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的底座挖空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房梁上挂着各种铁链，蜘蛛网，还有长着尖牙的娃娃。
叶矜河觉得酒吧挺有意思的。
不过她不打算“蹦”，就这么无所事事地站了几分钟。鹿玫挤了出来，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半包香烟还有一个丁烷见底的火机，一并交到叶矜河的手上。
“喏，帮我拿着，你自己玩会儿，我去认识几个人。”她朝着叶矜河挑挑眉毛，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说着一边钻进人群里。
叶矜河看着鹿玫在前排和两三个男女凑在一起讨论的身影，人流随着拍子往前移动就遮挡住了。她知道，鹿玫又商量卖画去了，她总喜欢结交一些搞艺术的怪人。
她身边站着三个穿着各异的女生，视觉系风格，画着夸张的烟熏。叶矜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到，自己像一块尺寸不对的榫头强行嵌进这块小天地里。即使把存在感压倒最低，还是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三个女生中寸头的女生，酒吧的音乐太大，她堵住一边耳朵靠近问她能不能给她们拍张照。
叶矜河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接过手机，三人在陌生人的镜头前也没有任何尴尬。吐着舌头，摆弄各种动作，互相商量站位，手上比着rock手势。
她拍完递出手机，女生仔细翻阅照片，叶矜河站在一旁像个等待审阅的学生。直到女生满意地笑起来说着感谢的话，叶矜河才松了口气。等她们换了地方玩耍，她挪到吧台旁边的角落，不过这里也早就被他人占领，戴眼镜的男生一直拿着瓶酒在喝，褐色的液体只剩五分之一。
十二点，酒吧最热闹的时刻。室外冷的刺骨，室内温度在暖风和二氧化碳的加持下却愈演愈热，叶矜河小脸被熏得红彤彤的，她只敢半靠在吧台的空椅子上，动作略显局促，因为不确定坐上去是否要买酒。
这样一个穿得臃肿、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女孩，在转头张望被看清脸时还是会忍不住让人惊艳一下。
很快就有人请她喝酒，男人留了一头披散长发，穿了一件很薄的针织衫，看起来常年锻炼，显得身形轮廓矫健硬朗。
“能喝酒吗？”他落在她旁边。
叶矜河寻着声响看去，迟疑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长发男人只是笑着点头。
凭借和鹿玫的生存经验很快做出了判断，先喝了再说。
一只豪气干云的兔子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喝。”之后的她其实应该庆幸，新手期喝酒碰到的并不是什么坏人。
她没发觉，吧台角落里眼镜男拎着酒瓶歪着头很不屑地看了她一样。
男人被她逗得笑起来，打了个响指：“两杯威士忌酸，不加蛋清。”
见他这么做后叶矜河才有了底气慢吞吞地爬上高脚凳，等待期间她不由自主地小幅度摇晃小腿，看起来隐隐地期待。
男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第一次来吗。”
叶矜河很老实地回答：“对，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喝酒吧？”
叶矜河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男人被她不合时宜地警惕的样子逗得直笑，现在才戒备太晚了不是吗？
很快两杯酒被端上来，叶矜河端起来不知所畏地喝了一大口，眼睛亮了一下，不禁开口：“好喝。”
这声不设防地感叹逗得男人今晚心情大好：“那要不要再尝尝别的？你喜欢酸甜口是吗？”
她被这天掉的馅饼砸得脑袋发懵，但面上依旧平静地试探：“可以吗。”
男人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可以。”接着就叫了几杯果味浓的酸酒。
叶矜河心里的小人跳舞、飞跃、尖叫，她大口牛饮着，甚至酒里的冰块都来不及化，三两口就解决了玻璃杯的液体。
看着逐一向端上来的其他口味伸出的小手，男人没有劝阻，他觉得新手就是该遵循自己的想法喝。多吐几次有了经验，才能找到最舒服的品酒方法。
目视着叶矜河一杯杯往肚子里灌，终于喝完第四杯的时候，她喝不下了。
苦着脸说：“好撑。”
男人又忍不住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逗笑了：“那别喝了，去玩吧。”
“就这样？”她瞥他，眼里藏着些狐疑。
“对，就这样。“男人很笃定地说。
叶矜河趁着他没反悔，赶紧说结束语：“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好心请我喝酒，不过还是谢谢你。“
矜持地说着，却像只充满雀跃，不断摇尾的小狗。
他说不客气，并提醒她今晚不要在往人多的地方挤了，尤其小心男人。
“好哦。“她乖乖应着，酒喝完了就自觉地爬下座位。走之前她瞟了一眼角落，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还在，不知道为什么酒瓶又满了，褐色换成了透明液体，可她坐在吧台这么久也没见他买酒。此时音乐切成trance，叶矜河觉得身上在发烫，鼻翼浮起浅浅的汗，迫不及待地往室外走去。
仍坐在吧台的长发男人端起一杯酒抿了抿，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冷风一吹她就感觉舒服多了，沿着墙壁步伐稳定地慢行。门口拐角是一条死胡同，中段因为拆迁被围起来，形成一个凹面。
这个地方好，风不大吹还凉快，叶矜河满意地靠着墙蹲坐了下来。隐约还能听见鼓点和似有若无的人声传来，她的心一下变得宁静。
她摸摸口袋感觉里面硬硬的，硌得她大腿难受。掏出一看，是鹿玫塞给她的半包烟和火机。很不熟练地抽出一根放进嘴里，按动火机，第一下火苗被风吹熄，再按第二下时就打不燃了。叶矜河不死心地又按了几下，通过透明的火机身看了看剩下的丁烷，一滴也不剩。
“哎。”她小声地叹了口气。
一声低笑在黑夜里传来，叶矜河猫一样警觉地回过头，死死盯着那个被封住的深暗巷口。
“呲”
小束火苗刺破黑暗，发出暖黄色的光，星星般向她漂浮过来。
直到那人将将走出阴影，灯光亲昵地分了一块投在他半边脸上，叶矜河才看清他的脸。
一张棱角分明、苍白的脸。
穿着黑色的夹克，看起来阴郁高大。
男人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叶矜河，两人对视着，仿佛在玩一场关于静默的游戏。
他扣上火机盖：“要借火吗？”
这是今夜第二个向她抛出问题的男人，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依然说了声“好”。
于是男人蹲了下来，再次擦亮了火机，缓缓凑过去点燃了她叼在嘴里的香烟。
叶矜河咬着烟，说话有些含混不清：“这样的火机，长得真稀奇。”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砂轮打火机，打燃它需要点力气。”说着演示了一遍后，把火机递到她的手里，任由其把玩。
叶矜河擦了半天，只溅出了一点火星。有些尴尬的不再尝试，干巴巴吐出一个“哦”，就没了下文。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静默。
叶矜河回忆着鹿玫抽烟的样子，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柱，敞开肺深深地吸了一口，当下只感觉无数的钩子搔挠着她的喉咙，吸的气也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期顺利进入肺里。胡乱冲撞的烟雾引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快要把心肺吐出来的狼狈。
男人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拍拍她的背，并不越界，见她好起来很快就收回手。
“要不要我教你？”叶矜河没注意，在她咳嗽时男人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又放矮了些。以至于她咳嗽完直起腰，以为两人的距离就是这么近。
她这才发现男人的右边嘴角和眉骨各有一颗闪闪的钉子，他的嘴唇红润，张口说话时半露的牙齿亦是有东西在闪光。
有香气在冷风中浮动。
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她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在吧台时长发男人的告诫，无意间扑进了这场奇异的邂逅里。
“那你…你示范给我看看。”叶矜河被他牙齿上的东西吸引了心神，是黄金吗？她想着却还是接了他的话，掩盖着好奇。
可眼神赤裸裸，男人感受到她的视线总是不着痕迹的扫过他的嘴唇，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骨感瘦长的手指伸到叶矜河的烟盒中捻出一根香烟，两指托着烟身，将烟半喂在嘴里时慢条斯理地凑过去。
两个烟头并在一块，燃烧、然后化为灰烬。
火光给这两张姝色各异的白皙面庞打上一层暖色。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半睁着眼，悠长地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他眉目清晰的侧颜也变得迷离，叶矜河一时间看得呆住。
半晌，男人回过头发现叶矜河一瞬不瞬地还呆愣在原地，眉眼间含着些愉悦自得：“这样，看懂了吗？”
叶矜河回过神来，伸手推他的肩膀，没使什么力气，不满说：“怎么一定要这样点烟。”她的直觉说这个距离很危险。
他理所应当地答道：“火机在你那。“
叶矜河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火机，半晌，默默塞进了自己厚外套的荷包里：“我的。“
“嗯，是你的。“男人顺着她的话说着。
她今夜第一万次盯着男人的嘴唇，眼睛水洗般的清澈，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牙齿上，是什么。“
“什么？“男人像是不知道的样子，脸靠过去，仿佛说着让她自己揭开谜底。又怕诱惑不够，当着她的面用舌头小幅度刮了半圈上齿：”你说这个？“
叶矜河有些粗鲁地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睛快塞到男人嘴里：“亮亮的这个，一直闪，电子的吗？“
她说着另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捏住他的下巴，男人一直半张着嘴，任由她的动作。她的手不算是细腻的，甚至带着微凉的薄茧：“不是电子，是牙钻。“
叶矜河终于看清了那个困扰她已久的小东西，上排左右各贴了一颗，她由衷感叹：“真漂亮。“
“喜欢吗，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男人歪着头，语气里满是蛊惑，像条嘶嘶吐着信子的蛇。
叶矜河摇摇头，诚恳地说：“还是在你脸上更好看。”
她没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早已经超过了她心中的危险距离，天空中有丝丝凉意落在她的脸上。叶矜河茫然地仰起头望着黑色的天空，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着路灯下的影子依稀辨认。
下雪了。
可怎么一点都不冷，往年的冬天是让她最害怕的季节。
雪沾染在两人的头发上，男人看着叶矜河舔舐掉嘴角融化的雪水。仰起脸，微小的水滴扎在她颊边的绒毛上，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逆光下打磨出弧光来。
她任由一片白粒子落在睫毛上，眨了眨眼睛，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保持半蹲的姿势许久未动，睫毛投下一小片阴翳，仿佛在沉思着答案。
叶矜河早已阖上双眼躺在他的怀中，他蓦地笑了起来。暗夜中她夸过的牙钻，像是两枚蠢蠢欲动的锋利尖齿，蓄势待发盯着怀中的猎物。
而女孩浑然不知，醉倒在北港的初雪里。
叶矜河觉得酒吧挺有意思的。
不过她不打算“蹦”，就这么无所事事地站了几分钟。鹿玫挤了出来，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半包香烟还有一个丁烷见底的火机，一并交到叶矜河的手上。
“喏，帮我拿着，你自己玩会儿，我去认识几个人。”她朝着叶矜河挑挑眉毛，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说着一边钻进人群里。
叶矜河看着鹿玫在前排和两三个男女凑在一起讨论的身影，人流随着拍子往前移动就遮挡住了。她知道，鹿玫又商量卖画去了，她总喜欢结交一些搞艺术的怪人。
她身边站着三个穿着各异的女生，视觉系风格，画着夸张的烟熏。叶矜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到，自己像一块尺寸不对的榫头强行嵌进这块小天地里。即使把存在感压倒最低，还是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三个女生中寸头的女生，酒吧的音乐太大，她堵住一边耳朵靠近问她能不能给她们拍张照。
叶矜河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接过手机，三人在陌生人的镜头前也没有任何尴尬。吐着舌头，摆弄各种动作，互相商量站位，手上比着rock手势。
她拍完递出手机，女生仔细翻阅照片，叶矜河站在一旁像个等待审阅的学生。直到女生满意地笑起来说着感谢的话，叶矜河才松了口气。等她们换了地方玩耍，她挪到吧台旁边的角落，不过这里也早就被他人占领，戴眼镜的男生一直拿着瓶酒在喝，褐色的液体只剩五分之一。
十二点，酒吧最热闹的时刻。室外冷的刺骨，室内温度在暖风和二氧化碳的加持下却愈演愈热，叶矜河小脸被熏得红彤彤的，她只敢半靠在吧台的空椅子上，动作略显局促，因为不确定坐上去是否要买酒。
这样一个穿得臃肿、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女孩，在转头张望被看清脸时还是会忍不住让人惊艳一下。
很快就有人请她喝酒，男人留了一头披散长发，穿了一件很薄的针织衫，看起来常年锻炼，显得身形轮廓矫健硬朗。
“能喝酒吗？”他落在她旁边。
叶矜河寻着声响看去，迟疑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长发男人只是笑着点头。
凭借和鹿玫的生存经验很快做出了判断，先喝了再说。
一只豪气干云的兔子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喝。”之后的她其实应该庆幸，新手期喝酒碰到的并不是什么坏人。
她没发觉，吧台角落里眼镜男拎着酒瓶歪着头很不屑地看了她一样。
男人被她逗得笑起来，打了个响指：“两杯威士忌酸，不加蛋清。”
见他这么做后叶矜河才有了底气慢吞吞地爬上高脚凳，等待期间她不由自主地小幅度摇晃小腿，看起来隐隐地期待。
男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第一次来吗。”
叶矜河很老实地回答：“对，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喝酒吧？”
叶矜河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男人被她不合时宜地警惕的样子逗得直笑，现在才戒备太晚了不是吗？
很快两杯酒被端上来，叶矜河端起来不知所畏地喝了一大口，眼睛亮了一下，不禁开口：“好喝。”
这声不设防地感叹逗得男人今晚心情大好：“那要不要再尝尝别的？你喜欢酸甜口是吗？”
她被这天掉的馅饼砸得脑袋发懵，但面上依旧平静地试探：“可以吗。”
男人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可以。”接着就叫了几杯果味浓的酸酒。
叶矜河心里的小人跳舞、飞跃、尖叫，她大口牛饮着，甚至酒里的冰块都来不及化，三两口就解决了玻璃杯的液体。
看着逐一向端上来的其他口味伸出的小手，男人没有劝阻，他觉得新手就是该遵循自己的想法喝。多吐几次有了经验，才能找到最舒服的品酒方法。
目视着叶矜河一杯杯往肚子里灌，终于喝完第四杯的时候，她喝不下了。
苦着脸说：“好撑。”
男人又忍不住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逗笑了：“那别喝了，去玩吧。”
“就这样？”她瞥他，眼里藏着些狐疑。
“对，就这样。“男人很笃定地说。
叶矜河趁着他没反悔，赶紧说结束语：“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好心请我喝酒，不过还是谢谢你。“
矜持地说着，却像只充满雀跃，不断摇尾的小狗。
他说不客气，并提醒她今晚不要在往人多的地方挤了，尤其小心男人。
“好哦。“她乖乖应着，酒喝完了就自觉地爬下座位。走之前她瞟了一眼角落，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还在，不知道为什么酒瓶又满了，褐色换成了透明液体，可她坐在吧台这么久也没见他买酒。此时音乐切成trance，叶矜河觉得身上在发烫，鼻翼浮起浅浅的汗，迫不及待地往室外走去。
仍坐在吧台的长发男人端起一杯酒抿了抿，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冷风一吹她就感觉舒服多了，沿着墙壁步伐稳定地慢行。门口拐角是一条死胡同，中段因为拆迁被围起来，形成一个凹面。
这个地方好，风不大吹还凉快，叶矜河满意地靠着墙蹲坐了下来。隐约还能听见鼓点和似有若无的人声传来，她的心一下变得宁静。
她摸摸口袋感觉里面硬硬的，硌得她大腿难受。掏出一看，是鹿玫塞给她的半包烟和火机。很不熟练地抽出一根放进嘴里，按动火机，第一下火苗被风吹熄，再按第二下时就打不燃了。叶矜河不死心地又按了几下，通过透明的火机身看了看剩下的丁烷，一滴也不剩。
“哎。”她小声地叹了口气。
一声低笑在黑夜里传来，叶矜河猫一样警觉地回过头，死死盯着那个被封住的深暗巷口。
“呲”
小束火苗刺破黑暗，发出暖黄色的光，星星般向她漂浮过来。
直到那人将将走出阴影，灯光亲昵地分了一块投在他半边脸上，叶矜河才看清他的脸。
一张棱角分明、苍白的脸。
穿着黑色的夹克，看起来阴郁高大。
男人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叶矜河，两人对视着，仿佛在玩一场关于静默的游戏。
他扣上火机盖：“要借火吗？”
这是今夜第二个向她抛出问题的男人，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依然说了声“好”。
于是男人蹲了下来，再次擦亮了火机，缓缓凑过去点燃了她叼在嘴里的香烟。
叶矜河咬着烟，说话有些含混不清：“这样的火机，长得真稀奇。”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砂轮打火机，打燃它需要点力气。”说着演示了一遍后，把火机递到她的手里，任由其把玩。
叶矜河擦了半天，只溅出了一点火星。有些尴尬的不再尝试，干巴巴吐出一个“哦”，就没了下文。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静默。
叶矜河回忆着鹿玫抽烟的样子，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柱，敞开肺深深地吸了一口，当下只感觉无数的钩子搔挠着她的喉咙，吸的气也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期顺利进入肺里。胡乱冲撞的烟雾引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快要把心肺吐出来的狼狈。
男人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拍拍她的背，并不越界，见她好起来很快就收回手。
“要不要我教你？”叶矜河没注意，在她咳嗽时男人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又放矮了些。以至于她咳嗽完直起腰，以为两人的距离就是这么近。
她这才发现男人的右边嘴角和眉骨各有一颗闪闪的钉子，他的嘴唇红润，张口说话时半露的牙齿亦是有东西在闪光。
有香气在冷风中浮动。
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她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在吧台时长发男人的告诫，无意间扑进了这场奇异的邂逅里。
“那你…你示范给我看看。”叶矜河被他牙齿上的东西吸引了心神，是黄金吗？她想着却还是接了他的话，掩盖着好奇。
可眼神赤裸裸，男人感受到她的视线总是不着痕迹的扫过他的嘴唇，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骨感瘦长的手指伸到叶矜河的烟盒中捻出一根香烟，两指托着烟身，将烟半喂在嘴里时慢条斯理地凑过去。
两个烟头并在一块，燃烧、然后化为灰烬。
火光给这两张姝色各异的白皙面庞打上一层暖色。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半睁着眼，悠长地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他眉目清晰的侧颜也变得迷离，叶矜河一时间看得呆住。
半晌，男人回过头发现叶矜河一瞬不瞬地还呆愣在原地，眉眼间含着些愉悦自得：“这样，看懂了吗？”
叶矜河回过神来，伸手推他的肩膀，没使什么力气，不满说：“怎么一定要这样点烟。”她的直觉说这个距离很危险。
他理所应当地答道：“火机在你那。“
叶矜河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火机，半晌，默默塞进了自己厚外套的荷包里：“我的。“
“嗯，是你的。“男人顺着她的话说着。
她今夜第一万次盯着男人的嘴唇，眼睛水洗般的清澈，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牙齿上，是什么。“
“什么？“男人像是不知道的样子，脸靠过去，仿佛说着让她自己揭开谜底。又怕诱惑不够，当着她的面用舌头小幅度刮了半圈上齿：”你说这个？“
叶矜河有些粗鲁地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睛快塞到男人嘴里：“亮亮的这个，一直闪，电子的吗？“
她说着另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捏住他的下巴，男人一直半张着嘴，任由她的动作。她的手不算是细腻的，甚至带着微凉的薄茧：“不是电子，是牙钻。“
叶矜河终于看清了那个困扰她已久的小东西，上排左右各贴了一颗，她由衷感叹：“真漂亮。“
“喜欢吗，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男人歪着头，语气里满是蛊惑，像条嘶嘶吐着信子的蛇。
叶矜河摇摇头，诚恳地说：“还是在你脸上更好看。”
她没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早已经超过了她心中的危险距离，天空中有丝丝凉意落在她的脸上。叶矜河茫然地仰起头望着黑色的天空，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着路灯下的影子依稀辨认。
下雪了。
可怎么一点都不冷，往年的冬天是让她最害怕的季节。
雪沾染在两人的头发上，男人看着叶矜河舔舐掉嘴角融化的雪水。仰起脸，微小的水滴扎在她颊边的绒毛上，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逆光下打磨出弧光来。
她任由一片白粒子落在睫毛上，眨了眨眼睛，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保持半蹲的姿势许久未动，睫毛投下一小片阴翳，仿佛在沉思着答案。
叶矜河早已阖上双眼躺在他的怀中，他蓦地笑了起来。暗夜中她夸过的牙钻，像是两枚蠢蠢欲动的锋利尖齿，蓄势待发盯着怀中的猎物。
而女孩浑然不知，醉倒在北港的初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