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再次醒来时,身下是柔软而干燥的床被,耳边传来木炭在火盆里燃烧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而他正柔软而舒服的在角落里卷成一团。

    那只狐狸完好的半边脑袋在女人手下被轻轻抚摸,受了伤不太灵活的大尾巴,还在不要脸的微微晃动。

    狐狸看见小狼醒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头从女人的手下缩回来。

    被狐狸的动作惊动,陈时桉发现醒过来正戒备着打量周围一切的小狼,将自己手边早已热好的牛乳推过去。

    小狼戒备的看着陈时桉,嘴里发出警告的低吼,看也不看散发着浓香的食物。

    倒是小狐狸偷偷摸摸溜到碗边,想要一饮而尽。

    被陈时桉一把抱过来,在头上狠狠的撸了两把,对小狐狸吩咐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欺负他。”

    小狐狸被摸的舒服了,不自觉的将头抵在了陈时桉的手上,随即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又慌慌张张吼了两声,表示自己还有未被驯服的野性。

    陈时桉并未在意,转身出了客栈,前往集市。

    小镇中间有条贯穿的小河,河岸边摆满了卖东西的摊位,这里的集市并不算繁华,但十分有趣。

    能看到蛇血兽人卖蛇毒,牛血兽人卖牛黄,还有一个燕子血的兽人在卖燕窝,坐在摊位上一边卖一边制作。

    “卖鸡毛啰,六级公鸡身上的鸡毛。”

    “燕窝,燕窝,五级燕窝,能固本培元,治疗内外伤有奇效啊。”

    听到可以治疗内外伤,本来想绕着走的陈时桉停下来。

    “怎么卖。”

    “五十颗低级灵石,拿宝物换也行。”燕子头也不抬,继续做燕窝道。

    陈时桉想了想,抬手在摊位上放了五枚蜥蜴鳞片。

    燕子拿起鳞片看,心道:不得了,来了个大人物。

    蜥蜴鳞片是蜥蜴全身最硬的地方,平常宝贝的紧,绝不会与人交换。再看眼前女子,身上弥漫不低于八级狐狸或者狼的气息。

    燕子咽了咽口水道:“您要是喜欢,就都拿走。”

    陈时桉只挑了几块包好的燕窝带走。

    又在集市买了几把鞭子,将手中剩下的蜥蜴鳞片兑换成灵石。

    “贱人,老子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敢寻死!”

    不远的河岸边,身着麻衣的壮汉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打骂不休,一遍又一遍将女孩的头按入水中。女孩因为呛水的痛苦,本能性挣扎,手臂不断挥舞扬起一轮又一轮水花。

    “死啊,你不想死么!”

    “我让你死!我让你死!你不想死么!”

    女孩知道反抗只会获得更多的暴力,渐渐的不再挣扎了,任由男人发泄似的一遍遍自己溺入水中。

    男人似乎觉得还不解恨,抓起女孩的头发往岸上拎,狠狠扔在地上,往肚子上踹了几脚,将先前灌入女孩的水踢的吐出几口。

    “你不是想死吗,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壮汉说着抽出腰间的鞭子向女孩打去,女孩耗尽力气,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动也不动。

    疾驰破风的鞭子被一只细长有力的手握住,面前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神态冷峻的女人。

    “别打了,多少钱,我把她买下来。”

    男人刚要破口大骂,感受到面前女人传来的顶级捕食者气息,至少在八级血脉狼血兽人以上,本能的退后几步。

    陈时桉身上带着从小狼和小狐狸身上收集来的稀有精血,对普通兽人有天然的气息压制。

    男人说话也不自觉换上了尊称:“姑娘,这是一个人类贱种,我把她养这么大,她还想着寻死,不知道感恩,这就是个白眼狼。”

    “您要是喜欢,换一个别的,我家里还有四级鳗鱼兽人,您就当一个玩意养着玩。”说话的态度恭敬且谄媚,急于讨好眼前这个顶级兽人,仿佛被陈时桉看上是一种福气。

    “不用,就她。”

    陈势安转身抱起地上的女孩,女孩刚刚在两人谈话间一动不动,仿佛不在意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可陈势安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还是抖了抖。

    女孩很轻,没有几两肉,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昭示着经年的磨难。陈势安将女孩抱的更紧一些,走出人群。

    回到客栈,陈势安将女孩放进被子里,又向店小二要了热水和热汤。

    女孩抗拒推着被子,害怕自己把它弄脏,招来惩罚,又小心翼翼的看陈势安的脸色,怕自己哪一步惹她生气。

    过于坎坷的经历,使她早早褪去了对世界的天真。

    她不相信,神明会眷恋她。

    每一次妄想,都是进一步推她推深渊的诅咒。

    可是没有人是不期待被爱的,承认自己不被爱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幼时起生活就充满了打骂和艰辛,小小的年纪过于懂事,就因为她是纯血人类,就因为她弱小没有兽人力量。

    父母是三级鳗鱼兽人,却异想天开做梦生高级兽人。

    生在这种家庭,血脉就是她的原罪。

    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生弟弟那天。弟弟是四级鳗鱼兽人,父母欣喜若狂,大发善心给了她一块饼,那是一小块白色的饼,是甜的。

    她想父母那么喜欢高级血脉的孩子,但是父母也没有抛弃她,没有放弃她,是不是证明他们也是爱自己的,像爱弟弟那样,哪怕是一点点。

    绝望始于希望,希望只是延长了痛苦的保质期。

    爱不会因为祈祷而降临。

    现实打破幻想,父母养她只是为了买上更好的价钱,他们将一个陌生男人放入她房间,她疯狂挣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

    她跑出房间去找父母,她不相信,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对她。

    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让她失望的。

    死念不是那时产生的,是从自己记事起的每一刻起。

    或许她并非不知道,父母不爱她。

    只是因为太痛苦了,为了麻痹自己的血肉,为了找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

    ……

    系统兑换的伤药太贵,手上灵石宽裕,陈时桉索性又出去一趟,就在小镇上买了最好的伤药,临走前将三份燕窝给店小二吩咐用牛奶炖上。

    一回客栈房间就看到,小狐狸一口咬住了狼头,只是因为虚弱无力,没有什么杀伤力,只能弄得小狼一脸口水。

    小狼嫌弃的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但是被绑成了个粽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被狐狸咬着。

    看见陈时桉回来了,小狼挣扎的更厉害了,喉咙里的警告声变成了呜咽,像是在求救。

    陈实安无奈将两个犬科分开,顺手在小狐狸脑袋上惩罚的拍了一下。

    小狐狸被打后一瘸一拐的走向床的另一边,远离了小狼,卷成一团,慢慢舔舐着因为打架而弄乱的毛发。

    角落里伤痕累累的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灰败。

    陈时桉在木桶加入伤药和温水,将女孩小心翼翼的放入其中,帮她清理血污,仔细的帮她清理伤口里的泥沙。

    瘦骨嶙峋的女孩温驯顺从,只是会在温水划过伤口时轻轻颤抖。

    感受到她的紧张,陈时桉手下动作放轻,又把口袋里的饴糖喂了女孩子一颗。

    被喂了糖的女孩僵住,一动不动了。

    直到清洗结束,陈时桉将新衣服给她套上,她都愣在那里,只是用两个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陈时桉看。

    察觉到女孩的目光,陈时桉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若是喜欢糖,这些都给你。”说着,陈时桉将口袋里的糖都拿出给了女孩。

    女孩拿着糖不说话。

    她没有想到,人生中第一颗糖,是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得到的。

    她以为自己被卖掉了,她完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想到比死亡更先到来的是一颗糖。

    陈时桉将剩余的热水和伤药倒在另一个桶里,给沾满口水的小狼也洗个澡。

    小狼远没有小女孩那么听话。

    不断挣扎,水花四溅,将陈时桉弄湿了大半。

    陈时桉冷下脸的时候,其实有些吓人,使小狼想起那晚诡异的红色符文,打入眉心后来自灵魂的战栗,不敢再挣扎了。

    拎起小狼的后颈,快速洗完,在他屁股上面狠狠的拍了两下。

    小狼瞬间僵住,耳朵根染成了红色,又抖了抖。

    “无耻,你放开我!”

    清冷而低沉的嗓音突然传来,将陈时桉迟安吓一跳。

    角落里传来一道噗嗤的笑声,刚刚还在梳毛的狐狸,正笑的前仰后合,嘲笑道。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小狼一下子羞红到了全脸,大尾巴气的炸开了毛,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咬死他!”

    陈时桉继续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提起在半空道:“原来会说话呀,你们俩个叫什么名字。”

    小狼被拎起来,身体向前蜷缩着,尾巴死死挡在身前,保护隐私。

    “你放我下来。”

    “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无耻的女人,你放我下来!”

    陈时桉不说话了,似乎打算就这么僵持着,小狼不说名字,她就不会放手。

    “夜不收。”许久之后,那道声音带着愤恨响起。

    “那只狐狸呢?他叫什么?”

    夜不收瞬间将眼睛睁大,气愤的看向陈时桉,他的名字,你抓他问!

    “司玉奴。”

    最终还是妥协,只是夜不收用吃人的目光盯着陈时桉看。回答完问题,陈世安快速将夜不收擦干,然后放下。

    刚一落地,小狼就一瘸一拐的找狐狸去干架,狐狸也不甘示弱,弓着背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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