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什念紧盯着地上突然出现的僵尸,眉头紧蹙,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愤怒,低声抱怨道:“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李仁止正欲挥剑砍向那只僵尸,忽然,风什念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拦住了他——

    “什念?”李仁止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风什念,只见风什念盯着那只僵尸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异。

    “仁止,这只僵尸跟之前那些不太一样!”风什念发现道,“他好像没有恶意……”

    只见这只僵尸虽然在模样上与之前那一群僵尸没有太大差别,依旧身形略显佝偻、皮肤干瘪、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满是污渍,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但他的双眼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不像其他僵尸那般空洞无神。

    它没有像其他僵尸一样疯狂地攻击李仁止和风什念,而是张着口,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不住的朝着李仁止手中的玉佩伸去,一副望眼欲穿的姿态。

    “刚刚那群僵尸好像就总是要抢你的玉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风什念蹲在那僵尸面前,疑惑不已。

    李仁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玉流云配,他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也不清楚。”

    “救……命……”

    就在这时,地上的僵尸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细微,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风什念瞪大了眼睛,满脸讶异:“他他他……居然还能说话?”

    李仁止也是一惊,随即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施展仙术为僵尸恢复了一些气力。

    僵尸缓缓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我是从附近……百翎村……逃出来的。”

    “百翎村?”李仁止的目光向不远处望去,“那村落我来时曾途经,似乎已荒芜许久。”

    “都怪那……天星教!”提及此,那僵尸枯槁般的脸颊浮现出咬牙切齿的怒意,“村里的正常人……越来越少,我也已经……快不行了,我不想害人、不想咬人……不想剩下的那些人也……变得和我们一样……我就趁着还有一点点自己的意识……从村子里逃了出来……”

    原来此人尚未完全尸变,只是自知大限已到,不想殃及他人才选择离开家园。

    “你别着急,慢慢说。”风什念为之动容,她安抚着那个半僵尸人,“你放心,仁止很厉害的,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

    “是的,老伯,您放心,我现在正输送真气到您的体内——”话音刚落,李仁止便再次竖起指尖,催动真气,将其传送至半僵尸人的体内。

    “没用的……”半僵尸人苦笑道,“别白费力气了,年轻人,我害了疫病,本就活不了多久了,但我刚刚好像……闻到了一股能让我提起精神的气息……这才吊着一口气……循着这股气息……找到了这里……”

    “气息?”李仁止连忙问道:“什么气息?”

    半僵尸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好像……是你手里那枚玉佩散发出来的。”

    李仁止看着玉佩,眼神中的困惑更甚:“这青玉流云配是师父给我的,产自仙气充盈的瀛洲崇明岛……兴许是仙气净化了僵尸人身上的阴鹜之息?”

    “我不知道,总之……我快不行了。”他声音微弱地说着,半僵尸人用尽最后的力气,眼神中充满了哀求:“求求你们,救救其他人……我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变得和那些僵尸一样去攻击你们……你们……给我个了断吧。”

    李仁止眉头紧皱,心中十分纠结,他连忙说道:“老伯,您稍安勿躁,千万不要放弃啊,我会想办法救您的!”

    “没用的……”半僵尸人却痛苦地摇了摇头,忽然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瞳孔泛起了红光,声音急促:“快、快杀了我!”

    话音刚落,半僵尸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猛地一跃而起,朝着李仁止扑了过来——

    “仁止小心!”风什念惊呼,伸手推开了李仁止,使得那只僵尸扑了个空。

    “为什么……”李仁止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攻击自己的僵尸,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明明在前一刻,他还是个未曾彻底变异的老伯,他还在为自己的村民们着想,还在恳求自己救救他、救救他们可怜的村民……

    可恶的邪敎走狗,合该被千刀万剐!

    此时,那只僵尸再次扑过来朝着二人发起攻击,李仁止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双手紧握剑柄,猛地一挥剑,剑光闪过,那只僵尸瞬间被斩杀,倒在地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他明明是个好人啊……”

    望着那只僵尸的尸体,风什念心里难过不已,兴许刚刚那群僵尸,生前也是百翎村质朴善良的村民啊,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仁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指尖迸发出缕缕幽蓝光芒,缓缓笼罩住眼前已然僵直的僵尸老伯,以及那些横七竖八散落在地的僵尸尸体,随着最后一丝光芒没入地面,那些尸体渐渐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风什念也随之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交叉,拇指与中指捏合呈兰花状,她的口中念念有词,为无辜的村民们祝祷祈福,愿他们安息,早日转世轮回。

    “什念。”李仁止看向她,认真的说,“我打算去百翎村一探究竟,查清楚那个天星教究竟对村民们做了什么。”

    风什念闻言,自是万分赞同:“仁止,我也要去!那群邪敎的狗贼,采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晶石还不够,竟然还如此对待手无寸铁的村民!”

    “可是……”李仁止稍作停顿,目光投向远方,“关于天星教,我只有粗略的了解,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我知道他们教派势力庞大,擅长蛊惑人心,那些被他们害成僵尸的村民就是明证!因此,此行我们必须格外谨慎。”

    风什念用力点头:“我不怕!我要为老伯和那些无辜的村民们报仇!”

    “好,我们走。”

    李仁止再次凝视手中的青玉流云配,片刻后将玉佩重新系在腰间,两人并肩朝着不远处的村落前进。

    -

    彼时,黑风村的河畔旁,有一间孤零零的茅屋,那茅屋的屋顶覆着厚厚的茅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那间茅屋从未有人进去过,就连靠近都无法靠近,因为茅屋外是巫罗婆以自身灵力设了结界,那结界隐隐泛着幽蓝色的光芒,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从不许任何人进去,就连她从小宠爱到大的徒弟风什念都没有见过屋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此时,巫罗婆手持权杖,把玩着手中骨珠,身着一袭黑袍,缓缓走到茅屋外。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带着数不尽的哀伤,她站在结界之外,缓缓抬起手,一道道灵力从那串骨珠中涌出,幽蓝色的结界渐渐出现了一个缺口……

    巫罗婆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茅屋内。

    刚一进去,里边竟是别有洞天,原来茅草屋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外观,内在却是一间冰室。

    冰室的墙壁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冰室内放置着一尊冰棺,冰棺散发着阵阵寒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

    冰棺里躺着的是一位十六岁的妙龄少女,那少女一身靛蓝绣纹苗服,腰间悬垂着银铃,随着冰室内轻微的气流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少女的容貌还是那样可爱,像个瓷娃娃一样,白皙的皮肤在冰棺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她的睫毛长长的,紧闭着双眼,即便已然没了呼吸,却如同睡着了一般。

    巫罗婆缓缓走到冰棺前,伸出手去触摸女孩冰冷的脸庞,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爱怜。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温柔和悲伤,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些年来,巫罗婆时常来到这里,只为看看她,陪陪她。

    她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庞,口中呢喃着:“姩姩,你放心,娘亲很快就会让你活过来的,很快了……”

    巫罗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冰室内的寒气渐渐弥漫开来,巫罗婆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冰棺里的女孩身上,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渴望,不住的兀自呢喃——

    “很快的,不会太久了……”

    -

    风什念和李仁止踏入百翎村的那一刻,仿佛一脚迈进了人间炼狱。

    村口那扇腐朽的木门歪歪斜斜地挂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在低声呜咽。一进村,一股刺鼻腐坏的死亡气息便扑面而来,那是混合着脓血、腐肉与排泄物的恶臭,直让人作呕。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骨瘦嶙峋的村民,他们的皮肤蜡黄且松弛,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树皮,双眼深陷,空洞无神地望着天空,因为医馆里病人太多,早已躺不下,他们只能无助地躺在大街上,任由苍蝇在身旁嗡嗡乱飞。

    空气中哭声、哀嚎声此起彼伏,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揪着人的心。

    风什念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止不住的想干呕。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脚边正躺着一具已经苍蝇横飞的腐烂残尸,那尸体的皮肤已经溃不成形,露出森森白骨,几只肥硕的苍蝇在上面贪婪地吮吸着。

    “呜哇——”

    风什念吓得脸色煞白,条件反射般往后一躲,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李仁止。

    李仁止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眉头微蹙,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轻声说道:“小心些,这村子不简单。”

    风什念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抓着李仁止的衣袖,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环顾四周,只见破旧的房屋摇摇欲坠,窗户上的纸早已破碎不堪,在风中瑟瑟发抖。

    远处,几只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为这个破败的村落哀鸣。

    “刘大哥!刘大哥!”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满脸泪痕,正吃力地搀扶着面色如纸、气息微弱的儿子,踉踉跄跄地跪在医馆那扇斑驳的木门前,她的双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刘大哥!求求您,救救我家明全吧!”

    医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年轻女孩快步跑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裳,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新芽,清新而灵动;她的肌肤白皙如雪,泛着淡淡的光泽,双颊红润得好似熟透的苹果,犹如天边的仙女下凡般美好,与整座村落中那些瘦骨嶙峋、病入膏肓的村民们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仿佛她就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见那绿衣姑娘快步来到老妪身边安抚道:“赵大娘,您别着急,让我看看。”

    说着,她轻轻蹲下身子,伸出手搭在明全的颈脉处,片刻后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痛心:“明全快不行了。”

    赵大娘一听,顿时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绿衣姑娘的衣角,苦苦哀求道:“阿巧姑娘,求你救救我儿子!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赵大娘您别这样!”绿衣姑娘咬了咬嘴唇,随即手腕一翻,两指微微并拢,指尖有白色的灵力溢出,试图施以仙术挽救治明全的生命。

    然而,明全的身体依旧没有丝毫起色,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渐渐涣散,直到失去了呼吸。

    这时,李仁止和风什念也走了过来。

    李仁止蹲下身子,伸手去探明全的脉象,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人已经去了。”

    赵大娘听到这话,顿时泪如雨下,她扑到儿子冰凉的尸身上,声嘶力竭地喊道:“明全,你爹爹已经没了,你可不能再丢下娘一个人了啊!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她的哭声在秋风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绿衣姑娘站在一旁,眼中也噙满了泪水,她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无奈和惋惜。

    医馆里的老郎中也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了出来。他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粗布长衫,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满眼疲态。

    他抬头望去,见明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转头对着身旁的几个小厮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说道:“把明全的尸体抬到村口,明日晨起统一焚烧。”

    赵大娘原本瘫坐在地上,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与悲愤。她双手撑地,挣扎着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冲到那老郎中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郎中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不要带走我的儿子!我要把他带回家自己安葬!”赵大娘的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眼神中透露出刚刚痛失爱子那无法言喻的痛苦。

    然而,老郎中却不为所动,他只是轻轻拨开赵大娘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春萍,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就别为难我了。”

    赵大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小厮走到明全身边,将他的尸体抬了起来。她的身体颤抖得不像话,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眼神空洞地望着儿子被抬走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儿啊,我的儿啊……”

    风什念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郎中面前,大声质问道:“老爷爷,您为何如此无情?这位大娘的儿子已经去世了,难道就连让她亲手安葬自己的儿子都不可以吗?”

    闻言,老郎中愣了愣,这才说道:“小姑娘,你不懂,若是不尽快处理掉这些死者的尸身,后果不堪设想啊!”

    见老郎中的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忧虑,风什念不由得疑惑追问道:“什么意思?”

    老郎中上下打量着风什念和李仁止,只见风什念身着靛青色的衣衫,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李仁止则一袭白衣,身姿挺拔,气质不凡,显然他们还很年轻,涉世未深,因此情绪激动,充满正义感,但这股正义之气,无法为百翎村那些亡故之人带来任何希望,到头来也只是空欢喜罢了。

    老郎中稍作沉吟后,语气平和地提醒道:“两位显然是外地人,还是尽快离开百翎村这个是非之地为好,以免受到牵连。”

    听闻此言,李仁止迈步向前,恭敬地抱拳行礼,然后开口道:“老先生,我乃瀛洲弦云派的弟子。实不相瞒,我们原本并无打扰之意,只是在邻近地区遭遇了僵尸的袭击,在那些僵尸中,曾有一只尚存意识,他告诉我们,他曾是百翎村的村民,百翎村之所以陷入这般境地,是因为——”

    “咳咳!少侠!”话音未落,老郎中突然急忙打断了他,旋即看了一眼身旁哭得崩溃的赵大娘,压低声音说道:“进屋说吧!”

    说完,老郎中与那绿衣姑娘转身进了医馆,脚步显得有些急促,风什念和李仁止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转眼间只留下赵大娘一人,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村口的方向,泪水不停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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