我阿兄帮我了天经地义,你怎这般烦人,小心我告诉阿兄你又欺我。”

    说罢,她看也不看祁晓,抬头望了眼晨岚峰。

    “宋叔,我阿兄何时回来啊?”

    “师叔天赋异禀,修行刻苦,一去晨岚峰便是四个时辰。”

    “这么久啊?”

    “今日已二月甘八,再过两日便是宗门考核,届时师叔又一定会抽出时间陪你的。”其实宋风眠也拿不准当郡阵人算不算陪,那按照时间推算今年考核的启阵人确实是凤苍云。

    “二月甘八,笙笙有好久好久没见阿多阿娘了。”

    二月初三离家,如今已然过去二十五天,仅是赶路,凤绾笙与凤苍云便用了二十一天。

    自三天前到了栾华宗,凤绾笙除了早晚,就鲜少见到风苍云了。她举目无亲,偌大宗门也只认识四人,阿兄修炼,神君准备考核,她只能来找宋风眠二人。

    至于凤绾笙为什么会清楚地记得时间,约莫是因为阿兄在初三启程后在教她一种法阵,说要分三十月教她,所以她才一直数着日子过吧?

    不对不对,那些法阵一点也不好玩不好看,若不是阿兄冷着脸自己不敢拒绝,她才不会学这个呢!

    既不想学又怎有记得清楚一说,一定是旁的原因。

    小孩子的想象总是异想天开,当她陷入进自己的世界中,哪怕娇纵如凤绾笙,也免不了有如此痴态,她带着各种想法斜倚在高木榜沉沉睡去。

    肌肤胜雪,眉黛如画,发似乌墨,睡颜安静乖巧,模样甚是可人,没了平日娇纵器张的性情,凤馆笙精致得如同一只上等的汉白无雕就的玉像,圣洁而美丽。

    “睡了啊!”

    宋风眠溜达回来,看到高木下睡着的凤缩笙,双眸亮了亮。

    鲜少有人知道,当然祁晓深有同感的是,表面光风霁月的宋风眠实际是一个很变态的人,他疯狂痴迷着给好看的人打扮,最恐怖的一次便是凤苍云初上山那年,疯狂的宋风眠差点就对凤苍云动了手,幸好当时宋风眠的师尊储玉及时发现,不然日后的宋风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祁晓未入门前是金陵祁家的一个少爷,祁家世代经商,售的是仙界盛行的天绫地罗。

    刚入门时,祁晓就怀疑过宋风晓这个孤家寡人不正常,说不定强硬把他收为弟子是别有心机。然而他入门不足一年,宋风眠便原形毕露。

    天绫地罗,故名思义天绫鸟羽,地罗蚕丝,多数仙家只是穿天绫衣地罗衣。因为天绫鸟与地罗蚕是宿仇,一羽一丝都不可融合,想要两种衣料同用需要特殊的方法,因此祁家是出售布匹,并不制成衣,以免不合仙家要求。而绣都金陵的各大绣坊也鲜少用天绫地罗同时制衣,真正的天绫地罗衣少之又少。也正是这个原因,才给了宋风眠胡作非为的机会。

    祁晓对宋风眠态度恶劣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宋风眠道法不精,相反,能以法术压制天绫地罗斗性的人法术怎会差?

    宋风眠有一个怪癖是喜欢裁装,他只用天绫地罗裁,只为好看的人裁,最重要的是只裁女装,并且不是广为仙传的款式,而是他自己的设计,倘若不是一个男子着红裙的黑历史更在心头,祁晓,说不定真会为师傅骄傲。

    初晓是什么人?

    五百遍清心阵,以一已力抄完且只用了十二个时振;一百鞭驱灵鞭,祁晓凭强硬筋骨生生抗下,只在床上躺了月余。

    他不是不重门规,只是他有个不靠谱的师尊。

    就像今日,宋风眠那个神经病把凤绾笙带去进行他的宏伟设计,还让祁晓望风,祁晓百般不愿地收起第五百遍清心阵应了声是。

    “明知是师叔祖的胞妹还这样肆意妄为,本少爷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拜他为师。”祁晓自高木底一跃而上盯着晨岚峰的方向,“这家没本少爷得散。”

    高木树高可参天,树顶枝了宽大,夏可纳凉不说,站在木顶甚至可以望到晨岚峰乃至天阙峰,是听雨轩仅有的树,只因它于修行无益。

    听雨轩是宋风眠精挑细选的宝地,面临晨峰,视角开阔,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地,且地处偏僻,鲜有人造访。

    “笙笙,笙笙,醒醒。”

    宋风眠当然不傻,如果可以既满足自己又不得罪人当然是最好的,倘若不可以,那就速战速决。

    “唔....宋叔?”

    “笙笙喜欢着新衣吗?宋叔为你裁一套新衣裙可好?”

    “好看吗?不好看笙笙可不要!”

    “包的啊!”

    “阿兄!”

    这些日子不甚太平,平日四个时辰的修行因多数世家灭门一事而延了好久,不过这不是凤苍云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世家幸存者来入门考核,若是如此,凤绾笙就有些危险了。

    “先回去,“凤苍云抬手设下传送阵,看也没看凤绾笙,转头看向宋祁二人,“明日全宗暂时休沐,笙笙便不过来了,你们歇一天,准备好过几日的

    人门考核。”

    说罢他抬脚走向传送阵,凤绾笙急忙跟上,一身崭新的月白色天绫地罗衣在落月余晖中宛若一尾闪着光的白鳞鱼,煞是好看。二人眨眼间便消失了。

    “老头,师叔祖那话什么意思?”

    “为师也不知道,应该和世家被天有关,“宋风眠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忽然他想到什么,十分不确定地看着祁晓,“你们家没事吧?”

    “你在叫什么?“祁晓毫不客气道,“修仙世家是至少有家传功法,根基很稳,和一个门派差不多了快。”

    “哦~”

    “死老头,你在组咒我家?”

    “没有没有,“宋风眠今日完成一件大事,因而分外高兴,他揽着祁晓的肩,也走边道,“明目休沐,为师带你出去玩。”

    待休沐完,他们才知道世家被灭,存活下来的人只能沦为散仙或加入宗门。据宗门得到的消息,至少有十七个世家被灭,有百余人要另择出路,莫名多了一批劫后余生的人考核,自然要再派些人。

    当然,这些是后活了,没有人想到如今这十七个被灭世家不过是一个开始,万年前预言正在浮现,而万物沉其中,任何心怀恶念者都无法逃出生天。所有的命运纠缠,都是天有定数。

    彼时风平水静,岁月静好,久查不出的世家之事也成了一个迷团,为防久事无功,十三派掌门商令如且撤回查此事的人,只着下山历练的弟子顺道追查,追查不到便离去。而让十三派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便是斯勒坦一族被灭后,此类事件彻底不再发生,而斯勒坦被灭之日,恰是凤绾笙生辰当天。

    凤苍云虽不知全貌,但他直觉此事和邪种脱不了干系。

    “阿兄。”凤绾笙本想向风苍云炫耀一下她的新衣,可却在看到凤苍云有些阴沉的脸后不敢开口。她也不懂为何她连神君都不怕,却独独害怕这个只大她八岁的兄长。

    “回江晚榭我教你引气入体,明日再教你一些术法,考核前你必须会部掌握。”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举手投足有着生来便是给他人发号施令的坦然。

    “知道了,阿兄。”

    伴着东风千树花,醉人心脾,少年的语气冷淡,冲破了环境的美。

    娇纵如凤府大小姐,也不敢顶撞他,只得乖乖应下。

    入门考核前这几日,江晚榭日日亮灯到丑时,您扬琴声起,是清咒的曲

    三月初三那日,迎君观空前盛况,这次的世家一事让一些修为低下的散仙也不得不考虑拜个门派,加上世家之幸存者和从凡界而来的人,林林总来了上千人还要多。

    为区别出栾华宗弟子与考核者,宗主娄照安勒令考核之际全宗上下必须着弟子服,在统一的着装下,卓尔不凡者分外夺人眼目。

    栾华宗弟子服以天凌羽为底,来华液着色,玄绸丝描边,一袭浅绿色仙衣飘逸出尘,每件弟子服上都以赤乌泪绘了道道阵法,必要时可保弟子一命。这也是一些人进栾华宗的原因之一,这么大手笔浪费在弟子服上哪怕是最富有的祁奉门,最讲究好看的落华阁也比不过。

    这也是凤绾笙第一次见神君和阿兄穿长老服和弟子服。

    少年眉目如画,斜眉入鬓,一条白色发带来起三千青丝,简单利落的高越发突显他的鲜衣怒马之感,青衫并不能很大程度与他相配,凤范云的冷淡疏离与青衫的柔和本该有着极尖锐的冲突,但却在他的身上巧妙的合为一体,这份不适配,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需雅温润。

    长老服的颜色更为浓有些,栾华液的术法强悍,过于浓有的枝液倘若没有足够的修为压制,反而会蚕食主人的法力。

    鲜少有人可以驾驭这般浓郁的绿色,青翠欲滴,三千青丝与衣袂随风翻飞,若神鸦穿竹林,风摧万物生。黎原的随性使柔和的绿色衣衫多了些蓬勃的生命力,比纯粹的青更有特色。

    “阿兄,神君!”

    两人立在迎君观前,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闻声他们齐齐向后望去。

    黎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凤绾笙:“天绫地罗衣,宋风眠的手笔啊。还不错。”他俯下身抱起女孩,朗声笑道,“笙笙喜欢天绫地罗衣吗?”

    “喜欢。”

    “你若过了考核,成功拜本座为师,本座便请金陵绣娘为你制十套天竣地罗衣作拜师礼如何?”

    “当真?”

    “本座从无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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