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柳细雨尖叫一声,她方才一脚踏空,踩进了路旁的明水渠里。

    “哈哈哈哈!”一个毛头小孩拍手大笑,惹得柳细雨向他递去一个怨毒的眼神。

    哪知毛头小孩更加不收敛,反而做起了鬼脸来,做完鬼脸后一拍屁股就跑了。

    “真是倒霉啊!”柳细雨提起自己湿透的裙角,往客栈的方向走。

    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如织,灯火明亮。

    柳细雨穿行在人群中,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孟城比柳城繁华多了!

    不枉她废了老大劲儿翻墙离家出走。

    当然,她此行来孟城并不只是出于贪玩好耍,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不离家出走的话,会被拉去嫁给白家公子!

    哼,白家公子她见过一次,长得就跟鲶鱼似的。哦不,说他像鲶鱼都好像委屈鲶鱼了。

    “真想不明白阿爹阿娘为什么应了白家的亲事。”柳细雨一边想着,一边走上了客栈前的台阶。

    客栈一楼是客人们吃饭的地方,有时也有只是来吃饭的客人光顾。

    还没走进客栈,柳细雨就看见门前柱子旁两个伙计鬼鬼祟祟,好像正说着什么,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听说了吗?白家最近要和柳家联姻,不过,白家公子可没我们孟城的少主长得端正,可惜了柳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要嫁这么个鲶鱼精。”

    一听,哟呵,居然和自己有关系,于是她默不作声悄悄走到两人身后。

    柳细雨站在两个伙计的身后,摸了摸下巴,无比赞同地点头说道:“嗯嗯,说得没错!谁家姑娘嫁他就是倒大霉,他们白家的人还个个卑鄙下流、厚颜无耻!”

    两个伙计被突然出现的柳细雨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撞柱子上,认出她是客栈的住客后,连忙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原来是姑娘回来了,要小的吩咐厨房给您送洗漱的热水不?”

    柳细雨挥挥手,说:“我先吃个晚饭,热水稍后再送来就好。”

    “好嘞!”两个伙计领着柳细雨到空桌去。

    要了一碟旋切细料萝卜丝儿和二两杏花酒后,柳细雨便托着腮等上菜,她无聊地环视着周围。

    “吱吱吱……”她听到响动,闻声往地面看去。

    我的老天爷!冷不防丁地瞥到地面上飞快地爬过一只老鼠!

    她素来畏惧老鼠这种生物,但还没等她吓得惊叫出声,一位胖乎乎的夫人已经扯尖了嗓子:“好大一只老鼠!来人啊!把它弄出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过路老鼠未免太聪明了些,竟转了个弯,从那胖夫人的裙摆下面钻了过去。

    “老鼠要咬死我了!谁来救我呀!”胖夫人万分惊恐,她发了疯一样地想要踩死老鼠,结果却是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给绊倒了。

    “谁快来救救我呀!老鼠要爬我身上了!”胖夫人无助地倒在地上,怎么也起不了身,圆滚滚的身体蛄蛹着。

    尽管柳细雨也害怕到浑身发抖,但她还是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将胖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别说,把胖夫人扶起来还挺费力气,因为胖夫人仍旧脚下发软、全身乏力,把胖夫人扶起来后,柳细雨累得满脸通红,一则是吓的,二则是累的。

    角落里,一个少年目睹了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哪知那老鼠还在地上跑来跑去,胖夫人看见又被吓着了,粗短的腿儿迈上长凳。

    柳细雨看着那乱跑的老鼠,提起裙摆躲闪,她刚往旁边迈出一个步子,忽然“?”地一声,胖夫人脚下的长凳一端高高翘起,砸在了柳细雨的脑袋上。

    “啊!”柳细雨吃痛,与此同时,胖夫人也从长凳上摔了下来,砸在了另一张八仙桌上,顿时碗筷噼里啪啦地掉落,屋内一片狼藉。

    眼看肇事老鼠还在猖狂,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来,那少年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筷子。

    说是迟那时快,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少年将筷子一飞,筷子精准地插穿了老鼠的身体!

    被筷子插死的老鼠弹了弹后肢,然后就被一个伙计提溜着尾巴扔了出去。

    “姑娘可有受伤?”那少年走了过来,关心柳细雨道。

    柳细雨捂着脑瓜子蹲在地上,她抬头看向说话人,少年也单膝蹲了下来,像是要察看她的伤势。

    昏黄的灯光下,周围喧扰,胖夫人在凄厉地哭着,被砸坏饭菜的客人在愤怒地和老板讨公道,柳细雨忽地对上蹲下来的少年的双眼,一时发了愣。

    少年五官端正,剑眉星目,面相看着也沉稳,是非常受长辈器重、女孩欢迎的长相。

    几秒后,柳细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有流血什么的,就是有点痛,过几天就好了。”

    少年正色道:“还是带姑娘你去医馆看看吧。”

    柳细雨没再推辞,因为她的头真的也很痛。

    ***

    夜已经晚了些,路上行人也少了,提着茶壶的卖茶人在街上声调顿挫地吆喝着,柳细雨和那少年并排走在街上。

    “姑娘,你家住何处?如今快到了三更,我不放心你一人独自走夜路。”

    即使少年是真热心肠,柳细雨也多留了个心眼子,何况她还是离家出走的柳家小姐。

    于是,她回道:“我是商城人,随着父亲到这儿来做首饰买卖,现在就住宿在刚才那家客栈里,敢问阁下是?”

    少年用右手摸了摸左臂衣服上的家徽,说:“在下孟鸣秋,孟城人。”

    原来他就是孟鸣秋,果然相貌端正,那两个伙计没有把他认出来,看来此人为人也很低调,柳细雨心想。

    孟鸣秋接着说道:“我母亲就是商城人,她一辈子竭心尽力操持我们孟家,对待我和二弟如出一辙。”

    柳细雨早就听闻过孟家的两位公子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其中一个好像是婢女所生来着?

    孟鸣秋看着柳细雨一脸沉思的样子,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搞糊涂了,他补充道:“我二弟的亲生母亲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但她难产死了。后来,我父亲也早早离开了人世,我母亲便亦父亦母,一视同仁地将我和二弟抚养长大。”

    “原来是这样啊,看得出来,你母亲真的很爱你们。”

    “嗯。”

    走着走着,街边的一户人家敞开了门,紧接着跑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后面紧跟着一个手拿细竹棍的妇女。

    “你还要跑哪里去!今天在外面还野得不够?每天脏兮兮地回来,你还嫌你给你阿娘我添的活儿少了吗?过来!”

    妇女气势汹汹,被追的小孩委屈巴巴地说:“阿娘,你不要打我好不好?你不打我我就回来,呜呜呜!”

    柳细雨对这小孩顿生同情,然而走近一看,才发觉这小孩就是嘲笑她踩水渠的那个!

    怒火瞬间盖过了同情,然而身旁的孟鸣秋不知何时走到了那毛头小孩的身旁,还对毛头小孩说:“小妹妹,你要听阿娘的话,以后不要再把衣服弄脏了,阿娘每天给你洗衣服很累,你要体谅你的阿娘。”

    “小妹妹?”柳细雨一惊,原来是个女孩子吗?她走到孟鸣秋旁,仔细看了看那毛头小孩的脸,果真发现那张正在哭泣的脸是个女孩子的脸,只是她头发太短,晚上又不明亮,容易被看成个男孩子。

    孟鸣秋安慰了小女孩后,又对妇女说:“大娘,小妹妹年纪还小,性格是活泼了点,但您也不必如此生气,生气伤的是您的身体。”

    妇女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细竹棍扔在了地上,说:“这位公子说得在理,今儿我是吓着孩子了。”

    本来还在哭泣的小女孩一看见柳细雨的脸,立即收住了眼泪,跑进了妇女的怀里躲着。

    看着她滴溜滴溜转的狡黠黑眼睛,柳细雨忍不住笑了笑:还怪狡猾,生怕我报复。

    妇女笑了笑,拖着小女孩进了屋去。门一关,里面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柳细雨:“……”

    孟鸣秋:“……”

    ***

    从医馆出来后,柳细雨为刚才的小女孩事哈哈大笑了起来。

    孟鸣秋问她为何突然如此高兴。

    柳细雨便将小女孩笑她踩进水渠的事情讲给了孟鸣秋听。

    “看来那孩子平常也很淘气,容易惹人生气,你看她阿娘,都气成什么样了,哈哈。”

    过了一会儿,二人走回了客栈。在客栈的门前,孟鸣秋向柳细雨告辞。

    “姑娘,在下就此告辞,我们有缘再会。”

    柳细雨点了点头。另一边,一个伙计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过来,将马交给了孟鸣秋。

    孟鸣秋谢过,然后一脚蹬上了马镫子,衣袂翻飞,驾马而去。

    ***

    红罗斗帐,烛光摇曳,柳细雨躺在客舍的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阿爹阿娘有没有想我了,现在已经歇下了否?”

    窗户她没有关上,皎洁的月光透进了屋里,洒落在衣架上挂的桃粉色广袖合欢襦裙上。

    襦裙的腰带垂落着,在月光下,腰带上的合欢花绣样每一处走针都清晰可见,细细花丝好像在闪着光。

    每一针花丝都是柳细雨的阿娘亲手为她绣上的,柳细雨非常宝贝这条腰带。

    看着看着腰带,柳细雨逐渐睡着了,月光逐渐爬上了她清秀的脸庞。

    夜深,清风习习,远处荷花池的荷花香气,乘着风,进入了柳细雨的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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