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衔霜离开后,这个房间里又只剩下沈含青和鱼婉淑。

    “小青,我还是想见见他。”鱼婉淑说,“我想亲口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小姐,再深刻的山盟海誓都只是轻飘飘两句话。行为已经代表了一切,我不信他有什么苦衷。”沈含青本想再劝,被鱼婉淑打断。

    “我心意已决。”

    次日,鱼婉淑就给沈熠送去了信。

    没有回音。

    鱼婉淑不生气,也不死心,她重新又写了两封信。三封信送过去,石沉大海。鱼婉淑没有得到沈熠回复的一个字。

    这段时间沈含青也想清楚了。她在丞相府无非也是打工,只是她的工作内容就是伺候鱼婉淑。

    沈含青从小到大连像服务员这样的的兼职都没做过,更不要说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奴婢。

    但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也从来不怕吃苦。即使是要伺候人的活儿,在她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份拿工资的工作而已。既然是工作,她就相信自己能够胜任,再说她的主子老板人还很好。

    她现在就想好好工作,攒钱,等攒到足够多的钱就出府,去南极。

    至于“南极”在哪里,怎么去,那就放到以后再去想吧。

    沈含青现在是小青,会说话,也再不胆小怕事。有鱼婉淑在身边,活计也做的极好,再没有人敢为难她欺侮她——除了娟秀。

    娟秀每次都要挑沈含青的刺,说她这个没做好,那个不仔细。沈含青知道娟秀是自家小姐的奶母,类比到职场就是有资历的老员工。她想着忍忍便忍忍,没必要和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计较。

    可是她越忍,娟秀就越得寸进尺。这天沈含青给鱼婉淑端洗脸水,又碰上娟秀。娟秀皱着眉头就走到沈含青面前,摸了摸盆底:“这么凉的水也端给小姐?你会当什么差?一天到晚在小姐跟前转悠,会说话了之后更是油嘴滑舌,早当初不叫小姐捡你个赔钱货回来!”

    “娟秀,你有完没完?”沈含青也忍无可忍,两手一挥就把水泼了出去,泼了娟秀一裙子。

    “小青!你反了天了!还敢泼我!”娟秀实在没想到这个小青上次敢打自己巴掌,这次还敢泼水,气的冒烟,上去就要揪沈含青的耳朵。

    沈含青又不是没有腿,娟秀往哪走她揪往哪躲:“娟秀妈妈,您自己说水凉的,我去换盆水,您怎么还跳起脚来了?”

    “你睁开你的瞎子眼睛看看,你泼到哪去了!”

    “帮您老人家洗脚,凉快吗?”沈含青见盆子里还留了些水,更是毫不留情地一股脑泼到娟秀的脚上。

    “小蹄子,你还敢跑!”两个人一边磨嘴皮子一边追逐,把整个院子搅得鸡犬不宁。周围的小丫鬟们也不敢拉架,手足无措。

    “小青,娟秀妈妈,你们别打了!”

    秋叶得知此事连忙赶来,拦着沈含青便劝她不要再生事端。沈含青不听,依旧和娟秀对骂。

    秋叶只能拦在两人中间。

    一旁的小丫鬟们见劝也劝不住,只能跑到房里找小姐。门还没推开,小姐自个儿先出来了。

    “小姐,小青和娟秀妈妈她们……”小丫鬟没说完,鱼婉淑就快步走到院子前:“你们闹够了没有?”

    这一声呵斥把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定在原地。印象里,小姐从没像现在这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待会叫老爷夫人听见了,想等着被赶出府去吗!”

    娟秀闻言作罢,沈含青自然也停住了。她知道这事儿再怎么不该闹成这样,没有辩解没有反驳,低着头牢牢抓住自己手里的盆。

    “小姐,是她泼的我!”娟秀声音颤抖,带着点哭腔走到鱼婉淑面前。

    “你胡说什么?”沈含青指着娟秀就想把这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被秋叶拦下来了。“小青,别跟她计较了,走,我领你回去换件衣裳。”

    沈含青被秋叶领着走了后,鱼婉淑拍了拍娟秀的肩:

    “好了,这事儿是小青不对。她年纪小,您别跟她一般计较。快点去换身衣裳吧,”她安抚完了娟秀,又将周围的小丫鬟们都遣散了。

    “小青,你过来。”鱼婉淑也不生气,叫沈含青进了房。

    “你和娟秀一般计较什么。”鱼婉淑说,“我知道你办事得力,是她挑你的错儿。但她也算府里的老人了,以后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就是了。”

    “对不起,小姐,是我的错。”沈含青低头道歉。想想也是,她都已经被沈熠的事情折磨到寻死觅活了,还要分心处理下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很不容易。

    “小姐,我去帮你送信吧。那个什么沈大人,我一定会在他那里帮你讨回公道来的。”

    鱼婉淑苦笑:“你去试试送信便罢了,收与不收都不勉强。什么公道都不重要,我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

    沈含青拿了信,临走之前嘱咐了整个院子的下人,要好好看顾小姐。她踏出府门的那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这里的一切都新鲜,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上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小青的记忆是记忆,但何亲眼所见还是不太一样。

    极朝,这里的人讲着自己听得懂的语言,服饰也和古代中国的服饰很相似。但沈含青还没办法把这里类比到任何一个具体的朝代,这里和历史上的古代相似又不同,总让人觉得有一种不适的诡异感。

    沈含青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面貌,秋叶没办法给她找来地图,所以她正好能趁着这次“出差”买上一些资料或者地图,为出行“南极”做上一些打算。

    沈含青凭着小青的记忆来到沈熠的家。

    他科考中了探花郎,现在是沈大人。原本应该是朴素空旷的宅院现在已经变得富丽堂皇,因为这里是沈大人的家,更是驸马的家。

    “您好,我是鱼府的人,我要见你们沈大人。”沈含青摇了摇她手里的信,“我家主子说了,这封信必须亲手交到你们大人的手上。”

    守门的小厮轻笑一声:“我们大人没有说鱼府还有人要找他。”

    沈含青心里暗自腹诽。有人来找,正常人都会进去知会一声吧?而这个小厮摆明了不想要她进去,沈含青猜到是沈熠提前嘱咐过不让鱼府的人进,这下子真是演都不演了。

    沈含青心思一动,说不定动用一些特殊手段能行。她连忙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把里面的钱一股脑都拿出来交到看门小厮的手上:“小哥,烦您进去通传一声。”

    谁会和钱过不去?

    小厮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但他沉默了两秒,立马又把沈含青的手推回去:“我们大人不在,通传也没用。”

    “小哥,你们沈大人这样就没意思了。”

    沈含青一把把钱夺回来:“门口来了人,不说进去通传一声,反而说你家主子没嘱咐?是没嘱咐还是特地嘱咐不见鱼家人?沈大人曾经在我家读书,老爷夫人都对他照拂有加。可现在竟然连见上一面都难,原来考上了探花就能忘恩负义。”

    小厮被沈含青如此直白的一串连环质问问蒙了圈。她声音不小,周围百姓的目光都齐刷刷朝这边投来。

    “你疯了?胡说些什么!”

    小厮不知如何接话,左右为难。议论声越来越大,他索性直接挑明了说:“我家大人不在家,你白来了!”

    白来?沈含青从来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情。她猜想这渣男或许就是见公主去了,那她就在这门口等,等到沈熠什么时候回来,把信送到他的手里,再让他答应和鱼婉淑见面。

    但是沈熠没有理由答应她。

    沈含青抱着信就坐在沈家台阶前:“那我等着你家大人回来。”

    沈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尚公主,过春风得意的生活?而她的小姐鱼婉淑,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要因为他的负心而放弃生命。

    沈含青忽然就想到了,像沈熠这样的人,叫凤凰男。

    但她的小姐傻,即便如此还对他念念不忘。

    沈含青在这坐着,丝毫不在意路过的人的眼光。小厮怕事情再闹大,催着沈含青快走。

    沈含青自然不走,两人就又扯起皮来。

    “门卫小哥,我说了我就在这等,你不用管我,行吗?”

    “这是沈府,你要等别处等去,不要在这碍眼!”

    沈含青不答话了,依旧坐在台阶上。

    这小厮见这小姑娘一会胡言乱语坏大人名声,又赖在这里不走。没法子,他只能去找了他们管事儿的人来。

    出来的是个有两绺胡子的瘦老头。他脸上都是皱纹,还是个眯眯眼儿。小青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单看这样子,沈含青猜到他大约是这里的管家。

    “小姑娘,阿宝刚刚都说了,大人今日有事出门,不在家里。”

    “我也说了,我奉鱼府的命来找你家大人,自然是懈怠不得。沈大人既然出去,我等在这里便是。”

    “你在这里等什么等,沈府也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吗?”阿宝皱着眉,眼睛却瞟向原本已经到了他手上的那个钱袋子。于是越想越不甘心,想着赶紧把她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

    “阿宝说的是。您站在沈府门口,叫外人看了怎么想呢。”管家老头一笑起来,那脸上的皱纹仿佛干枯的树皮被攥紧,难看极了。

    “那您让我进去等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姑娘,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了……”

    沈含青不想和这两个人打太极拳。他们俩说的话半真半假,沈含青完全有理由怀疑沈熠现在就躲在屋子里,只是装不在罢了。

    “是你?”

    熟悉的清冽嗓音猝不及防地流进沈含青的耳朵。

    沈含青回头,那一张清秀俊俏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视野,把她惊了一跳。他实在是长得太好了,这样一个美少年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任谁都是会心跳加快,头晕眼花的。

    这不是前几天来的那对神巫兄弟里的弟弟吗。

    夜衔霜,沈含青记得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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