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头轻蹙。

    这一蹙,犹如西子捧心。

    送我的队伍,霎时乱作一团。

    爹慌得手足无措,连声询问怎么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是穿来的,刚刚还看到弹幕了。

    「外头风大,头疼。」

    我轻抚额角,锦帕掩面。

    目光却黏上前方那匹墨色骏马上的高大身影。

    那人端坐马背,玄色锦袍裹着挺拔身形。

    可惜角度遮了面容,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

    他就是弹幕里所说的国舅爷卫雍。

    皇后娘娘生前艳冠六宫。

    想来胞弟也该是……

    我暗自咬唇。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颜控呢!

    按弹幕的剧透,我离惨死已经不远了。

    现在唯一的生门就是去抱紧国舅爷的大腿。

    我才穿来不久,已经偷听到我爹和哥哥们商谈政事的时候,一口一个卫雍这个老奸贼。

    他们当着我面,却说是送我去当国公夫人!

    我呸。

    没有轿辇,没有迎亲乐,也没有聘礼箱笼。

    这都不是迎娶!

    当我是傻猪仔,卖了还帮你们数钱?

    我豁出去了。

    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旁边马群顿时乱了。

    我暗自祈祷,千万别踩着我。

    一边偷偷眯着眼偷看。

    余光里,卫雍那匹青骊果然调转方向。

    我立即将脸偏转,摆出最惹人怜惜的四十五度弧度。

    胸脯急促起伏,纱衣领口恰到好处地滑下半寸。

    露出大半截雪白□□。

    卫雍勒住马缰绳过来。

    我看到一张俊颜。

    下颌有道疤痕,非但不显狰狞,反添几分血性。

    不会吧,介么帅?

    我耳尖发烫。

    卫雍声音却冷得像冰。

    「令嫒既然抱恙,迎接之日再议。」

    他调转马首。

    「本国公还有其他要事,先行一步。」

    马蹄声绝尘而去。

    我僵卧原地。

    不对啊!

    难道古人不吃我这套?

    弹幕倏地蜂拥而至。

    【哈哈哈哈哈,冷酷不近女色的腹黑权臣国舅爷崩人设了。】

    【没崩呢,心还没动,只是生理反应了,口水都是偷咽的,真会死装啊。】

    【这种状况还能骑马啊?哎,都硬了,颠着不痛吗?】

    【女配要是个绿茶就好了,能把卫雍钓到手,有他护着,这结局就要变天了。】

    我笑了。

    不知道多少人骂过我「顶级碧螺春」。

    李家与卫氏的恩怨,早在我出生前就埋下了引线。

    皇后诞嫡子血崩而亡。

    皇上一怒将襁褓扔给养母,从此不闻不问。

    嫡子天生不足,又疏于照看,从此落下病根。

    晏贵妃贴心陪伴皇帝,夺取宠爱,让儿子被扶成了太子。

    当年晏李两家并辔征西,早就是过命的交情。

    我爹李晋也是镇北侯次子,亡兄早逝,继承了官爵。

    对「立嫡立长」的规矩,本就不以为然。

    晏贵妃在入宫前,更曾是他的梦中情人。

    这便注定镇北侯府要押注贵妃之子。

    嫡亲外甥还在冷宫咳血,李家倒忙着给太子添羽翼。

    据传卫雍在驻守的边关接到密报时,将手中狼毫生生折成两截。

    「我倒要看李晋给我一个什么说法。」卫雍当即回京。

    我爹的说法就是……把亲女儿我送去他府里。

    要说晏宁是同辈里的佼佼者,那卫雍就是华国当下的全能男神。

    当年他十五岁单骑破突厥,二十三岁掌虎符镇玉门。

    国舅卫雍戍边十年,斩落的敌将首级堆得比宫墙还高。

    少了卫雍驻关,关外势力蠢蠢欲动。

    据说边塞之前也想要拉拢他,部落源源不绝给他送来各色美女。

    他只看过一眼,能送回的全部送回,不便送回的另行安置。

    我猜他是必有「隐疾」。

    这可是古代啊!

    都快三十岁了,要是没有那方面的毛病,难道是在守身如玉?

    皇帝年岁过高,身体每况愈下。

    贵妃信佛,准备前往寺庙祈福。

    青瓦低垂,钟声幽远。

    贵妃一行侍女,七天六夜,将要斋宿北岳岭。

    卫雍主动请缨,带着禁卫队随行护卫。

    我连忙恳请父亲,让我一起去。

    要等我那废物父兄另寻吉日和卫雍「商谈」。

    恐怕我尸体都凉了!

    入夜后,我故意在佛堂抄经。

    卫雍每晚巡察都要途经。

    这里平时闲置,无人使用。

    我点了长明灯。

    以他的谨慎性子,肯定会过来查看。

    蒲垫上,我双脚并拢,跪压在臀下,露出白皙的脚尖。

    轻软烟罗裹着的身子像剥了壳的荔枝。

    烛火摇曳间,半透明的布料,腰窝若隐若现。

    【女配身材太好了,这经典的瑜伽姿势,更显细腰大屁股,俺不中勒。】

    【国舅爷路过,国舅爷来了,国舅爷在看,还在看,眼睛都看直了。你倒是进去啊。】

    【他转身走了!啊啊啊啊。这还是男人?】

    我心里一凉。

    呆坐半响。

    这招也没用吗?

    钓老男人真是费劲啊。

    我叹气,看着案上抄了整晚的经书,潦草似鬼画符。

    顺手将纸页揉作一团。

    正要探身丢弃。

    谁料端坐太久,脚已麻木。

    我的身子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倒向前方,撞向香台。

    「啊……」我溢出半声呜咽。

    一个温暖的怀抱及时将我托起。

    「李小姐——」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特意在耳后抹了玫瑰露。

    遇热洇出气味,混合着体香,似乎让他呼吸一窒。

    后半句,他竟然没说出口。

    下一秒,一个披风将我裹成了密不透风的粽子。

    原来,刚才他离开,是去给我拿披风?

    莫不是在担心我穿得太少,着凉了?

    他将我放回蒲垫上,退后三步,才继续道:「女眷用的佛堂在后院。这里人来人往,务必多加留意。」

    我不发一语,只是轻挑眸角。

    惊吓出来的盈盈泪目在烛光跃动下,欲语还休,脉脉含情。

    可惜,他转身就走。

    出去时还反身给我关上了房门。

    看他走远,我露出微笑。

    披风下,我的手里多了一个玉佩。

    搂我的时候,他的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连我在他另一侧的腰上,把玉佩系带给解了,他都没察觉。

    我刻意把卫雍还沾着檀香味的披风留在佛堂。

    穿着单薄的衣物,赤足踩过青石板,去他的房间。

    我才靠近门轴半寸。

    卫雍的刀已抵住我喉间。

    「怎么是你?」

    他见是我便微收手势。

    我仰头故意蹭过刀刃,一滴血珠从我白皙的脖颈上顺着滑进衣襟。

    卫雍瞳孔猛地一缩。

    连忙往后大退一步。

    收势太急,他撞响了身后的桌柜。

    我假装受惊,直扑到他身上,乘机进了屋。

    足尖勾着房门「砰」地关上。

    卫雍搂着我的腰,呼吸粗重。

    【这腰!这胸!国舅爷这都能忍?】

    【女菩萨这是要逼疯谁啊。】

    【啧啧啧。不愧是单身忍了这么多年的定力,真是服了。】

    我趁势将他压向床沿。

    不想他身为练武之人,只用一招轻施,便将我推倒在一旁。

    我忙不迭拿出手上的玉佩。

    「您走得急,这要紧物件落在我身上……」

    他接过玉佩,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小姐尚未婚配,出入这里不方便。既然已经归还,就请回吧。」

    我正在思忖如何辩解。

    门外传来敲门声。

    卫雍问:「何人?」

    我听出是贵妃娘娘身边掌事宫女的声音。

    「娘娘说今夜露重,派我来看看国舅爷是否还需要添上薄被。」

    我趁机伸手,摸他的膝头,细声道:「是有点凉。」

    作势就要整个人上贴,靠上去给他暖暖。

    卫雍面色一僵,侧身避开道:「不必了。」

    不知道他是对我说的,或是对门外宫女说的。

    外面的人站着没走。

    卫雍厉声道:「还有何事?」

    宫女这才道别离开。

    我泫然若泣。

    「方才那宫女根本不是来问被子的,她定是在路上看见我,跟随着来。你现在又这么大声喝令她走,她定然疑心,告诉贵妃娘娘。说我祈福是假,我们李家和您另有勾搭。」

    我瞎编一气,捂着脸装哭。

    其实我透过指缝,在偷看卫雍的表情。

    他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抬眉示意,等我下文。

    我咬牙,把早有准备的台词背出来。

    「我爹是贵妃的人,送我来您府上另有图谋。可那日您回京策马而过,我一眼便倾了心。原以为您要娶我,谁知您只带一队侍卫来迎。我气得心口疼,您倒头也不回走了。如今来北岳岭,不过是想赌一次……赌您心里,可曾有过我?」

    这段话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当时他从正街玄门领着军队浩然入京,全城未婚的女子都围在楼台上看他。

    我虽然也在其中,不过只是借机出来透气。

    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去看。

    我继续哭:「刚刚不慎发出声音,宫女定是也听到了。」

    这次,他终于坐到床沿,轻声问:「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蹭他颈部,双手不安分地摸进他的内衣。

    胸肌练得不错。

    「我要你向我提亲。」

    卫雍扣住我不安分的手,他的喉结肉眼可见地滑动了一下。

    「你父亲已经将你私赠与我了,我怎么提亲?」

    我凭借对古代小说的仅有所知:「那就让皇帝赐婚。」

    他眼神晦暗不明,停在我唇边。

    我捂着心口,伤心道:「如果国舅爷不愿意,我也不想活了。」

    就算卫雍几乎能看穿我层层叠叠的伪装和算计。

    可当我说到「不想活了」,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因恐惧死亡而带来的真实煞白,必然会触动他。

    他征战多年,见过太多生死,也见过太多虚情假意。

    但一个将「活下去」写在每一次呼吸里的女子,用死亡作威胁时,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感,一定会在他久已冰封的心湖,投下一颗引起裂痕的石子。

    我看到卫雍的表情变得严肃。

    便知道,我赌对了。

    「是你要嫁的,可不要后悔。不要把我想成那些见你年轻貌美,便供你使唤的儿郎。」

    我心里暗忖。

    供我使唤的儿郎?

    他是指我的竹马晏宁吗?

    【果然是谁心动谁降智!女配这一看就是带有目的而来。】

    【要是娶为正妻,贵妃这能答应吗?相当于李家结盟卫家了啊。】

    看到弹幕,我突然担心起来。

    这样逼婚,该不会引起剧情崩坏吧。

    这时又飘来一条弹幕。

    【女配反正会死在北岳岭。深情竹马后来把这座山改名栖容岭,还用女配最喜欢的青玉凿阶直通山巅。应该就这几天了。】

    我懵了。

    平时就会搞黄色!

    这么重要的剧情,怎么不说啊!

    早知道,我就不赶着来这了。

    卫雍摸着我煞白的小脸,低声问:「冷?」

    他将我抱入怀中,轻轻摩挲我的双手。

    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和沉稳的气息,我的紧张情绪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我咬着唇。

    努力思索这个问题:我要怎么才能不死在北岳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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