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秋雨,如丝如缕,弥漫着腐木的气息,仿佛是岁月的叹息,在这阴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柳卿卿身着素服,静静地跪在灵前,眼神空洞而又透着无尽的哀伤。她望着线香的灰烬,簌簌地落在那写着 “先夫阿念之位” 的漆面上,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翻涌。

    帮众们的窃窃私语,随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隐隐约约地飘进她的耳中。“克夫相……”“眼尾带煞……” 这些刺耳的话语,如同利刃般刺痛着她的心。然而,她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跪着,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夫人,该盖棺了。” 司仪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悯,第三次在她耳边响起。

    柳卿卿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从梦中惊醒。她突然探身入棺,手在棺中摸索着,终于,那枚青铜算筹带着余温落入掌心。

    这枚算筹,是阿念当上三当家那日,她耗费了三天三夜精心打磨的贺礼。算筹上那深浅不一的刻痕,每一道都承载着他们曾经的梦想与希望,是他们每晚在昏黄的油灯下,筹划未来的见证。

    檐角铜铃突被疾风撞响,她忽然想起阿念说过:"等咱们成亲那天,我要让全巴陵帮的铜铃都为你而响。"

    现在,铜铃确实在响,却是为她的新郎送葬。

    送葬的队伍,缓缓地穿过长街。纸钱在空中飞舞,混着冰冷的雨水,贴在柳卿卿的素衣上。当那楠木棺缓缓沉入墓穴时,柳卿卿将算筹紧紧抵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阿念的温度。泥土落棺的闷响,仿佛一声声敲打着她的心房。恍惚间,她仿佛听见阿念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卿卿,等我们攒够钱就一起去江南隐居。

    入夜时分,万籁俱寂。柳卿卿在灵牌前摆了三盏酒,神情肃穆而又决绝。

    她端起第一盏酒,高举过头,然后缓缓洒下,口中轻声说道:“第一盏,敬天地。” 酒液顺着青砖的缝隙渗入地下,仿佛是对天地的一种倾诉。

    接着,她端起第二盏酒,泼在那算筹刻痕最深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第二盏,敬亡魂。” 那酒液浸湿了算筹,仿佛也浸湿了她的回忆。

    最后,她将第三盏酒高举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黄泉路上慢些走,待我送仇人来陪。”

    就在这时,雨幕中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柳卿卿的双眼瞬间闪过一丝寒光,双刀已然出鞘,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这夜的寂静。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钱豹。

    他从暗处缓缓转出,袖中的豹牙短刀泛着冰冷的蓝光。“弟妹可知,赵虎上月新纳的九姨娘……是黑虎帮三长老的私生女。”

    柳卿卿垂眸,看着算筹上未干的血迹,心思如电转。那日验尸时发现的蹊跷刀伤,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 创面外翻却向心脉收窄,确实有点像大当家开山斧的痕迹。

    “二当家说笑了。” 她的声音故作平静而又带着一丝试探,将算筹收入袖中,“大当家最重义气,阿念又是他一手提拔……”

    “义气,嘿嘿,弟妹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漂亮吧!”

    钱豹突然怒目圆睁凑近柳卿卿轻声道:“他是明知黑虎崖有埋伏,故意阿念带十人去探路!”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终于爆发。

    眼泪顺着柳卿卿的脸颊滚落,滴在素衣上,她双目含泪,轻问道“二当家想要我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说完人已消失不见。

    傍晚时分,钱豹神色谨慎地来到柳卿卿的房间,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药盒。

    他将药盒递给柳卿卿,眼神中闪烁着野心和仇恨。

    柳卿卿缓缓打开药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粉末,正是那剧毒无比的鹤顶红。

    “弟妹,这鹤顶红药效迅猛,你只需趁与大当家喝酒之时,将其悄无声息地放入他的酒中。待他毒发身亡,我便配合你一举铲除大当家的嫡系势力。”

    钱豹凑近柳卿卿,压低声音说道,“你放心,杀死大当家为阿念报仇后,你就是这巴陵帮的二当家,咱俩携手合作,日后这巴陵帮就是咱俩的天下。”

    柳卿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仇恨的怒火,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她故意做出一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样子,眼神中满是决绝,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我不要什么二当家的位置,我只要赵虎死!只要能为阿念报仇,我即便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钱豹看着柳卿卿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得意。

    他拍了拍柳卿卿的肩膀,说道:“弟妹果然是性情中人,有你相助,大事必成。记住,三日后的晚宴,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说罢,他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卿卿望着钱豹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冰冷。

    她看着手中的鹤顶红冷笑道,“用鹤顶红当众下毒,杀死大当家,然后二当家你就可以杀死我这个下毒人给大当家报仇,顺利的接收大当家和阿念的一切,不费一兵一卒掌控巴陵帮,真是打的好算盘。以为我柳卿卿是被仇恨蒙蔽的无知妇人,我会让你明白,你找错了对手”。

    “这是一个为阿念报仇的绝佳机会”。她随手收起药盒,心中细细盘算,想起钱豹说出那句“要怪就怪弟妹你长得太美“时,那阴恻恻的语气,柳卿卿双眼射出寒光“我会让你们知道杀死阿念是你们最大的错误!”

    接下来的三天,柳卿卿表面上装作心神不宁、被仇恨折磨不堪的样子,暗地里却在精心筹备着一切。

    三日后暮色中,柳卿卿素衣如雪踏入赵虎宅邸。只见美人娇滴滴如弱柳扶风,一袭白衣更衬得人比花娇。

    大当家见到一身素衣更显柔弱的柳卿卿,眼中闪过迷恋的神色,他热情地招呼柳卿卿坐下道:”弟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柳卿卿闻言落下泪来,"阿念的仇还要靠大哥,待阿念大仇得报,卿卿就去地府和他团聚,大哥的恩情,卿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大当家连连安慰柳卿卿。待到酒过三巡,大当家微有醉意,柳卿卿借起身斟酒时向大当家轻道:"大哥对我和阿念有恩,卿卿实在不敢隐瞒..."

    她颤声递出瓷瓶,落泪道:“二当家威胁我,说阿念没了,我在这帮里就没了依靠,他给了我毒药,威胁我,要我按他说的下毒,否则就难保我哪天被人卖到勾栏去……"

    当大当家听到二当家企图算计他的消息时,顿时暴跳如雷,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脸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吼道:“钱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算计我?他简直是不想活了!”

    柳卿卿见状,立刻低眉顺目,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附和。

    大当家冷笑一声,猛地从柳卿卿手中夺过药瓶,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瓶瞬间碎成一地残渣。

    他看向柳卿卿,眼神里除了迷恋又多了几分赞赏和心疼,开口说道:“卿卿,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当晚,柳卿卿佯装下毒成功,并发出来预先约定的信号。

    钱豹持豹牙短刀破窗而入,柳卿卿快速躲至屏风后,烛火将屋内人身影投在墙上——扭曲如皮影戏里的修罗恶鬼。

    二当家手持利刃,脸上写满疯狂与得意,扯着嗓子大声叫嚷:“赵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钱豹的亲信也和赵虎的侍从战作一团。双方混战在一起,喊杀声震耳欲聋,兵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当家装作身中剧毒,体力不支,脚步踉跄,连连后退。二当家瞅准一个绝佳时机,从侧面如闪电般冲向大当家,手中的豹牙短刀直刺大当家胸口。大当家侧身敏捷一闪,斧头顺势朝着二当家砍去。二当家急忙往后退,可还是慢了一步,被斧头砍中要害,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时,钱豹才惊觉自己中了圈套,大喊道:“赵虎,你居然没中毒?”

    大当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老二,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伤到我?”

    二当家已气息奄奄,弥留之际,发出几声诡异的嘿嘿笑声,声音微弱地说:“可惜……”

    赵虎忍不住凑近,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铮,铮,铮”二当家按下藏在手臂上的暗器。

    大当家躲避不及,被刺伤肩头,虽然没能击中要害,但暗器上淬了毒。赵虎又气又急,猛地一脚踢在二当家胸口,二当家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瞪大了双眼,没了气息。

    很快钱豹的亲信就被大当家手下斩杀一空。

    大当家大获全胜,但他所中的毒颇为奇特,尽管及时找医生解毒,但仍需要长时间调养恢复。

    为表对大当家的感谢,柳卿卿这些天都来看望大当家,并亲自精心挑选食材,熬煮出滋补的汤药;闲暇之余,还时常陪大当家聊天,分享一些江湖趣事,帮他排解养病时的烦闷。

    赵虎本就贪恋柳卿卿的美貌,在她的悉心照料和刻意恭维下,更是觉得美人知情识趣。有时与柳卿卿讨论帮中事物,柳卿卿总能恰到好处给出意见。让大当家对她的依赖与日俱增,只觉得她为平生知己,比家中八房小妾不知强出多少倍,郑重地向她求婚,想要娶她为妻。

    柳卿卿心里厌恶至极,但面上不动声色,只以自己是新寡之人,怕给大当家带来晦气为由婉拒。

    赵虎一心想抱得美人归,为讨她欢心,开始不断给她下放更多帮派事务的决策权,几乎将帮派的大小事宜都交由她处理。在大当家第二次提亲时,柳卿卿见时机成熟,这才答应下来。

    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在赵虎满心欢喜、精心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柳卿卿也没闲着,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和手段,通过各种方式结交帮内骨干,又在处理事务时展现出非凡的能力,逐渐取得了帮内众人的效忠,特别是获得了堂主孙狼的效忠。

    婚宴那夜,巴陵帮三十六处哨卡同时飘起红绸。柳卿卿凤冠上的东珠,正是当年赵虎送的那颗。交杯酒入喉时,她瞥见镜中自己眼尾嫣红更甚。

    "卿卿......" 赵虎的手刚搭上她肩头,突然青筋暴起。鹤顶红的腥甜混着合欢香,在他鼻腔炸开。

    这个曾单手举起千斤闸的汉子,此刻像被抽了脊梁的狗熊般瘫软在地。

    柳卿卿蹲下身,金线嫁衣铺展宛如血泊:“还记得阿念胸前的刀伤吗?创面外翻却向心脉收窄 —— 是你开山斧独有的伤口。”

    她不在看向赵虎,而是望向空中,声音温柔而冰冷:“阿念你别急,我已经把你的仇人送来了。”

    柳卿卿将染血的合卺酒盏端正摆在案头,金线嫁衣的残片在烛火中泛着幽光。她仔细抚平赵虎衣襟最后一道褶皱。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时,孙狼的狼牙棒已砸碎赵虎亲信的最后抵抗。当帮众们破门而入时,她抱着赵虎尸身痛哭:"大当家旧毒复发......"

    五日后,柳卿卿站在聚义厅鎏金匾额下。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她玄色披风上织出金网。

    "从今日起巴陵帮由我执掌"

    “喏”孙狼的响应第一个响在中厅——这个曾经不服阿念的莽汉,此刻眼中充满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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