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庙会在韶关南华寺举办,因岭南一地有着自己的文化信仰,又其多崇尚巫蛊之术,与汴京一地颇为不同,所以宋幼宁对此次庙会格外期待。

    一进去便如同放了绳的小狗,抓都抓不住。

    “公主若再乱跑,臣只好把自己拴您涤带了。”

    黎扶宁跟在她身后,不时还扯扯宋幼宁腰间的涤带。

    宋幼宁正踮着脚往杂耍班子的人堆里挤,闻言回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肩膀。

    她眨了眨眼,眼珠子提溜一转:“好啊。”

    话音未落,反手拽住他的手腕,“啪”地往自己腰上一按:“那黎大人可要拴紧了,待会儿要是丢了,本宫可是要报官的!”

    见她如此主动,黎扶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黎扶宁!你快看……这螃蟹会占卜!”

    宋幼宁忽的被一特别的小摊吸引住了,拽着黎扶宁的袖子就往摊前凑,挤进了人群中。

    摊主是个小老头,脑袋上戴了一顶蟹头帽子,两只黑豆眼似的假蟹眼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一颤一颤。

    脸上涂着朱砂染料,两颊还画了几道纹饰,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老螃蟹,正在扮丑揽客。

    宋幼宁好奇地看着小老头,不时还拿手戳了戳那两只假蟹眼,两假蟹眼还一弹一弹的还挺好玩。

    那老头感受到了动静,立马转过头迎了过来:“哎呦!这位小娘子运气可真是好!”

    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可不是普通的螃蟹,乃是南海龙王麾下的“文蟹将军”转世!”

    “因泄露天机被贬下凡,如今只能靠占卜为生……寻找有缘人”

    宋幼宁眼睛瞪大,满脸好奇问道:“哦?那它怎么不直接回龙宫,怎么在这儿?”

    摊主脸不红心不跳,捋着胡须骗小孩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蟹将军犯了天条,需积满九九八十一次功德才能回去。”

    他指了指漆盘里那只慢悠悠横爬的小沙蟹,“今日恰好是第八十次,您若让它卜一卦,说不准还能沾点仙缘!”

    宋幼宁饶有兴趣地蹲下来,戳了戳漆盘里的小沙蟹:“就他?它真会卜卦?”

    “那当然!”

    老头见有戏,立刻精神抖擞,抓起螃蟹放在沙盘上,“文蟹将军受过佛祖点化,能通阴阳,晓人事!您想问什么?姻缘?财运?还是……”

    “今儿跟姑娘投缘,统统只需要十两银子,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十两银子!

    宋幼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这老螃蟹真把她当傻子糊弄。

    眼睛一转。

    “那老板替我问问它,今晚老板能不能免费给我算一卦”宋幼宁托着腮,笑眯眯地问。

    老头:“……”

    黎扶宁站在一旁,嘴角微抽,轻轻咳了一声,显然被宋幼宁的话雷的外蕉里嫩。

    “去去去,你这穷鬼,故意来砸场子的吧”

    那老摊主眼睛一横,开始赶人,拿着扫帚就将宋幼宁赶出摊外。

    “唉,你这老头,怎么如此势利眼,不是你说文蟹将军寻找有缘人的嘛”宋幼宁插着腰叫骂。

    被赶在树旁宋幼宁及时不爽,掏出本子就是写差评!

    她气鼓鼓的走到边上,找了个无人之地,一屁股坐下,龙飞凤舞地写道:

    【岭南南华庙会·文蟹摊】

    顶级差评!

    摊主形似老蟹,言若王八。

    所谓文蟹将军,不过市井沙蟹。

    卦资索要高价,实际不值几钱。

    批注——黑心烂肺

    写罢“啪”地合上本子,却见黎扶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垂眸看着她的墨迹未干的批注,样子颇为好奇。

    “写得好,公主文笔如此了得,也不知道背地里是怎么跟皇上打微臣小报告的”

    黎扶宁从她手里拿过本子,顺势往前翻了几页。

    纸页沙沙作响,他修长的指尖停在一处,念了出来:

    【元景三年春,十二月初七,晴。

    黎哥哥又板着脸训人,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批注:8岁装什么老成,鬼脸】

    再往前翻:

    【元景三年春,二月廿二,雨。

    朝臣今日又奏请父皇纳婿。

    画个圈圈咒他们吃汤圆没馅儿!

    批注:本公主只娶黎哥哥!!】

    指尖一顿,停在最精彩的一页:

    【元景四年春,四月初一,晴。

    黎哥哥穿那件貂裘真好看。

    ……就是太凶了,白瞎一张脸!

    批注:本公主要做一件一摸一样的!!!】

    黎扶宁的指尖顿在晕开的墨迹上。

    【元景十四年春,二月初一,阴。

    黎扶宁今日又逼本宫写策论

    ……好烦,好烦……不想理他

    批注:好想出宫玩,丧】

    【元景十四年春,六月初一,雨。

    黎扶宁又罚本公主抄书

    ……不想理他,明天约萧临去逮蛐蛐!!

    批注:逮蛐蛐,欧耶!鬼脸】

    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香风,宋幼宁扑上来要抢本子,发丝扫过他颈侧,酥酥麻麻的:“不许看!”

    他高举手臂转身,眼底映着一个气鼓鼓的公主:“原来公主背地里……”

    本子哗啦又翻过一页,露出今日新写的:

    【他要是真把自己拴我腰带上……

    ……好像也不错?】甚至墨印都没干

    突然安静了下来。

    黎扶宁合上本子,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的笑了笑:“公主的文采......倒是比公文生动许多……”

    宋幼宁伸手就要去抢:

    “还我!”

    黎扶宁手腕一转,方才眼底的暗沉一闪而过,整理好情绪后,嘴角牵起,又恢复了原先温润模样。

    他将本子举高,另一只手却顺势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的皮肤上厮磨,惹得宋幼宁心头一跳。

    “想要?”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戏谑,“公主拿别的来换。”

    宋幼宁瞪他:“黎扶宁,你这是以下犯上!”

    “臣不敢。”

    他嘴上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更深,“只是好奇......”

    他的目光落在嫣红的小脸上,又很快移开,“公主都写了些什么?”

    宋幼宁眼波流转,既然来硬的不行……她忽然踮起脚尖。

    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示弱道:“既然黎大人这么想知道......”

    她一只手慢悠悠地翻开小本子,指尖在空白页上轻轻画着圈:“让本宫想想啊......”

    身体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畔,“这里写着,黎大人害羞的时候......”

    “脸会变红~”

    她故意停顿,看着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

    黎扶宁的呼吸一滞,星辰般的眸子却带了丝旖旎。

    宋幼宁得寸进尺,又道:“还有这里写着......”

    她突然用本子挡住两人的脸,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垫起脚尖,对着他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黎大人的耳朵,会......”

    “更红”

    黎扶宁怎么都没想到,之前见他跟老鼠见了猫的宋幼宁今天会如此大胆,不仅不怕他,反倒还过来撩他。

    还没等宋幼宁反应,黎扶宁突然翻身,将宋幼宁锢在墙角。

    他忽然抬手,长期执笔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她做坏事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烙进她肌肤里。

    “公主可知......”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燥热,灼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

    “臣这个年纪还未尝过情爱滋味的人......”

    “最是......”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几分难以自抑的颤抖,原先清澈如水的眼眸逐渐暧昧:

    “经不得撩拨……”

    “也不知道成婚以后公主打算怎么补偿微臣……”

    黎扶宁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手指轻轻把玩着宋幼宁不安分的手指,像是在思考该从哪里讨回这笔“债”。

    宋幼宁心跳如擂,却不肯示弱,仰着脸挑衅道:“黎大人想怎么讨?”

    他低笑一声,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灼热的呼吸烫得她浑身一颤,声音却逐渐模糊。

    “臣要公主......”

    “……每日亲手替臣研磨。”

    “……每月亲自陪臣散心。”

    “每年......”

    他顿了顿,眸光低垂,嗓音忽然带着一丝祈求:“亲自陪臣过生辰”

    “微臣想……光明正大的站在公主身边……还想要公主给臣名分”

    突然来的深情,像是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终于找到爱人,他眼里带着一丝期待和闪躲。

    他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呼吸交缠间,那些年独自等待的孤寂、克制的心动,全都化在这一句低哑的请求里。

    黎扶宁抬眸静静看着她,眼底是藏了二十余年的温柔和爱意,嘴角浅笑:“这样,便够了”

    宋幼宁怔住

    她忽然想起他去年生辰那日,自己独自去川西,回来时却见他在宫门外站着,眼里满是温柔。

    那时他笑着说“无妨,公主开心便好”,可眼底的落寞却藏不住。

    夜风拂过,她伸手抚上他清瘦的脸颊,指尖触到一丝凉意,心中带着一丝心疼。

    宋幼宁抬起手,指尖轻轻穿过黎扶宁的发丝,声音温柔得不像她自己:

    她的手指在他发间流连,带着说不尽的宠溺。

    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此刻被她揉得微微散乱,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黎扶宁怔住,眼眸染上一丝光芒。

    二十余年来,他始终是那个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的臣子,为她挡风遮雨的影子。

    作为臣子,从不敢逾矩,只敢在背后默默守着她。

    就算是未来帝夫,如此亲近的时光也是不曾有过的。

    夜风忽然变得很轻,集市里昏暗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黎扶宁突然低下头,将脸埋进她脖胫,感受着她的温度,整个人从未有过的放松,像只蜷缩在母猫怀里的小猫。

    “扶宁从前都是一板一眼的,现今怎么变化如此大?”

    宋幼宁感受到了他最近的变化,轻轻拂摸着他柔顺的发丝。

    黎扶宁从怀里探出头来,眸光微动,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又快又重,像是要把这二十余年的等待都诉尽。

    他声音哑得厉害:“从前是臣,自然要守臣子的本分,从未逾矩过”

    “后来公主外出游历,归期遥遥……”黎扶宁突然将她抱的更紧了。

    “臣才发觉……”

    “黎扶宁不想只做公主的……臣子。”

    夜晚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后半句隐秘的心事做隐藏。

    就像这些年,他总用公务之名掩住那些逾矩的私心。

    黎扶宁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克制。

    他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宋幼宁怔了怔,忽然想起许多年前……

    那时她还是个不及他腰高的小丫头,整日追在他身后“扶宁哥哥”、"扶宁哥哥”地喊。

    而他总是站得笔直,连衣角都规整得一丝不苟。

    就连她耍赖要他背时,他也只是微微蹲下身,让她攀上他的背,双手规规矩矩地托着她的膝弯,连半分多余的触碰都不敢有。

    她那时还觉得他讨厌自己,生过闷气。

    “原来......”

    她指尖轻轻梳开他紧蹙眉眼,声音软了下来,“黎大人从小就是个古板的。”

    黎扶宁捉住她作乱的手,眸光暗了下去:“臣只是......”

    “知道什么是分寸。”

    宋幼宁心头一颤,忽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那现在......”

    “本宫准你逾矩。”

    黎扶宁眼眸闪动,放佛夜里闪烁的星光,带着一丝欣喜和期待。

    “那,公主若再食言......”他把头搭在她发间,身体发软,闷声说道:

    “臣就真的把自己拴你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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