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拉神之子,你这种草菅人命的法老根本配不上梅伦拉这个名字!”

    四周一片寂静,只余声嘶力竭的呼喊回荡在黄金与宝石铺就的王庭之上。众多官员静静地看着站在王座之下的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那样晦涩不明,如同一个个影子隐匿在阳光之下,带来刺骨的寒凉。

    她环视着周围,那一双双藏在阴影下的眼只是漠然,一位位观众在此冷眼看着一出独角戏。只有黄金王座之上的人,那矜贵、雍容的身影变换了身姿,藏在硕大头冠下的金色眼眸微微弯起一个令人胆寒的弧度。他伸出左手,立于左手边的男人便为他递上一把剑。通体金色、镶嵌着红宝石的剑鞘落于地上,一条有力的胳臂将长剑拔出。

    她仍在呼喊,妄图叫醒这沉睡的王庭。可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像是困兽之斗。

    “你们自诩忠于王庭、忠于法老,为什么法老犯错时你们一句话都不说?这就是你们的忠诚!这就是腐烂的王庭!”

    那些人影仍然无动于衷,没有嘲笑,也没有悲哀。

    “聒噪。”

    一道锋利的银色光芒闪过,瞬间刺穿了她的咽喉。

    好痛……没有办法呼吸……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目光所及尽是鲜血。红色,在地面上、脸上,也在发亮的剑刃上。她张了张嘴,无论是咒骂还是呼喊,都无法从她那张含着鲜血的口中吐出。

    “噗通”一声,她轰然跪在地上。此时此刻,那些阴影、那些站在阳光下的人,才弯起了他们空洞的眼眸,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欢呼。

    “醒了?”

    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声带发出难听的男性声音,挟带着轻慢戏谑的态度击中她的耳膜。她一下子睁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方才梦中的遭遇是那样真实,在恐慌下,她竟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做噩梦了?和我说说。”嘶哑的男声仍不依不饶。

    “别烦。”她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态度格外不耐,那难听的男声却愈发愉悦地笑了起来,恍然如一位矜贵的君主——如果声音没有那么难以入耳就好了。

    “虽然今天是你第一次接触‘观众’,但至于这么慌张吗?”

    她掀开身上的绸被从床上坐了起来,入眼的辉煌她已然司空见惯。这个房间的一切,从床柱到窗框、就连天花板的雕花都华美非常,雕有形态各异的朱鹭、孔雀纹样,以莲花纹样作为装点。无论是纯金雕饰还是镶满宝石的铜镜,在她眼中却仿佛只是这个房间最普通的妆扮。

    坐在梳妆台前,她连在阳光下闪耀着的、满溢珠宝的首饰盒都没看一眼,反而将目光放投向眼前的铜镜,看着在镜中模糊的、自己的面容。镜面晃了晃,一缕黑雾萦绕在了她的脸上,令她无法看清自己。

    “你为什么觉得一名演员会害怕观众的接触和审视?”

    “毕竟这和你以前演出的形式都不同,不是吗?你还做了噩梦。”那声音敛去戏弄,带了些许对她而言陌生的严肃。面对这种陌生的严肃,她难免有些忐忑,但面上并不显露,纤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桌角的摇铃,轻轻晃动两下。

    铃声清脆。在铃声未绝时,雕花的大门传来了除了她与脑海中声音以外的第三道声响——“笃笃笃”,三声敲门。

    “的确不同,但也无妨,总归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旋即,她的音量增强:“进来。”

    大门应声推开,一名女奴恭敬肃立。虽是女奴,身上的衣物却洁净如新,露出的肌肤也格外光洁。不用她说什么,这名女奴便自觉上前,为她侍弄头发及妆容。

    等到女奴从她的身边离去时,她的面貌已然不同。头戴低调却在阳光下闪亮的头冠、身穿柔软轻薄的丝绸面料,妆容精致,与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哇哦,祭司小姐。”夹杂着愉悦笑声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牠的愉悦中,她窥视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轮到你出场了,你该准备接待你的‘观众’了。”

    说罢,耳边陡然归于沉寂,连一丁点噪声都不再停留。

    /

    这里穷奢极欲,亦是穷凶极恶。

    迟饮雪来到这里已有三日,对于这里的环境算得上熟悉。但无论怎样熟悉,她都无法预料到自己将以怎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地界生存下去。

    比火焰还要炙热的烈阳高悬头顶,脚下是花岗岩铺就的地板,身侧是雕花的石柱。手中握着莎草纸册的迟饮雪第四次来到宫廷之中。

    天知道她是怎么说服自己在三天内接受了需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完成自己的第一个剧本的事实。她答应了那该死的恶魔通过完成世界中的剧本收集人们的情绪,相应的她能接触到平日中根本接触不到的剧本,能自主改编剧情,能让她的能力快速提升。甚至为了方便她,恶魔将能在小世界中自由穿梭的钥匙也给了她。但迟饮雪确定以及肯定,她没有答应在世界中受虐这种条件!尤其是在如此真实不作假的情境下,她亲眼目睹过——那喜怒无常的法老手握镶有红宝石的王国宝剑斩下了一名奴隶的头颅——第一天,她在王庭之中连大气也不敢喘,更别提像其他大臣一般在庭上吵得不可开交。即便她已经看过“剧本”的内容,即便头脑中那拥有着难听声线的恶魔也说不必担心,她也生怕自己犯了一点错,就被这喜怒无常的法老当庭斩杀,就如今早梦到的那样。

    好在,她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色名叫伊西斯奈芙,是一名祭司。侍奉神明、拥有着神的庇佑,依靠神权治理国家的法老不会轻易杀她,甚至会因为对神明的信仰而赏赐给祭司们大量的珠宝黄金。况且今日,法老并未来到他的王庭,已是上朝时间,那华贵的黄金王座上空无一人。座下的官员们穿着各异,但相同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收敛了因法老而萌发的忐忑,转而窃窃私语。

    此时此刻的迟饮雪并不知晓,她目前所处的环境、所做的一切都在被一双不知在何处的眼转播出去。

    “咦?我误触了吗,怎么突然有个直播间?”

    “我刚才还在看剧呢,突然弹出了这个直播间,关都关不掉,名字还特别奇怪。”

    “‘重生之我在王都给法老拉磨’?怎么还是户外分区啊,不是游戏?是营销?”

    “……等一下,你点进去看看。”

    人声一顿,随即发出一声疑问:“……啊?”

    在娱乐圈这个大家都喜欢互相攀比的圈子里,“最”这个头衔是众人都想得到的。其后加上赞扬词汇,所带来的效益不言而喻。若是加上贬义词汇,也至少能证明自身的知名度。但如果说起“最”努力的娱乐圈明星,没人敢和迟饮雪争。

    不是她一年拍了多少戏的明确数据,也不是她为了红做出多少令人津津称道的事。她只是不停地提升自己,不断地学习。单单这点,就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兴叹。毕竟不是每个演员都会在需要演年代剧之前特意去乡下种三个月的地,也不是每个演员都会在拍战争题材之前先去基地训练一个月。

    所以当这个名叫“重生之我在王都给法老拉磨”的直播间画面中出现迟饮雪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意外。直播间内人数一直增长,很快这个数字就超过了一亿。这个如同病毒般的直播间似乎入侵了所有人的手机,弹幕中的人们都在询问着目前的状况。只是接下来,不必观众们推测,直播间的轮播宣传词便道明一切:

    特大好消息!看到本次直播的观众可凭意愿申请获得沉浸式互动剧场体验券一张!故事发展任你掌握,奇妙世界任你探索!珠宝黄金不足贵,只愿长醉不复醒!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哦!

    看起来的确是营销,并且手段相当恶劣。

    比起迟饮雪参与恶劣营销这件事本身,还是她的装束、以及她所处的环境更让人惊讶。屏幕里的她,正穿着白色的箍身长袍,外搭披肩,头戴镶满宝石的头冠,立于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周遭也尽是衣装相似之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镜头循着光滑的花岗岩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一个黄金王座傲立于最高位。王座上镶嵌诸多硕大宝石,经日光照射,反射出色彩纷呈的光。而此时,王座上空无一人。

    【在拍戏?还是直播综艺?】

    【都不是吧,是不是又去体验生活了?】

    【现在哪还有法老了,怎么体验?】

    【如果是拍戏或者综艺,这造景要花多少钱啊,投资得花多大手笔啊?】

    【假的呗,宝石是染色玻璃,金色是涂了金属油漆,估计是在拍综艺。】

    在发现可以自由退出后,虽还有人在弹幕中批判这种营销形式,但大重点还是变成了画面中的场景,一时间众说纷纭。直到得出了“低成本精致造景”的结论、并确定是在拍戏后,弹幕才逐渐归于平静,将战场转移到了社交媒体中。直播间人气逐渐降低,最终停在十万人。而停下来观看的人,亦开始静看直播中的内容。

    而在庭下略显忐忑的迟饮雪,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朝着自己右后方看了一眼。在发现无人在瞧自己后,才心有疑虑地转回头。

    “各位官员有无要事上奏?”

    余光瞧见发声那人,迟饮雪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这位名叫普塔霍特普的宰相颁布了许多令平民及奴隶难以忍受的法律法规。上一任法老热衷于开疆拓土,借助繁重的税赋搜刮民脂民膏,好铸造更加坚硬的盔甲、更加锋利的武器,攻打下来的国家却并不算富裕。在经历入不敷出的前朝后,国库便一直处于亏空状态。为消民愤,当朝的宰相减轻赋税,削减国库开销。但新王登基,修建金字塔是必要的支出,因此只能一再设置各种不合理的税务从民众处获得能够支撑金字塔建造的金钱,同时增加民众和奴隶的劳役时长。

    包庇贵族是他最小的罪过,却仍然稳坐宰相之位,若说没有法老授意她是不信的。此时的宰相普塔霍特普听着大臣们各自的汇报,命身侧书吏记录。一时间,王庭之中气氛紧张,众臣生怕被宰相刁难。待王庭中声音渐息,他将目光转投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迟饮雪,似乎正要问询她今日的来意。在她正因接下来的问询而紧张时,大门处透来的光便被一道黑影掩蔽,在静默的王庭之中,他的到来显得格外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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