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天气越来越热了,吃个早饭就能让人热出一头汗。

    顾晞云和杨芷梅收拾了碗筷去刷,杨岁忠拿出大盆开始揉面。

    几个月前,三个人合伙弄了个小吃摊,在城门口卖些烤麦饼,每日会卤一小锅肉加些豆干、鸡蛋等。

    可以单买饼,四文钱一个,如果舍得花钱,六文钱可以买一小块卤肉,切碎了夹到麦饼中,咬一口,肉汁四溢,回味无穷。

    豆干二文,鸡蛋三文,因为浸在肉汤中,沾染了肉味,也非常受欢迎。

    小摊赚得不多,但除了三人每日开销外,还能剩下几文。

    东阳郡的端午一般从五月初三就开始了。刷好碗筷,顾晞云拿了昨天买的艾草挂在了大门口,驱邪避灾。

    杨芷梅则拿出她编好的五彩绳,给顾晞云戴了一条,自己戴了一条,又催杨岁忠:“你面揉好了没?我特意给你编了一条脚上戴的。今儿是五月初三,咱们早点儿去,卖完了好去街上逛逛,买些粽叶、糯米包粽子。”

    “好嘞!”杨岁忠将揉好的面和卤好的肉放在推车上,三个人一同去了城门口。

    杨芷梅将面擀成麦饼,杨岁忠将麦饼放到炉子中烤,顾晞云负责招呼顾客,切肉,收钱,三个人配合默契。

    初三果然进城的人多,刚一过晌午,一大盆面,一小锅卤肉、豆干鸡蛋全都卖完了。

    三人收拾好,去街市上买了糯米、绿豆、红枣、粽叶等,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肉不用在街上买,邻居王老大是卖肉的,价钱也公道,小摊每日用的肉都是从他那里买。昨日特意跟他说了,今日多要一些肉,端午包粽子吃。

    顾晞云将米和豆都泡上了,杨家兄妹在洗粽叶,这时,王老大提着一大块肉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二儿子。

    “哟,这是准备包粽子。”王老大笑道,“肉我给你们送过来了,足足五斤。”

    杨芷梅站起来,擦了擦手,接过肉放到了小盆里:“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又去钱匣子里数出了一百文钱:“你数数。”

    王老大接过来仔细数了一遍:“没错,正好一百文。”

    说完也不走,看着杨芷梅夸道:“杨姑娘越来越能干了,你们这个小摊,每天能赚不少吧?”

    杨芷梅道:“赚不多少,也就够每日嚼用。”

    王老大却是不信,他仔细察探过,每日少说也有二百文。他打算让自己的二儿子娶了杨家妹妹,到时他们小两口一起经营小摊子,大舅哥自去找个力气活干。

    至于那位李三娘,听说因为不能生,被夫家休了,又黑又丑,到时帮她寻个孩子多的老鳏夫嫁了,也算他王老大仁至义尽了。

    李三娘是顾晞云的假名,作为书中的炮灰女配,她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城门口鱼龙混杂,她怕长得太好看惹事,每日都把脸涂得黑黑的才出门。

    王老大道:“够嚼用就好。不比我那肉铺,那可是日日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帐,那些贵人们买肉,一次就要二三十斤呢,啧啧。”

    往常王老大送了肉就走,从没像今天这么啰嗦,杨芷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笑着点了点头。

    只听王老大又说道:“杨姑娘,你看我这二小子,长得又俊,人又机灵,不如我们两家结成亲家,以后你要用肉,只管来肉铺取,分文不收。你要是愿意,我明儿就叫媒婆上门来提亲。”

    王家的二儿子是胎里带的弱症,听说他娘怀他时生了一场病,不足月就生出了他。

    他自小体弱,个子矮也就罢了,还被养得游手好闲,成日的走鸡斗狗,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顾晞云刚想上前帮杨芷梅婉拒,就见杨岁忠站了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冷脸道:“不结。我妹妹还要在家多留几年。”

    “我说大舅哥,你妹妹也不小了,你还想把她留成老姑婆呀。”王家二儿子突然说道。

    “你叫谁大舅哥呢?”杨岁忠瞪着眼,拳头捏得嘎巴直响。

    王老大扯着儿子后退了一步:“一个外乡人,竟敢看不起我儿子!你要是不答应,以后就别想摆摊儿,我见一次砸一次!”

    说着,他拉着儿子气冲冲走了。

    叫王屠户这么一闹,三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晚上,顾晞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她忙爬起来,透过窗口向外望。

    只见杨家兄妹正与三个人打斗。她一直以为是弱女子的杨芷梅,身手利索,三两下就将王家那五大三粗的大儿子撂倒在地。

    杨芷梅一抬头,正对上东屋的窗户,夜色中,她目光如电,脸色清冷无情。

    顾晞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杨家妹妹不是不会武功吗?

    在船上的时候,她被那胖子商人调戏,只会缩在一旁哭。而今晚的她,却如同一个冷血杀手。

    这时,杨芷梅也看到顾晞云了,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杨岁忠将王老大扭在了地上,一脚踏上他的背:“再要喊叫,爷就一剑斩了你!”

    说着,他“仓啷”一声,从背上抽出一把宝剑来。

    王老大痛哭流涕,求饶道:“杨兄弟,杨哥……杨爷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吃了熊心豹子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这时,杨岁忠也看见了窗内的顾晞云,他一脚将王老大踢到一旁:“滚!”

    王家父子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顾晞云点亮了灯,杨家兄妹进了堂屋。杨岁忠解释道:“这三个畜牲,拿了迷烟来,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顾晞云问:“原来芷梅妹妹也会武功啊?当时在船上……”

    杨芷梅挠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当时哥哥说,人在江湖,不能把我们兄妹俩的真实实力都透露出去,叫我装弱女子,关键时候能救命。”

    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顾晞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们得罪了王家人,这里住不得了。”顾晞云道。

    “有我和妹妹在,怕他们做甚?”杨岁忠满不在乎地说道。

    顾晞云:“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又不能把他们打亖。还是搬走吧,省得麻烦。”

    见兄妹俩不说话,她心中莫名地警惕起来:“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走。”

    杨芷梅忙说道:“怎能让你一个人走?要走我们三个一起走。”

    杨岁忠也说道:“那好,这几日我们收拾收拾,再到衙门里去办个过所。”

    顾晞云点头同意了。

    夜已过半,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星光,三个人各自回房睡了。

    一个时辰后,杨芷梅站在顾晞云门口,确定她睡得正熟后,悄悄来到东厢房,轻叩窗棱,杨岁忠闪身出来。

    “叫你不要动手,你不听,这下好了,夫人起疑心了。”

    杨芷梅道:“我这不是一时手痒吗。赶快给国公爷发消息,要快一些。”

    杨岁忠道:“刚才我一回屋,就将消息传出去了,这两天我们尽量稳住夫人。”

    杨芷梅松了口气:“那么多明卫暗卫,只有我们两个运气好,遇到了夫人。可不能在最后出了岔子,我还想着回去后能退出暗卫营,以后安稳度日呢。”

    原来这两人都是秦诏派出的暗卫,早在顾晞云与他们一起落脚东阳郡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了消息。不知为何,国公爷并没有追来,只叫他们继续跟着夫人。

    前几日他们才收到消息,国公爷要来接夫人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叫夫人再走了。

    第二天,三个人没有出摊,在家里包粽子。第三天是端午节的正日子,三个人一起去看了赛龙舟,傍晚才回家。

    夕阳照耀着小院,将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儿。

    傍晚的风也变得清凉而温柔,三个人坐在小院的杏树下,小石桌上放着粽子和今日买的一些小吃食,三个人一边吃,一边闲闲地说着话。

    院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咚、咚、咚”,力气特别大,像是有人在拿石头砸门。

    杨岁忠起身开门,只见王老大带着将近二十来人站在外面,人人手中拿着菜刀棍棒。

    他恶狠狠地道:“几个外乡人,竟敢欺负我王家,大伙给我上!把这两个小娘们抓起来,把这小子打断手脚,扔到城外臭水沟里!”

    杨岁忠和杨芷梅见来者不善,双双拔剑,挡在了顾晞云前面。

    杨岁忠将剑横在胸前:“我看谁敢!”

    杨芷梅则从袖中拿出一个细长的信号烟,放了出去,一道细而直的粉红色烟雾直上天空。

    信号烟?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信号烟?这是还有同伙?众人有些嘀咕,脚步迟疑了下来。

    王老大提着杀猪刀,率先冲了上来。

    杨岁忠向旁边一闪,另一手挑起剑花,众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王老大的一只手连同手中的刀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王老大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其他人一看,都吓得不轻,再不敢轻举妄动。

    王家大儿子急红了眼,又不敢向前冲,喊着叫人快去报官。

    正这时,院外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还有整齐的步伐,众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有兵丁来了?如今不是太平了吗?怎么还有兵丁?

    王家大儿子拿衣裳将父亲的手包了起来,又催着人去报管。

    站在门口的人,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骑,以及甲胄鲜明的兵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顾晞云也觉出了不对。

    她看着气场全开的“杨家兄妹”,听着外面的整齐的行军声,扭头回了屋,将两个装衣裳的木箱子摞起来,想要从后窗逃走。

    “杨家兄妹”回头看了看,没去管她。夫人还是太天真了,后面也有人守着。

    院门口,一个英俊威武的男子翻身下马,侍卫们上前,快速将王家父子及泼皮们拖走了。

    秦诏看了看挂在门口的艾草,这才抬步入内。李岁忠、周芷梅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国公爷。”

    “起来吧。”秦诏抬手道,“她呢?”

    周芷梅指了指屋里。

    秦诏抬步入内:“云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晞云好容易爬上了后窗,结果一看后街上也站满了兵丁,她回头,居高临下,看着走进屋中的秦诏。

    夕阳已经落山了,屋中有些昏暗,些许光线透过窗子,洒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显得有些阴柔,他抬头看着她,眼神似怒似喜又似悲。

    顾晞云心惊胆战,即便她坐在床上两个摞起来的木厢上,比他高多了,但他挺拔的身形,还是让她感觉威压倍至。

    他不会打我吧?亲都定了,却扔下他跑了,他最恨背叛了,不会把我的腿打断吧?

    顾晞云越想越害怕,直到秦诏又问了她一声:“云儿,你在做什么?”

    顾晞云苦着脸,道:“啊,那个,我……我想开窗透一下气儿,呃,秦……秦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的夫人在这里,我不能来吗?”

    “不是还没成亲吗?也,也算不上夫人吧。”顾晞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我们已经定亲了。”秦诏上前一步,“云儿,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可是不喜欢京城?那,”秦诏眼神有些哀伤地看着她,“要不,我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卖烤麦饼?”

    “别别别!”顾晞云赶紧摇头,刚太平了没多久,他要是离开京城,再乱起来怎么办?

    “那你是不喜欢我吗?”秦诏失落地低头,“连让我陪着你卖饼都不肯。”

    “哎呀,不是,不是。”顾晞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才好。

    看着他站在那里,一脸落寞的样子,顾晞云心里也不好受。

    突然,她觉出了不对:“你来,不是来抓我的吗?”

    秦诏诧异:“我为何要抓你?”

    “要是我跟你回去,你不会打我吧?”

    “当然不会!你是我定了亲的夫人,我怎么会打你?”

    云儿竟然以为他是来抓她,来打她的?也怪他,以前吓着她了。

    秦诏想起自己以前报复她,想让她摔断腿的事儿,忙向她认错:“以前都是我的错,那时候我……要不,你打断我的腿可好?”

    去年,她刚不见了时,他以为有人劫持了她,心急如焚。后来知道她是自己逃走的,他伤心不已。

    他以为她喜欢上了别人,结果她谁也没去找,而是选了个小城,摆摊过日子。

    他不明白,她要是想摆摊,难道他会拦着她吗?为何非要逃离他的身边?

    他叫周芷梅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得到的消息是:云儿很敬佩他,夸他战功赫赫,治军有方。她说只有他能力挽狂澜,还天下安稳。

    既然她对他如此推崇,为何不愿意嫁给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云儿说他能安邦定国,他就将朝政治理得好好的。

    他本想不再打扰她,只要能不时得到她的消息就行,但是,他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了,决定来接她。

    她既然不厌恶他,只要两人成了亲,日子久了,她自然会喜欢上他吧?

    ……即便没有那么喜欢,只要肯好好与他过日子也是好的。

    秦诏抽剑出鞘:“云儿要是打不动,就拿剑刺我几下。”

    一听他不是来打她抓她的,顾晞云不怕了:“我刺你干嘛?真是傻。”

    说完,她从木厢上跳了下来:“走吧,回京城。”

    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将整条街都围了,自己难道有说“不”的机会吗?还不用跟他回京城。

    反正如今天下太平,男主当了皇帝,女主当了皇后,已经是书中的结局了,她这个炮灰女配在不在,应该没多大影响了吧?

    秦诏听了,简直狂喜,上前一把接住了她:“太好了,云儿,你肯跟我回去了!”

    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像是抱着全天下最珍贵的稀世珍宝,再也肯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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