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二楼雅间 ，几家笔庄主纷纷落座金兰台出面的 ，仍是管家林洪 ，与当年一样金兰台主做事向来喜欢隐于人后
林洪一身紫色纹绣长衫面容精明
待几家坐定，率先开口道
“没想到与几位庄主在此相遇，不知沈小姐这里，出了何事？”
着银纹暗衫的归义庄庄主目光紧急，盯着沈姒，而旁边，紫色洒金绣凤对襟，妆容素淡的江暮堂堂主则细细打量这贵府小姐。
先前几人便听说过沈姒的名声，倚着一品大官的老爹，常在外作威作福，性子顽劣没有礼教，胡搅蛮缠最是在行，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没有三分热度 因此刚听到她的制笔请求时并不在意。
最近这些日子。几家笔庄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争首大赛，忙前忙后，哪有余闲顾得上沈姒。
所谓争首，是制笔行业七年一次的最大规模赛事 。据说是因为当年慕霄阁制笔技艺高超，引领了整个制笔行业掀起一股互相学习、比较的热潮，于是创制了这场比赛 。参赛的各家笔庄都将推出一名首席笔师，进行现场制笔，以最少的时间制作完成，并达到尖、圆、齐、健，则为此次大赛的得胜者。
获胜笔师将被冠以金牌笔师荣誉，该笔师所在的笔庄将获得皇家御赐的牌匾，并享有为皇家制笔的一应特权 ，可谓一步登天，前途无量。
因此不论是走街串巷叫卖的走笔包，还是早已享誉满身的多年老店，对争首比赛都极为热忱，纷纷攒头上涌。
而金兰台及四家笔庄纵然有了四大笔庄的名头仍不满足各个都在疯狂应备中，哪里抽得出时间精力在乎沈姒的那三瓜俩枣。然而当听说她是为了天玉书院下单。几家笔庄主忽然改了主意 。
天玉书院里供的，是当今最为非富即贵的大官子弟豪商之子。若是能揽下这个生意，那收益可不是区区几只笔价可估算。
要知道争首比赛不仅考验制笔技艺，还有该笔庄的声誉。当年慕霄阁便是一例。纵你笔师如何高强，污名遍身也终被世人唾弃。而四大笔庄虽在制笔行业声誉隆重。可要达到一定争首成功，恐怕谁心里都没有十分把握。
可天玉书院不一样，若是做成这桩生意，这些子弟将是最好的广告牌，最好再传到朝廷上，那获胜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强，
因此几位笔庄主不说二话，立即答应了沈姒的制笔邀请，还放在了所有争首事项的最前边。
可没想到，没过两天那沈家小姐便遣人来说，事情出了问题 ，紧急通知几家庄主到昌盛酒楼一叙，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沈小姐请的不止自个儿一家。
雅间清幽，暗紫色香炉七孔生烟，袅袅娜娜中。
几人眉眼相递，竟都觉出一股没来由的阴冷。
眼前这沈小姐似乎与传闻并不相同。
沈姒手臂微抬，动作幽柔，为几位庄主斟茶，缓声道：“几位实在抱歉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学院里下发的制笔经费要砍半。诸位也知道，这淫雨连绵了三月有余，符州水患严重，天玉书院自然也该略尽薄力赈灾流民，于是便从这经费上拨了一些过去，结果…“
几家面面相觑，这是说要有一家退出这单生意了，可此事关乎争首，到手的饼。可不能飞了，因此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只有竹乐，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但看其他几家都不发话 自己也就闭了嘴 。
沈姒瞧着这几人脸上的五颜六色，扯扯嘴角。
沈姒虽然才重生没几日，但也发现了，他们几个争首目的各不相同 ，
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前途无量的夺冠。
唯有一个竹乐要比他们困窘的多是实实在在的，需要钱。
这时有人开口了：“听说竹乐庄最近甚是繁忙，竹乐兄还有时间忙其他的事吗 ？“
几家笔庄主也都互相知道，他们来参加这门生意其实是为了争首的荣誉，在争首一事上几家互是对手，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要是可以，一定会把其他人都踢出去，可竟然只能踢一人。那便默契的选了竹乐，他是他们里随时可以抛弃的那一个，几人眼神一碰便，彼此会了意
竹乐也听出他们是要他主动退出的意思
但一想到自己的近况便挣扎起来，说我竹乐庄的笔也是极好的，说话时目光坚定，毫无退缩之意。前不久刚被诓骗买到了一个假青花石，亏得连本儿都没了。满脸横肉的债主成天来他店里打砸要钱。他怕得要死。
幸好接到了这个制笔的机会，像及时雨一般。谁知今日。又来商谈却是这样一个境况。无论如何这个买卖必须拿下，这样想着他的声气便更硬了，丝毫没有退让。
场上有一瞬间的静滞。
金兰台管家这时候开口了：”其实我们几个也并不是一定要这经费，我们甚至可以为书院免费制笔。就当一起为流民赈灾做点好事。竹乐兄，你觉得呢？“
杀人诛心！
竹乐的脸挂不住了。他接受这个生意就是为拿钱的，现在居然没钱，还要赔上笔料时间！
竹乐嘴角抽动，一时不知如何接口，这下真是被林洪栽了一坑，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姒观着场上棋局，开口道：“倒也不必如此，各位都是赫赫有名的笔庄，所用之物料时间皆极为昂贵，万不能让你们做白干的生意。只是我为书院出面，当挑选最合适的，几位都是制笔行家，如今临近堂测，可否给我个建议，选哪三家最为合适？”
那管家闻言笑眯眯起来：“ 原来沈小姐是这个诉求啊，既如此竹乐兄你觉得呢 ？”
瞧着沈姒的目光望向自己，竹乐嘴巴抽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这 ...”
林洪便替他说了：“沈小姐有所不知凡是用过他所制成的笔的举人，无一高中，皆返乡走了。”
这句话的确是事实，竹乐无以辩驳。至今都觉得，此事像中邪一样倒霉。
除了认命摇摇头，他什么都做不了 。
“今日遇沈小姐请议此事，是我等荣幸，只是我竹乐庄近日繁忙，实在难承天玉书院之请，就拜托诸位，代我不负书院所托。”
几家打着哈哈，四散离去，沈姒望着那背影，目光悠远。
外界传言几家相处融洽是多年老友，无话不谈。可沈姒知道，那不过是因着慕霄阁，他们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丢不开谁。可纵然如此，毕竟他们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笔行市场的份额不是你争便是我抢，到处是看不见的硝烟战火，这几个暗地里更是斗得死去活来。
可之前再怎么争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而这次不一样，尤其。沈姒事先设计动了竹乐命根子一般的竹乐庄，这门生意对他如救命稻草，必争的鱼死网破。若是争不上，那彼此的结盟关系裂了一条极明显的隙，沈姒就等着从这条隙里钻进去，将几人搅的四分五裂，再挨个拆吞吃腹。
春日新绿的枝丫轻摇，粉紫色晚霞挂在远天。沈府各院已经上灯。
沈姒刚回府便有小厮迎上来说梁师已在东书房等候了
沈姒想，来的真是巧才把几颗棋子摆好位置这一颗便上赶着来了。
桌案上 明黄的烛光照亮一双明显上了年纪的手，正摆弄着沈姒在书院的劣笔 ，一旁沈姒支着下颌静静的瞧
杳然静寂中 ，沈姒忽然出声：“梁师可有看出什么 ？”
梁三左看右看 盯了那笔杆上密布如网的纹路，沉吟道 ：“这裂痕，绝不只是因潮雨所致。”抬眼看向沈姒 ：“可是小姐找人动过？”
沈姒歪头得意笑起来。
梁三知道，这又是小姐的恶作剧。
好端端的笔毁了干什么？
叹气道：“此人制笔技艺不在老夫之下。小姐又何必执着于认我做师父？”
沈姒眸色骤冷，却扬起稚嫩的脸，为梁三打抱不平道：“梁师是金兰台赫赫有名的笔师，您现在的低谷只是小人陷害，一切都是暂时的。”
听着她的话，梁三忽然瘪了嘴委屈起来
喃喃自艾起他讲过无数遍的悲惨境遇
又来了
沈思耳朵早已磨了茧，不耐烦的哈欠连天
无非是他与金兰台另一个笔师发生摩擦 他气不过打了人一顿 ，台主一怒之下将他降作监笔工，那是连普通笔工都不如的位置。只负责监看运送芝麻小事。
对梁师来说，无异于从天上跌到谷底。
可沈姒看中的正是他监笔工的身份。
沈姒重生却生在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臣女身上，这是不可捉摸的天命。可要复仇制笔之能必现。
纨绔草包会制笔，说来实在诡异，便只有找个名义上的师父，遮个一二眼目。
而梁三的监笔工身份，正是为着接下来的用处。
沈姒摸准了梁三的痛处，缓声问道：“梁师可想让刘昌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梁三眸子抬起：“想当然想，我恨不得让他滚出金兰台，取而代之 ！”
沈姒笑道：“ 那倒真有可能呢 。”
梁三所言只是气话 这会儿却真的疑神起来
沈姒目光炯炯：“您只要听我的，包您做到。”
梁三半信半疑，将耳朵凑了过去乍听之时他的目他的双眉紧蹙 忽然眉目舒展继而眉目开朗
最后就像是已经看到刘昌的终局一般道：“沈小姐放心，此事只要成功，老夫保证一定收你为徒！”
沈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
梁三收她为徒 ？
一个慕霄阁叛徒妄想越僭收她为徒 ？
梁三身上哪一处制笔技艺不是授自慕云溪，承自慕霄阁，他会的，沈姒会，他不会的，那是她没教。七年前震撼整个制笔业的慕云溪，何须一个窝在角落的笔工来教？
何须一个里应外合的慕霄阁叛徒来教？
当年
，梁三里应外合归义庄主放火烧毁笔库，熏瞎老阁主一双眼，还不够慕云溪被合伙害死之后他又为上位金兰台，积极响应金兰台台主金项，对其捏造的慕霄阁污名，以慕霄阁笔工身份主动坐实。
于是盛极一时的慕霄阁 彻底湮灭，几千人无路可逃
取代而上的金兰台则将梁三奉为座上宾想想沈姒觉得可笑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咂嗼，到底给梁三安个什么死法
沈姒的笑让梁三忽觉像是看到了故人，昏黄烛光跳跃，此间忽像坠入魑魅鬼域，令他胆战心惊。
沈姒笑够了便又恢复成原主的角色 。
沈姒：“梁师若依照我说的去做，不日，那刘昌必会滚出金兰台。”
相比沈姒的奇怪这件事更让梁三心脉膨濆张，倏然从桌边站起，神情激动的告辞 ：“沈小姐说的是，老夫这就去做。”
从洞开的窗口，沈姒仰望着漫天星河，如星罗棋盘一般 ，各子已就位 ，只等堂测之日好戏开场 。
林洪一身紫色纹绣长衫面容精明
待几家坐定，率先开口道
“没想到与几位庄主在此相遇，不知沈小姐这里，出了何事？”
着银纹暗衫的归义庄庄主目光紧急，盯着沈姒，而旁边，紫色洒金绣凤对襟，妆容素淡的江暮堂堂主则细细打量这贵府小姐。
先前几人便听说过沈姒的名声，倚着一品大官的老爹，常在外作威作福，性子顽劣没有礼教，胡搅蛮缠最是在行，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没有三分热度 因此刚听到她的制笔请求时并不在意。
最近这些日子。几家笔庄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争首大赛，忙前忙后，哪有余闲顾得上沈姒。
所谓争首，是制笔行业七年一次的最大规模赛事 。据说是因为当年慕霄阁制笔技艺高超，引领了整个制笔行业掀起一股互相学习、比较的热潮，于是创制了这场比赛 。参赛的各家笔庄都将推出一名首席笔师，进行现场制笔，以最少的时间制作完成，并达到尖、圆、齐、健，则为此次大赛的得胜者。
获胜笔师将被冠以金牌笔师荣誉，该笔师所在的笔庄将获得皇家御赐的牌匾，并享有为皇家制笔的一应特权 ，可谓一步登天，前途无量。
因此不论是走街串巷叫卖的走笔包，还是早已享誉满身的多年老店，对争首比赛都极为热忱，纷纷攒头上涌。
而金兰台及四家笔庄纵然有了四大笔庄的名头仍不满足各个都在疯狂应备中，哪里抽得出时间精力在乎沈姒的那三瓜俩枣。然而当听说她是为了天玉书院下单。几家笔庄主忽然改了主意 。
天玉书院里供的，是当今最为非富即贵的大官子弟豪商之子。若是能揽下这个生意，那收益可不是区区几只笔价可估算。
要知道争首比赛不仅考验制笔技艺，还有该笔庄的声誉。当年慕霄阁便是一例。纵你笔师如何高强，污名遍身也终被世人唾弃。而四大笔庄虽在制笔行业声誉隆重。可要达到一定争首成功，恐怕谁心里都没有十分把握。
可天玉书院不一样，若是做成这桩生意，这些子弟将是最好的广告牌，最好再传到朝廷上，那获胜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强，
因此几位笔庄主不说二话，立即答应了沈姒的制笔邀请，还放在了所有争首事项的最前边。
可没想到，没过两天那沈家小姐便遣人来说，事情出了问题 ，紧急通知几家庄主到昌盛酒楼一叙，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沈小姐请的不止自个儿一家。
雅间清幽，暗紫色香炉七孔生烟，袅袅娜娜中。
几人眉眼相递，竟都觉出一股没来由的阴冷。
眼前这沈小姐似乎与传闻并不相同。
沈姒手臂微抬，动作幽柔，为几位庄主斟茶，缓声道：“几位实在抱歉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学院里下发的制笔经费要砍半。诸位也知道，这淫雨连绵了三月有余，符州水患严重，天玉书院自然也该略尽薄力赈灾流民，于是便从这经费上拨了一些过去，结果…“
几家面面相觑，这是说要有一家退出这单生意了，可此事关乎争首，到手的饼。可不能飞了，因此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只有竹乐，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但看其他几家都不发话 自己也就闭了嘴 。
沈姒瞧着这几人脸上的五颜六色，扯扯嘴角。
沈姒虽然才重生没几日，但也发现了，他们几个争首目的各不相同 ，
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前途无量的夺冠。
唯有一个竹乐要比他们困窘的多是实实在在的，需要钱。
这时有人开口了：“听说竹乐庄最近甚是繁忙，竹乐兄还有时间忙其他的事吗 ？“
几家笔庄主也都互相知道，他们来参加这门生意其实是为了争首的荣誉，在争首一事上几家互是对手，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要是可以，一定会把其他人都踢出去，可竟然只能踢一人。那便默契的选了竹乐，他是他们里随时可以抛弃的那一个，几人眼神一碰便，彼此会了意
竹乐也听出他们是要他主动退出的意思
但一想到自己的近况便挣扎起来，说我竹乐庄的笔也是极好的，说话时目光坚定，毫无退缩之意。前不久刚被诓骗买到了一个假青花石，亏得连本儿都没了。满脸横肉的债主成天来他店里打砸要钱。他怕得要死。
幸好接到了这个制笔的机会，像及时雨一般。谁知今日。又来商谈却是这样一个境况。无论如何这个买卖必须拿下，这样想着他的声气便更硬了，丝毫没有退让。
场上有一瞬间的静滞。
金兰台管家这时候开口了：”其实我们几个也并不是一定要这经费，我们甚至可以为书院免费制笔。就当一起为流民赈灾做点好事。竹乐兄，你觉得呢？“
杀人诛心！
竹乐的脸挂不住了。他接受这个生意就是为拿钱的，现在居然没钱，还要赔上笔料时间！
竹乐嘴角抽动，一时不知如何接口，这下真是被林洪栽了一坑，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姒观着场上棋局，开口道：“倒也不必如此，各位都是赫赫有名的笔庄，所用之物料时间皆极为昂贵，万不能让你们做白干的生意。只是我为书院出面，当挑选最合适的，几位都是制笔行家，如今临近堂测，可否给我个建议，选哪三家最为合适？”
那管家闻言笑眯眯起来：“ 原来沈小姐是这个诉求啊，既如此竹乐兄你觉得呢 ？”
瞧着沈姒的目光望向自己，竹乐嘴巴抽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这 ...”
林洪便替他说了：“沈小姐有所不知凡是用过他所制成的笔的举人，无一高中，皆返乡走了。”
这句话的确是事实，竹乐无以辩驳。至今都觉得，此事像中邪一样倒霉。
除了认命摇摇头，他什么都做不了 。
“今日遇沈小姐请议此事，是我等荣幸，只是我竹乐庄近日繁忙，实在难承天玉书院之请，就拜托诸位，代我不负书院所托。”
几家打着哈哈，四散离去，沈姒望着那背影，目光悠远。
外界传言几家相处融洽是多年老友，无话不谈。可沈姒知道，那不过是因着慕霄阁，他们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丢不开谁。可纵然如此，毕竟他们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笔行市场的份额不是你争便是我抢，到处是看不见的硝烟战火，这几个暗地里更是斗得死去活来。
可之前再怎么争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而这次不一样，尤其。沈姒事先设计动了竹乐命根子一般的竹乐庄，这门生意对他如救命稻草，必争的鱼死网破。若是争不上，那彼此的结盟关系裂了一条极明显的隙，沈姒就等着从这条隙里钻进去，将几人搅的四分五裂，再挨个拆吞吃腹。
春日新绿的枝丫轻摇，粉紫色晚霞挂在远天。沈府各院已经上灯。
沈姒刚回府便有小厮迎上来说梁师已在东书房等候了
沈姒想，来的真是巧才把几颗棋子摆好位置这一颗便上赶着来了。
桌案上 明黄的烛光照亮一双明显上了年纪的手，正摆弄着沈姒在书院的劣笔 ，一旁沈姒支着下颌静静的瞧
杳然静寂中 ，沈姒忽然出声：“梁师可有看出什么 ？”
梁三左看右看 盯了那笔杆上密布如网的纹路，沉吟道 ：“这裂痕，绝不只是因潮雨所致。”抬眼看向沈姒 ：“可是小姐找人动过？”
沈姒歪头得意笑起来。
梁三知道，这又是小姐的恶作剧。
好端端的笔毁了干什么？
叹气道：“此人制笔技艺不在老夫之下。小姐又何必执着于认我做师父？”
沈姒眸色骤冷，却扬起稚嫩的脸，为梁三打抱不平道：“梁师是金兰台赫赫有名的笔师，您现在的低谷只是小人陷害，一切都是暂时的。”
听着她的话，梁三忽然瘪了嘴委屈起来
喃喃自艾起他讲过无数遍的悲惨境遇
又来了
沈思耳朵早已磨了茧，不耐烦的哈欠连天
无非是他与金兰台另一个笔师发生摩擦 他气不过打了人一顿 ，台主一怒之下将他降作监笔工，那是连普通笔工都不如的位置。只负责监看运送芝麻小事。
对梁师来说，无异于从天上跌到谷底。
可沈姒看中的正是他监笔工的身份。
沈姒重生却生在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臣女身上，这是不可捉摸的天命。可要复仇制笔之能必现。
纨绔草包会制笔，说来实在诡异，便只有找个名义上的师父，遮个一二眼目。
而梁三的监笔工身份，正是为着接下来的用处。
沈姒摸准了梁三的痛处，缓声问道：“梁师可想让刘昌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梁三眸子抬起：“想当然想，我恨不得让他滚出金兰台，取而代之 ！”
沈姒笑道：“ 那倒真有可能呢 。”
梁三所言只是气话 这会儿却真的疑神起来
沈姒目光炯炯：“您只要听我的，包您做到。”
梁三半信半疑，将耳朵凑了过去乍听之时他的目他的双眉紧蹙 忽然眉目舒展继而眉目开朗
最后就像是已经看到刘昌的终局一般道：“沈小姐放心，此事只要成功，老夫保证一定收你为徒！”
沈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
梁三收她为徒 ？
一个慕霄阁叛徒妄想越僭收她为徒 ？
梁三身上哪一处制笔技艺不是授自慕云溪，承自慕霄阁，他会的，沈姒会，他不会的，那是她没教。七年前震撼整个制笔业的慕云溪，何须一个窝在角落的笔工来教？
何须一个里应外合的慕霄阁叛徒来教？
当年
，梁三里应外合归义庄主放火烧毁笔库，熏瞎老阁主一双眼，还不够慕云溪被合伙害死之后他又为上位金兰台，积极响应金兰台台主金项，对其捏造的慕霄阁污名，以慕霄阁笔工身份主动坐实。
于是盛极一时的慕霄阁 彻底湮灭，几千人无路可逃
取代而上的金兰台则将梁三奉为座上宾想想沈姒觉得可笑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咂嗼，到底给梁三安个什么死法
沈姒的笑让梁三忽觉像是看到了故人，昏黄烛光跳跃，此间忽像坠入魑魅鬼域，令他胆战心惊。
沈姒笑够了便又恢复成原主的角色 。
沈姒：“梁师若依照我说的去做，不日，那刘昌必会滚出金兰台。”
相比沈姒的奇怪这件事更让梁三心脉膨濆张，倏然从桌边站起，神情激动的告辞 ：“沈小姐说的是，老夫这就去做。”
从洞开的窗口，沈姒仰望着漫天星河，如星罗棋盘一般 ，各子已就位 ，只等堂测之日好戏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