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查奥斯之前的那些日子，崔美很爱跟其他老太太围坐在一起，一边织毛衣一边聊八卦，郑秋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郑秋住在她隔壁房间，她记得每次去郑秋的房间找她时，她都是这样坐在一张摇椅上，一声不响地看着窗外，直到崔美走近才会从遥远的思绪里回过神。
而每次聊天，郑秋都会提到她的孩子，每当这时，她都会涨红着脸神采飞扬一脸骄傲地说着，“我们豆豆在国外工作，忙大事业，回不来呢。”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人们，大多是有儿有女的，聚在一起时总是用各自的孩子打开话匣子，而最后话题收尾，也无外乎落在孩子太忙没时间上。
郑秋不太一样，她可以一直聊自己的孩子，从嗷嗷待哺聊到学步，从读书聊到工作，似乎从不厌倦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失落情绪。
但崔美从没见过郑秋口中的那个孩子，养老院里没有任何人见过郑秋的孩子。
崔美很爱跟郑秋坐在一起聊天，倒不是有多爱听郑秋聊孩子的话题，而是郑秋每次提到她的豆豆时的神情，都会让崔美想起上班那会儿养在殡仪馆里的二狗。
崔美没结过婚，更没生过孩子，每当郑秋用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语讲述豆豆时，都会让她有种二狗也曾经是她孩子的错觉，年迈回到汪星的二狗，在两个人聊着孩子话题的当下，都会让崔美生出二狗没有死，只是去了遥远的地方的妄想。
·
“主人！察觉患者异能强烈波动，注意安全！！”二狗情绪激动的电子音在脑内唤回崔美飘远的思绪。
这里是查奥斯，不是那颗蓝色星球。
二狗只会汪汪汪，不会说话。
崔美脱口而出的试探，竟然真的引起了郑秋的注意。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豆豆这个名字！”郑秋大声重复着她的问题。
“那你又是谁，你真的是那个郑秋吗？你还记得我吗？”崔美向前一步面向摇椅，手臂撑在扶手上，手动停止了郑秋轻微晃动的摇椅。
如果重生来到查奥斯的人不只有崔美自己……只是稍微想到这点，崔美都感到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她紧紧盯着郑秋那双熟悉的眼睛，执着地问道：“你的孩子是不是就是豆豆？”
崔美迅速在脑袋里回忆着郑秋曾经描述过的“豆豆”：女孩，个子挺拔偏瘦，皮肤白皙，小时候视力就不太好所以常常戴着一副眼镜，但生物化学尤其优秀，不到二十就在大学里申请到了全额留学奖学金，常年在国外做一些保密项目的研究，很少回家。
或许是由于郑秋女儿研究项目的保密性，养老院里大家甚至从来都没人见过豆豆的照片。
“豆豆，豆豆当然是我的女儿啊！”
崔美面前的郑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嘴巴都没有动过，声音来自崔美身后。
一种诡异的预感悬吊在崔美头顶，她不太敢回头去看身后，却又压抑不住恐惧和好奇心一起拽着她，控制不住想要回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郑秋站在崔美身后，用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语气眼神失焦地说着，“豆豆，我的孩子呢？”
两个郑秋！？
这到底是个什么空间，怎么还搞出金郑秋和银郑秋。
比起满屋没头绪的翻找线头，不如直接问面前这个郑可云。
那些怨气重的，总要去了却他们心里的执念。
崔美只对着身后那个眼神失焦的“银郑秋”犹豫一秒，立刻扭回头看着面前眼睛清明的“金郑秋”，说：“你心心念念的就是你的孩子豆豆对吧，我帮你找孩子，带你孩子来见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你放我们出去。”
“你骗我，你们出不去的。”
面前摇椅上的郑秋，神志清醒得跟正常人无异，她对着崔美说，“想出去，那就杀了我。”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美还以为面前的人脑子清醒了，才想着如果她真的也是重生来到的查奥斯，那至少还有得商量。
结果一张嘴就让崔美杀了她。
崔美连自己杀鱼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杀一个曾经非常熟悉的人。
“杀了我。”
崔美听到身后的“银郑秋”说道。
太扯了，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找找到底哪里有线头，话说这个郑秋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崔美站起身打算重新检查一下这间屋子，却看到了身后不止一个“银郑秋。”
“杀了我。”
一个郑秋说。
“杀了我你就能从这出去了。”
另一个郑秋说。
“你不杀了我的话，那ta也会杀了你。”
第三个郑秋说。
“ta是谁？”崔美下意识刚问出口，就被淹没在了无数个郑秋的声音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越来越多的郑秋出现在房间里。
每一个郑秋都说着同样的内容：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吧！
一个郑秋站在崔美面前，搞不好还能搏一搏。
此刻万花筒一样，数不清的郑秋不断出现在这间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眼看着就站满了人。
这么多郑秋出现在眼前，乍一看像是连连看，仔细辨别就会发现，每一个郑秋都不一样——她们就像延时摄影里连续出现在画面中不同时间不同位置的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郑秋，也并不是。
此起彼伏的“杀了我”，从房间各个角落、不同的郑秋口中顺着头顶空间已经变得密集的鹅黄色无物毫无阻碍的传进崔美的耳朵里。
崔美尝试吞咽下口水，却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下不得，太难受了，想吐，想咽下去，想死。
被黑压压的“郑秋”包围在狭窄空间里，崔美越来越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她只好扒拉着密集的人群往门口走，每挪动一步对她来说都很艰难，因为那些念经一样的声音随着她的移动，开始变得更加环绕立体。
抓到了！
崔美终于摸索到了门把手，然后她用力一拉！
开门的瞬间，崔美感受到了从脚到脸，全身皮肤都泛着触电般的酥麻。
门另一边不再是她见过数次的、与这间屋子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空间，而是与窗外一样扭曲、黑暗无边的空间场。
这回她是真的出不去了，甚至不知道白见真和田天那边面临的是什么情况，但总不会比她更糟糕，毕竟那两位怎么都死不了。
崔美脱力般关上了门，隔着数个郑秋的人头，她看不到窗边摇椅上那个郑秋的模样。
房间里鹅黄色的无物此刻已经多到紧逼她们头顶。
如果说这是间抽象的艺术展厅，倒是十分相似。
眼下房间里站满着郑秋们，每个郑秋都看向崔美，刚刚还在不停念叨着要“杀了我”的郑秋们在崔美的注视下，此起彼伏着开始了新的一轮念经：“我的孩子呢”。
崔美已经找不到刚刚挤到门口时走的哪一条路，她随便扒拉出一条缝，往窗边摇椅上的那个郑秋的方向挤过去。
找到了。
郑秋像在等着崔美找过来，始终看着她挤过来的方向，然后看着崔美盘腿坐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崔美手里扯着长长一条鹅黄色的线，那是郑秋的无物。
从门口挤到窗边的路上，崔美只要一抬手，就能摸到头顶的细线。然后她随手抓了一条扯着走到窗边。
摇椅上郑秋一声不吭，只呆愣愣地看着崔美扯着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无物。
“你知道吗，织东西不一定非要找到那个线头的，”说着，崔美左手捏着那条看不清来路也搞不明去处的线的一处，右手轻轻捋过对折成双股的线，“你看，没有头绪找不到线头的话，我就自己搞一个出来。”
说着，崔美把左手捏着的对折拐角处，打了个疙瘩结。她从腰间的压缩袋里，掏出了那一对陪着她来到查奥斯的金属钩针。
熟练地起针把那个疙瘩结绕在针头处，崔美才看向愣神的郑秋，“聊聊天吧，像之前一样，说说你的孩子，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豆豆。”
躺椅上的郑秋瞬间坐起身，撑着扶手的手逐渐缩紧，骨关节咯咯响，她紧盯着崔美。
崔美没抬头去看她，低着头研究着用这漂亮的鹅黄色线织点什么，说实话，在查奥斯这三天她要憋疯了，每次看到患者身上飘出的无物之线就心痒痒手也痒痒。
她搞不懂，这么多漂亮的线，只缠成线团放起来多可惜，怎么不干脆织成可爱的玩意儿。
感受到头顶郑秋的目光，崔美终于愿意分些注意力给她，“我猜的”，抬头看向郑秋，她继续说，“你搞出来这么多房间，除了那些毛茸茸的玩具，每个房间里关于女儿的生活用品顶多看起来只到三五岁左右，摆在书柜上的照片也只有婴儿时期……所以我猜，豆豆曾经存在过，但后来不在了。”
崔美始终不清楚查奥斯的郑秋和她原本世界的郑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巧合太多，同样名字长相的郑秋，和同样存在的“豆豆”，她想赌一赌。
从门口推开无数同样郑秋来到窗边的路上，她也不是没想过，赌错会有什么结果，大不了嗝儿屁咯。
反正她原本都要50岁，又见过太多死亡。
那些站满屋子各个角落的郑秋们突然停止了无休止的念经行为，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摇椅里的郑秋紧握扶手的双手卸了力，她肩膀怂了下去，又躺回了躺椅里，看着扭曲的窗外，“豆豆很可爱，但她只活到了三岁，连生日都没过，就没了。”
“我的孩子，只活到了三岁。”一个看起来特别年轻的郑秋说。
“我也想看她长高、去游乐园、去上学，我幻想着她爱读书也爱玩儿，近视一点也没什么。”第二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郑秋说。
“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她应该也会青春期叛逆，说不定也会早恋，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第三个模样步入中年的郑秋说。
“我猜她会很聪明，学习很好，搞不好像我生化学得好，还能得奖，甚至可以去搞科研。”第四个年纪更大、眼角有些细纹的郑秋说。
“但我看不到她长大了，我把豆豆弄没了，是我把豆豆弄没的。”
崔美面前摇椅里的郑秋声音闷闷地说。
“崔美，杀了我，杀了我你们就能出去，不然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
郑秋扭过头看向压顶的、密密麻麻的鹅黄色无物之线，它们开始刺穿屋子里那些站着的郑秋们的肩膀、喉咙，而那些郑秋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崔美，你必须活着。”
面前的郑秋说。
郑秋住在她隔壁房间，她记得每次去郑秋的房间找她时，她都是这样坐在一张摇椅上，一声不响地看着窗外，直到崔美走近才会从遥远的思绪里回过神。
而每次聊天，郑秋都会提到她的孩子，每当这时，她都会涨红着脸神采飞扬一脸骄傲地说着，“我们豆豆在国外工作，忙大事业，回不来呢。”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人们，大多是有儿有女的，聚在一起时总是用各自的孩子打开话匣子，而最后话题收尾，也无外乎落在孩子太忙没时间上。
郑秋不太一样，她可以一直聊自己的孩子，从嗷嗷待哺聊到学步，从读书聊到工作，似乎从不厌倦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失落情绪。
但崔美从没见过郑秋口中的那个孩子，养老院里没有任何人见过郑秋的孩子。
崔美很爱跟郑秋坐在一起聊天，倒不是有多爱听郑秋聊孩子的话题，而是郑秋每次提到她的豆豆时的神情，都会让崔美想起上班那会儿养在殡仪馆里的二狗。
崔美没结过婚，更没生过孩子，每当郑秋用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语讲述豆豆时，都会让她有种二狗也曾经是她孩子的错觉，年迈回到汪星的二狗，在两个人聊着孩子话题的当下，都会让崔美生出二狗没有死，只是去了遥远的地方的妄想。
·
“主人！察觉患者异能强烈波动，注意安全！！”二狗情绪激动的电子音在脑内唤回崔美飘远的思绪。
这里是查奥斯，不是那颗蓝色星球。
二狗只会汪汪汪，不会说话。
崔美脱口而出的试探，竟然真的引起了郑秋的注意。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豆豆这个名字！”郑秋大声重复着她的问题。
“那你又是谁，你真的是那个郑秋吗？你还记得我吗？”崔美向前一步面向摇椅，手臂撑在扶手上，手动停止了郑秋轻微晃动的摇椅。
如果重生来到查奥斯的人不只有崔美自己……只是稍微想到这点，崔美都感到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她紧紧盯着郑秋那双熟悉的眼睛，执着地问道：“你的孩子是不是就是豆豆？”
崔美迅速在脑袋里回忆着郑秋曾经描述过的“豆豆”：女孩，个子挺拔偏瘦，皮肤白皙，小时候视力就不太好所以常常戴着一副眼镜，但生物化学尤其优秀，不到二十就在大学里申请到了全额留学奖学金，常年在国外做一些保密项目的研究，很少回家。
或许是由于郑秋女儿研究项目的保密性，养老院里大家甚至从来都没人见过豆豆的照片。
“豆豆，豆豆当然是我的女儿啊！”
崔美面前的郑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嘴巴都没有动过，声音来自崔美身后。
一种诡异的预感悬吊在崔美头顶，她不太敢回头去看身后，却又压抑不住恐惧和好奇心一起拽着她，控制不住想要回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郑秋站在崔美身后，用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语气眼神失焦地说着，“豆豆，我的孩子呢？”
两个郑秋！？
这到底是个什么空间，怎么还搞出金郑秋和银郑秋。
比起满屋没头绪的翻找线头，不如直接问面前这个郑可云。
那些怨气重的，总要去了却他们心里的执念。
崔美只对着身后那个眼神失焦的“银郑秋”犹豫一秒，立刻扭回头看着面前眼睛清明的“金郑秋”，说：“你心心念念的就是你的孩子豆豆对吧，我帮你找孩子，带你孩子来见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你放我们出去。”
“你骗我，你们出不去的。”
面前摇椅上的郑秋，神志清醒得跟正常人无异，她对着崔美说，“想出去，那就杀了我。”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美还以为面前的人脑子清醒了，才想着如果她真的也是重生来到的查奥斯，那至少还有得商量。
结果一张嘴就让崔美杀了她。
崔美连自己杀鱼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杀一个曾经非常熟悉的人。
“杀了我。”
崔美听到身后的“银郑秋”说道。
太扯了，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找找到底哪里有线头，话说这个郑秋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崔美站起身打算重新检查一下这间屋子，却看到了身后不止一个“银郑秋。”
“杀了我。”
一个郑秋说。
“杀了我你就能从这出去了。”
另一个郑秋说。
“你不杀了我的话，那ta也会杀了你。”
第三个郑秋说。
“ta是谁？”崔美下意识刚问出口，就被淹没在了无数个郑秋的声音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越来越多的郑秋出现在房间里。
每一个郑秋都说着同样的内容：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吧！
一个郑秋站在崔美面前，搞不好还能搏一搏。
此刻万花筒一样，数不清的郑秋不断出现在这间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眼看着就站满了人。
这么多郑秋出现在眼前，乍一看像是连连看，仔细辨别就会发现，每一个郑秋都不一样——她们就像延时摄影里连续出现在画面中不同时间不同位置的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郑秋，也并不是。
此起彼伏的“杀了我”，从房间各个角落、不同的郑秋口中顺着头顶空间已经变得密集的鹅黄色无物毫无阻碍的传进崔美的耳朵里。
崔美尝试吞咽下口水，却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下不得，太难受了，想吐，想咽下去，想死。
被黑压压的“郑秋”包围在狭窄空间里，崔美越来越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她只好扒拉着密集的人群往门口走，每挪动一步对她来说都很艰难，因为那些念经一样的声音随着她的移动，开始变得更加环绕立体。
抓到了！
崔美终于摸索到了门把手，然后她用力一拉！
开门的瞬间，崔美感受到了从脚到脸，全身皮肤都泛着触电般的酥麻。
门另一边不再是她见过数次的、与这间屋子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空间，而是与窗外一样扭曲、黑暗无边的空间场。
这回她是真的出不去了，甚至不知道白见真和田天那边面临的是什么情况，但总不会比她更糟糕，毕竟那两位怎么都死不了。
崔美脱力般关上了门，隔着数个郑秋的人头，她看不到窗边摇椅上那个郑秋的模样。
房间里鹅黄色的无物此刻已经多到紧逼她们头顶。
如果说这是间抽象的艺术展厅，倒是十分相似。
眼下房间里站满着郑秋们，每个郑秋都看向崔美，刚刚还在不停念叨着要“杀了我”的郑秋们在崔美的注视下，此起彼伏着开始了新的一轮念经：“我的孩子呢”。
崔美已经找不到刚刚挤到门口时走的哪一条路，她随便扒拉出一条缝，往窗边摇椅上的那个郑秋的方向挤过去。
找到了。
郑秋像在等着崔美找过来，始终看着她挤过来的方向，然后看着崔美盘腿坐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崔美手里扯着长长一条鹅黄色的线，那是郑秋的无物。
从门口挤到窗边的路上，崔美只要一抬手，就能摸到头顶的细线。然后她随手抓了一条扯着走到窗边。
摇椅上郑秋一声不吭，只呆愣愣地看着崔美扯着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无物。
“你知道吗，织东西不一定非要找到那个线头的，”说着，崔美左手捏着那条看不清来路也搞不明去处的线的一处，右手轻轻捋过对折成双股的线，“你看，没有头绪找不到线头的话，我就自己搞一个出来。”
说着，崔美把左手捏着的对折拐角处，打了个疙瘩结。她从腰间的压缩袋里，掏出了那一对陪着她来到查奥斯的金属钩针。
熟练地起针把那个疙瘩结绕在针头处，崔美才看向愣神的郑秋，“聊聊天吧，像之前一样，说说你的孩子，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豆豆。”
躺椅上的郑秋瞬间坐起身，撑着扶手的手逐渐缩紧，骨关节咯咯响，她紧盯着崔美。
崔美没抬头去看她，低着头研究着用这漂亮的鹅黄色线织点什么，说实话，在查奥斯这三天她要憋疯了，每次看到患者身上飘出的无物之线就心痒痒手也痒痒。
她搞不懂，这么多漂亮的线，只缠成线团放起来多可惜，怎么不干脆织成可爱的玩意儿。
感受到头顶郑秋的目光，崔美终于愿意分些注意力给她，“我猜的”，抬头看向郑秋，她继续说，“你搞出来这么多房间，除了那些毛茸茸的玩具，每个房间里关于女儿的生活用品顶多看起来只到三五岁左右，摆在书柜上的照片也只有婴儿时期……所以我猜，豆豆曾经存在过，但后来不在了。”
崔美始终不清楚查奥斯的郑秋和她原本世界的郑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巧合太多，同样名字长相的郑秋，和同样存在的“豆豆”，她想赌一赌。
从门口推开无数同样郑秋来到窗边的路上，她也不是没想过，赌错会有什么结果，大不了嗝儿屁咯。
反正她原本都要50岁，又见过太多死亡。
那些站满屋子各个角落的郑秋们突然停止了无休止的念经行为，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摇椅里的郑秋紧握扶手的双手卸了力，她肩膀怂了下去，又躺回了躺椅里，看着扭曲的窗外，“豆豆很可爱，但她只活到了三岁，连生日都没过，就没了。”
“我的孩子，只活到了三岁。”一个看起来特别年轻的郑秋说。
“我也想看她长高、去游乐园、去上学，我幻想着她爱读书也爱玩儿，近视一点也没什么。”第二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郑秋说。
“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她应该也会青春期叛逆，说不定也会早恋，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第三个模样步入中年的郑秋说。
“我猜她会很聪明，学习很好，搞不好像我生化学得好，还能得奖，甚至可以去搞科研。”第四个年纪更大、眼角有些细纹的郑秋说。
“但我看不到她长大了，我把豆豆弄没了，是我把豆豆弄没的。”
崔美面前摇椅里的郑秋声音闷闷地说。
“崔美，杀了我，杀了我你们就能出去，不然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
郑秋扭过头看向压顶的、密密麻麻的鹅黄色无物之线，它们开始刺穿屋子里那些站着的郑秋们的肩膀、喉咙，而那些郑秋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崔美，你必须活着。”
面前的郑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