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华家生了个女儿,取名华映岚。这女子容颜甚丽,自13岁起,来华家求娶的群狼便没有断过。如今此女长至17,虎视眈眈的众人早已磨刀霍霍,就等她爹娘松口。

    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家,可这华家夫妇却不这么认为,无论媒人如何说破嘴,求亲的贵族王亲如何以权势压人,二老就是不松口。更是为了让女儿清净几日,将这华映岚送到了青台山清修养身。

    华映岚与侍女一道上山,路上遇一群匪人,瞧见她模样后便扬言要将她绑上山去当压寨夫人,华映岚躲在车厢中瑟瑟发抖,欲泣之态惹人遐思,一伙人像打了鸡血般提刀上前,小厮侍卫护着小姐,还未拼杀便窜出一位身背剑匣的少年郎,三两下便将这群土匪打出了原形,原来竟是豺狼虎豹…

    “多谢恩人——”女子爬下车架,姿态甚美,柔弱又不失风骨,有礼作揖。

    “无事。”少年点头示意,便要离开。

    “公子烦请留步,您救了我一命,可需我,以身相许?”

    少年郎拧眉回头,不解道,“我为何要你以身相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公子您瞧我,当真没有想法?”

    少年郎已不耐烦,盯着她瞧,冷然道,“虽说你长得不差,可我就是对你无意。小姐大户人家,何出此言?”

    “无事。公子慢走。”随即便转身进了车厢。徒留少年不解,不过他不是纠缠之徒,转身离去了。

    “小姐,您为何要对那位公子如此上心?”侍女翠袖问道。

    华映岚浅笑道,“左右闲来无事,调笑几句罢了。走吧,天黑前要赶到神庙。”

    翠袖:“小姐,方才那伙匪人当真是妖吗?”

    “应当是吧。方才化为原形都跑了,不然我还能替你问问。”

    “小姐——”

    “小姐真是胆大,翠袖方才都吓得浑身瘫软。”

    “谁说的,你方才可一直护在我身前。”

    “翠袖虽柔弱无力,但比起小姐还是有几分厚实的,为小姐挡绰绰有余。”

    华映岚轻笑摇头,叮嘱道下次不要这般护着她,翠袖表面应着,心中还是将小姐放在第一位。

    一行人赶在天黑进了神庙,黑鸦划扇,虫鸣鸟蛐。翠袖将房间打扫好,站在窗前关窗时忍不住嘀咕,“小姐,你说会有鬼吗?这里这般偏僻,或有妖邪?”

    华映岚正在塌上捧书,闻言踌躇道,“或,我,我当真也有些怕呢。”

    “小姐莫怕,翠袖守着你安睡,我们在这待上几日,等家中风波停了便回去。”

    华映岚解衣,娇柔道,“好。”

    夜渐渐深了,门外寂静,华映岚睡梦正酣,忽然身上一重,好似什么跳到她的怀中。华映岚闷哼一声,悠悠转醒,与一双银黄的眼对上,只不过却是只狐狸。

    通体雪白,双眸银黄,后有九尾。她不见惧怕,反而伸手抚摸几瞬,门被人用力推开,狐狸哧溜的钻进了她的被窝,白日里的少年郎疾走进来,见她醒着便问,“可曾看见一只白色狐狸?”

    华映岚惊惧,忙将被子扯过,遮住自己只着里衣,“公,公子,何故夜晚来我卧处,这,这成何体统。”

    少年郎烦闷道,“抱歉,此非我愿,我追一狐妖来此,你可曾看到?”

    女子摇头道,“我方才被你推门声惊醒,不曾看见有何狐妖。”

    “当真?你莫要诓骗我,这狐妖害人无数,法力高深,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了。”

    华映岚仍不解摇头,在她的坚持下,少年郎只好退出卧房。等待他走远了,那狐狸才鬼精鬼精的探出脑袋来,口出人言道,“人,你帮了本狐,有何愿望大可说出来,本狐都能帮你实现。”

    华映岚双眸星亮,道,“狐仙大人如此厉害?”那白狐被夸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翘着鼻子说,“那当然啦,你要何物啊?”

    “我想要…”华映岚望着他不停摇晃的尾巴晃神,白狐夹紧尾巴,瑟瑟道,“尾巴不行!不行不行!”

    女子笑出声,连忙摆手道,“我不要你的尾巴。”

    “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去问你要吧?”

    白狐思忖,道,“你知道去哪寻我吗?”

    “知道。”

    “行,那我先走啦。你想好便来找我。”白狐跳上窗台,回头道,“再见啦。”

    华映岚点头目送。

    一早翠袖便准备好了吃食,伺候她家小姐,“小姐,头好些了吗?”她边轻揉便关切问道,华映岚道,“好多了,翠袖手艺真不错。

    “小姐,门外那位公子一直在。”

    “请他进来。”

    “不知公子所为何事呀?清早便在我房前。”

    “昨夜那只狐妖跑了。”

    “啊,真是可惜,公子怎会没抓住?”

    少年郎抬头不忿,盯着她不讲话,一字一句吐出道,“我叫周迟蒲。”

    “周迟蒲公子,捉妖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会?”

    周迟蒲:“你放走了他。”

    “何出此言啊公子?怎会与我有关?”

    “你还骗我。你与他是旧识?”

    华映岚无奈道,“周迟蒲公子,我实在是不知您在说些什么,若是我房中进了狐妖,我怎会不告知于你?”

    “最好是。你休骗我。”

    送走了周迟蒲,华映岚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早膳。翠袖道,“小姐,陈公子说的狐妖是?”

    女人摇头,坦然道,“哪来的什么狐妖,他看错了。”

    不过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狐狸罢了。

    在神庙的日子无聊安静,华映岚与翠袖找了不少乐子打发时间,在后山捉鸡,搭土堆做叫花鸡,又或者学黛玉葬花,柔若无骨的依在树旁吟诗,惹得路过的周迟蒲皱眉无语,“周迟蒲,你吃鸡吗?还蛮香的。”

    周迟蒲原先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她太会折腾了,他不理她就追在后面给他添麻烦,后来干脆坐下来一起吃,好堵住她的嘴。

    “周迟蒲,你婚配否啊?”

    周迟蒲正吃着块鸡肉,闻言被汁水呛到,脸颊涨的通红,飞来眼刀,道,“你说什么呢!”

    “问问嘛。你反应太大了吧——”

    “分明就是你,一个姑娘家,问,问我这。”

    “姑娘家如何不能问?我喜欢你,问问你有无婚配。”

    “你,你说,你喜欢我?”周迟蒲看向她的眼神复杂。

    “是啊。”华映岚坦然道。

    “荒唐!你!”周迟蒲腾的起身,“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晓,你我都未婚配,凑一双不正好?”

    “你是何州人士啊?家中几口人?”眼见她还要喋喋不休,周迟蒲赶忙快步走开,后面女子还在追问,“别走呀,家有良田否?之后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周迟蒲跑的飞快,眨眼便不见人影。翠袖惊讶问道,“小姐为何要捉弄陈公子呀?”

    “我什么时候捉弄他啦,我是真想与他成亲的。”

    翠袖闻言更悲,急忙道,“小姐不行啊,你忘了老爷和夫人的话了?那仙人说你此生都不能婚配,否则夫君出轨,是夫离子散之局。”

    华映岚听的耳朵生茧,即使面对这下下下签的婚姻劫,她也没放在心上,懒散道,“有劫应了便是,若是不应,下辈子还拿这剧目怎么办?”

    “这——”

    “况且这天下姻缘,不大多如此?有何可怕的。”

    “小姐…”

    “好吵,嘘。”

    又过了十几日,华府一行人下了山,刚一到家华映岚就哭喊着要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华父华母惊诧,连忙将爱女搂住细细问道,这才知道这周迟蒲是个捉妖师,在路上救了自家女儿一命。

    华父先表态,道,“小岚,爹知道你想感激他,但金银钱帛咱家最是不缺,他是位风餐露宿的捉妖师,给他箱金银傍身便是,你何苦要嫁给他?”

    “爹——你不知道,自从,自从上次我与他见面,便深深的爱上了他,此生,非他不嫁!”

    “你,小岚,你再想想?那仙人可是说——”

    “仙人说归仙人说,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不嫁?”

    华母双目泛红,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华映岚于心不忍,握住母亲的手劝道,“若是真像那仙人说,我早日嫁,早日破劫,早日回来,与爹娘一同平安生活,岂不正好?”

    华母搂住爱女,哽咽道,“娘舍不得你去吃苦,小岚。”

    “无事的,娘。相信我。”

    当然,嫁人这件事还是需要新郎官同意的,华映岚婉拒了华父将他捆来府上成亲的提议,决定用自己的美色拿下那位古板严肃,不近人情的捉妖师。

    不过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在连吃了几天的闭门羹后,华映岚觉得必须要为周迟蒲制定一套量身定做的拿下计策。

    经过她的走访调查,周迟蒲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只小黑狗。他的父母据说是被妖所害,因此他才走上捉妖师这条路,他半路出家,好在有几分灵性,遇到平常妖怪胜算极大,但最近他似乎被大妖们盯上了,总是一身伤的踏着月色回到家。

    华映岚站在他的舍院外,他家中无人,黑黢黢的院落里只有几分月色滑落,她立在门口,窈窕素美,盈盈绰影,周迟蒲记忆中最深的便是此刻了。

    “你怎么在这。”男人语气并不好,自顾自的推开院门,若不是华映岚紧跟着,没准就被拦在了外面。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我不需要。”回绝的真是干脆。

    华映岚却丝毫不受男人态度的影响,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周迟蒲坐到凳子上,于是华映岚自然的坐到了他的床边。

    “你——”

    “别坐我的床,起来。”

    华映岚听话的站起身,她方才在门外站了快半个时辰,想着进来先歇歇,没想到被周迟蒲不客气的喊了起来。

    “不坐就不坐。”华映岚讲手中的食盒放在他的桌上,道,“你吃点东西。”

    “我不需要,拿走。”他的右袖上全是血污,华映岚担忧道,“你右手怎的了?这个盒子最下面有伤药。我给你拿——”

    不等他拒绝,华映岚便将一层、二层的饭菜还有甜点端了出来,又将最后一层的药酒、伤药、纱布都拿了出来。

    昏暗的室内因为这一桌秀色可餐的珍馐而温暖起来,可男人却仍旧冷漠,“请你离开,我不需要这些。”

    “可你肚子很饿了,而且还受了伤。”华映岚蹲到他的右侧,抬头看他,将袖口轻轻的掳上去,周迟蒲抽回胳膊却被疼的倒抽了口气,华映岚道,“你别动,我会些包扎,给我半柱香就能处理好。”

    不知是因为太疼,还是因为实在被她磨得没脾气了,周迟蒲没有再收回手,而是偏过头望向别处。

    他的伤口很深,将袖子全掳上去后,一道长长的伤疤暴露出来,还在渗血。华映岚快速的清洁消毒,等到创面干净后又涂上药粉,随后缠绑上纱布。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她凝眉问道。

    周迟蒲将袖口放下,语气平平道,“没事。”

    “好吧,你不愿意说便不说了,快些将饭菜吃了吧,都有些凉了。”

    既被她包扎了,再推脱饭菜就显得有些刻意,于是周迟蒲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没几口一碗米饭便见了底,华映岚望着他,见他耳尖微微泛红眼神回避,将两碗米饭都推到他的面前,满面笑意道,“都是给你带的,慢些吃。”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豆大的烛火对面是她的脸,华映岚没有凳子坐,干脆将双臂搭在桌边,蹲在他的对面。周迟蒲的眼睛像被烫到似的,又低头看起了饭菜。

    “为什么要对你好?因为我喜欢你啊。”

    “不可能的,你是骗我。”

    华映岚歪头用眼神去扯他的视线,“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莫要再胡说了,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

    “好。”华映岚依言站起身,走到他身旁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伤口莫要碰水,周迟蒲低低的应了声。

    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华映岚推开半扇门与那风迎面,衣袂翻腾猎猎,声响让男人回头,天上月色高悬,莹莹落在她的肩头耳畔,恍如神女。

    神女回眸,柔声细语道,“夜里风凉,莫要染了病,早些休息吧。”

    待她走了很远后,周迟蒲才听见自己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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