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国南部的秋,景色总是格外美丽,连矗在一块高耸入云的树木在这个季节,倒显得和蔼了几分。像是上帝用调色盘精心染过的画卷,映入眼帘间,皆是风情。

    姜未眠一向喜欢秋天,但秋天总是不可避免与悲伤联系在一块儿,内心倒也格外沉静。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这家咖啡店地理位置很偏僻,但胜在景色极佳。店里老板娘是到了退休年纪,闲着无事便开了这个店,她的儿子女儿在国外,工作繁忙,老伴也去世好多年了,便想着开一家店,打发打发时间,也好有人说说话。

    “眠眠啊,会来的”老板娘祥和的声音传来,弯下身轻轻摆上一杯美式,链氏眼镜更衬得她儒雅。

    姜未眠喜欢安静,也喜欢秋,便常来这家店,和老板娘聊过一两回,两人十分投缘,便成了知心朋友。

    “谢谢甜心小美女喽!”语罢直接双手抱着老板娘的腰,咖啡店老板娘一向喜欢姜未眠,觉得这丫头可心又善良,最主要身上有一股子倔强的劲儿,此刻更是被逗得合不拢嘴,也顺着这个姿势摸着姜未眠的脸蛋。

    小姑娘的脸已经不再如当年一般青涩,时过境迁,也忍不住感叹有情人终于终成眷属了……

    她也不再打搅,两人依偎一会就走了。

    姜未眠等得有些久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眼底有些困倦。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看着窗外,忽然一阵微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带走了困意。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等你很久了。”姜未眠说,听不出她的语气,但能看能看出嘴角微微的笑意,她刻意不去看陈天赐,把目光落在枫叶上。

    面前是一位容貌极佳的男子,俊朗潇洒,带着些许放荡不羁的痞气,他此刻还有些喘,但眼底是溢出来的喜悦,“抱歉。”他停顿了下,随后直直注视着她,深深而又庄重地说道:“所以,能否让我用余生去弥补这次的晚来?”

    风刮得更加猛烈了,店里很安静,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落叶敲打在窗子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世界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姜未眠看着他的眉眼,鼻子蓦然有些酸,而她如同当年一般,心脏加速地跳动,乱成一团,不同的是,那颗名为暗恋的种子,在沙漠长成了大树。

    他们眉目相对,此刻,就像永恒。

    “我很愿意。”

    ……

    七年前。

    凌云中学是G市重点高中,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学子挤破脑袋想进这个学府,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进入这所学校,等于半只脚踏进重点大学的门槛。和其他高中相似的是,几乎每所学校都会有一个风云人物。

    “陈天赐”,人如其名,仿佛上帝的杰作,性格随性,行为处事潇洒却又不失分寸,文化成绩出类拔萃,可偏偏体育也是相当优秀,是凌云中学众多学子的羡慕对象。

    7月底的夏天总是酷暑燥热,十几岁的男生最热爱的运动莫过于打篮球,随后再酣畅淋漓喝上一口饮料,“一共是10元,要塑料袋吗?”收银员小哥快速扫完码。

    “不用。”

    他快速拿好两瓶饮料出商店门,迎面目光正好撞向姜未眠,两人堵在门口一时间有点尴尬。

    他知道这个女生,听别人说她性格有些古怪,脾气也格外得大,甚至就因一个女生不和她打招呼便不搭理人家,她们班里人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么大腕。因此她在她们班级里很不受欢迎。

    但这一切也只是听说。

    姜未眠犹豫了下,而后出声道:“你好?”她认识陈天赐,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成绩优异。

    “你好!”他莞尔一笑,眉眼上挑,行为举止竟有着和长相不符的乖逸。

    俩人客观来说本也不算认识,陈天赐正想要出商店就听见徐以安吆喝的声音。

    “你好呀!”他一边重复陈天赐刚才的话一边贱兮兮地看着他。

    徐以安打篮球的时候脚有些不舒服,许是扭着了下脚,就叫陈天赐一个人过来买饮料,等了会人还没来,脚也没那么疼了,就过来看看,谁知就见到这一幕。

    “叫你买瓶饮料可真是费劲啊,大哥。”他顺手揽着陈天赐的肩膀。

    “给你买话还这么多,自己买去。”陈天赐边说边把搭在肩膀上的咸鱼爪子拿下来,还故作嫌弃般拍拍。

    姜未眠被两人的举动弄的有些不自在,本来就因为打招呼这种小事着了些风言风语,她也只是单方面认识陈天赐,其实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轻轻出声:“我进去买点东西。”

    陈天赐有些疑惑,还是礼貌道:“嗯。”

    姜未眠说完快速进了小卖部的店,徐以安见着,直接拿起陈天赐手中的运动饮料,麻溜地转开,狂喝一大口,边往外走边说:“你认识那个女生?”

    “认识也不认识吧。”

    “?”徐以安皱眉。

    “我听过她在学校里的一些留言,所以知道她,但我从未认识过她,刚才是我和她讲的第一句话。”陈天赐解释道。

    他很喜欢三毛在《撒哈拉沙漠》中写的一句话“你对我的百般注解和识读,并不构成万分之一的我,却是一览无余的你”。

    陈天赐很讨厌碎嘴子的人,那些人看似站在道德的点上,看似说话完全正确,但实际上却被谣言牵着走,而那一句又一句的话最终变成了正中受害者眉心的子弹,哪怕后来真相大白,他们也不觉得当时的自己有错,只觉得一切都情有可原。

    “这样啊,我也不认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我们班里有个女生和她们班里的一个女生是好朋友,我们班那个女生说好像是因为她和她们寝室一个女生打招呼,那个女生没有看到她,她就生气了,然后不和她讲话,好像她还嘲笑那个没有和她打招呼女生的成绩。”

    他又喝了口饮料,继续说:“还有一个女生好像和她玩得不错,但是她只允许那个女生和她玩,所以这两个女生就都和她闹掰了,而且听说她言语恶毒,经常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出声,似调笑,似无奈:“更尴尬的是,这两个女生还是一个寝室的,现在听说她好像不和她们讲话,寝室里的其他人保持中立。”

    “不过听别人说现在她行为极其古怪,也不和寝室里其他人讲话。”

    “……”陈天赐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听着徐以安讲。

    见陈天赐没回应,徐以安也不知道继续讲啥,随口补充两句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那个姑娘看着挺好的。”

    “嗯,”陈天赐终于回应,“怪异的行为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受到很大的伤害了。”

    “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复,徐以安也陷入了思考,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走了几分钟的路。

    良久,陈天赐又说:

    “我想她一定受到很大的委屈。”

    姜未眠原本打算买瓶饮料,着急着进小卖部还没缓过神就听着徐以安谈论起她,好奇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谈论到本人时,更加不由自主竖起好奇的耳朵。

    她听着徐以安说起的那些流言,还是不由得暗自伤神,她总是嘴巴很笨,说话容易被人绕进去,总是无法解决自身诉求的核心问题,总是成了那个恶人,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的文字是灵魂里另一个她的呐喊与彷徨,在被痛苦淹没的时候,她试着拯救自己,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痛苦的海浪。

    活着的她也许已经死了,而死了的她也许还是活着。于是如死般活着的她手写下的文字埋葬着她最稚嫩的灵魂。

    她深知这个夏天是短暂的解脱,开学后一切又会卷土重来。

    但一切似乎不一样……

    她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去篮球场的位置有许多树木和建筑物的遮掩,加上夏天女孩子怕晒黑,戴个口罩撑把遮阳伞,很难被认出来。

    一路上没听着陈天赐发表了什么看法,徐以安倒把外界传闻如实告诉陈天赐,未曾带有主观色彩。

    本以为和大多数人一样,减少和她的接触,或者不做评价,亦或者低声说了几句“这女的也是离谱”,没想到他说“我想她一定受到很大伤害了。”

    刹那间,姜未眠红了眼眶,她撑着伞一动不动,眼底盛满了泪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拼命把眼睛努力睁大,可一眨眼,泪水就顺着眼夹滑落到口罩上,最后从下巴落去,也好像落在了心里,给贫瘠的沙漠下了一阵下雨。

    她停下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右拐,向一个无人的小巷子浅浅走了几步。

    口罩闷着她有些难受,她用力摘了后,只觉得无力,没有力气地蹲下后,一只手垂落在地下与大地几乎接触在一起,另一只攥紧拳头放在腹部前,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悄无声息,只留得夏日的蝉鸣在叫。

    她在无数次的怀疑过程中挣扎着,她努力说服自己,别人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别人的这套解释也可以,因为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的痛苦。

    但这一切终于在有人理解自己后崩塌。

    就像鹿晗《我们的明天》歌词里写道“直到有另一个人,能体会我的感觉,不用说不用问,就明白就了解”,我们是常在无数次说到,不要追求被别人理解,做自己最重要。

    可这一切,太痛苦……

    太过痛苦……

    姜未眠只有17岁。

    17岁比16多一分成熟,又比18岁多一分稚气,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最应该烦恼的是学习,而不是这些。

    半晌过后,姜未眠眼夹的眼泪已经干涸,枝头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洋洋洒洒地照射进来,与树影的斑驳交织在一块。

    姜未眠只觉得脸上有些黏腻,可浑身上下畅快得很,她慢慢起身,一只手撑在墙上,由于低血糖的缘故,眼前有些发黑。

    她缓了一会,静静地走出去。

    她慢慢走着,一步又一步,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篮球场外。

    “哟,小美女怎么来这了?”徐以安抱着篮球疑问。

    姜未眠没回复徐以安,她直愣愣地看着陈天赐。

    不由自主地说:“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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