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一个与地球失去联系,孤零零漫游太空的卫星,终于有朝一日得到地球的消息,于是紧紧握着唯一的通讯设备,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一个拉长的浑厚男声自对面传来:“打开你的包包。”

    真是什么楚门的世界?

    陈今汐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你,你是?”

    “打——开!”对方一下子强硬起来。

    陈今汐被吓得一抖,慌忙去翻背在身旁的包。

    对面已经在催促:“打开没有?”

    “打、打开了。”

    “拿出里面的盒子。”一声声仿若地狱判官相逼。

    陈今汐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尖,颤抖地将手伸进去,果然摸出来一个蒂芙尼蓝的盒子。

    不会是炸弹吧,不会是炸弹吧,千万不要是炸弹,她还想努把力活到一百岁。

    “打开盒子!”对方加快命令道。

    她的心咚咚狂跳,简直要紧张到晕过去,还不忘跟跟对面商量:“那个,不打开行不行。”

    对面似乎怪笑了一声,很快更严厉地说:“不打开你知道后果,快!”

    陈今汐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拿到最远的位置,咔地一声打开。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缓缓睁开眼看过去,里面竟然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你特么吓唬谁?”陈今汐忍不住破口大骂。

    对面嗤地一声笑了,似乎颇为得意,语调也随之轻松起来:“晚上吃什么?”

    “晚上吃你大爷,死变态!”

    陈今汐直接关了电话,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以前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有很多这种无聊电话,多半是校园里的整蛊游戏,剩下的则是社会上的诈骗,这次看上去,好像也是诈骗?

    一想到这她的一颗心就又提起来,连忙环顾四周。

    诈骗人员把东西塞到她包里面,接着嫁祸她偷东西,然后让她赔钱?这样她百口莫辩,无人帮助,然后陷入麻烦,最后被拐卖?

    但是转念一想,没关系陈今汐,也有可能是那种随便打电话骚扰人的变态。

    一想到这里她慢慢平静下来,还好还好,至少不是骗钱的。

    可是,她悲哀地望着自己的手机,莫名开始后起悔来,就算是个死变态,好歹也是认识她的死变态,现在电话挂了,她又重新陷入一开始的迷茫状态。

    左思右想,转过头来看见咖啡店的店员还怯怯地在台阶上观察她的一举一动,陈今汐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问那个绿围裙的女店员:“这位姐姐——”想到自己的年龄,连忙改口:“妹妹你好,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店员妹妹想都没想掏出手机来递给她,陈今汐道了谢,拿过来拨通妈妈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陈今汐心中一沉,只好挂断,犹豫了一下,又打给大学室友秦妙,这次电话倒是拨出去了,然而电话盲音响了许久,迟迟没有人接听。陈今汐握着手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抬头见那个小妹妹担心地望着自己,勉强笑一笑说:“先还给你吧。”

    说罢不等店员们回应,转身就走,低着头努力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很快就淌到车声与阳光的洪流里,越走越快,一直走出三四百米,周围车流声音越来越大,喇叭声响在头顶。

    她抬起头来,原来走到了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一片车声人声席卷而来,好似海水终于没过头顶,窒息压抑,举目四望,不知该往哪里去,耳边灌满了车声人声,而她只是歪着脑袋望着这个世界,就像落水的人一般,慢慢地沉下去。

    身后有人喊:“等一下,等一下!”她回头看时,却是那个绿围裙店员举着手机追出来,奔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电话、电话又打回来了!”

    陈今汐只觉心跳漏了一个节拍,忙将手机接过去,看了看来电显示,嘴唇颤动着问:“秦妙?”

    “你好,请问——”

    “秦妙!我是汐汐,陈今汐!”她忍不住大声嚷了出来,在一片喧嚣的汽车喇叭声中,声嘶力竭,“秦妙,是我,陈今汐,快来接我!”

    秦妙似乎被吓了一大跳,声音也有些磕磕绊绊的:“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陈今汐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她一开始以为是眼泪,然而用手去拭,却什么也没有,抬起头来,路对面硕大的招牌微微浮动着,只好努力维持清醒转头恳求店员姐姐:“告诉她我们在哪里。”

    眼前店员姐姐惊恐的面容,放大、模糊,和小时候中暑一模一样,眼皮一合,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

    这场梦,如果可以再醒一次,一切一定可以恢复正常吧。

    *

    她又回到那年夏天的海面,全身浸润在清凉的海水里,头顶是酷烈的阳光,一张脸晒得红彤彤的。举目四望,四周皆是乌泱泱的人,趴在各式各样的游泳圈上,忽地一阵海浪袭来,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飘浮水面的蚂蚁,伴着海浪依次浮动,耳边传来小孩子刺耳的尖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受到海浪异常的力量,慌乱间未来得及抓稳泳圈,一下子倾覆过去,微咸的海水灌进嘴里,恍惚中睁眼,拼命拽住泳圈,两脚只是触不到底,于是慌乱挣扎,周围尽是尖叫声与笑声。

    陈今汐猛地一动,脚底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心中一惊,睁开眼来,先看见一道微弱的光,一时间以为是穿透海面的微光,随即模糊意识到那是自厚重的窗帘间隙透过来的,而她正躺在房间里,睡得出了一层薄汗,屋内极是安静,她能听到自己因噩梦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一直等到噩梦带来的麻痹感稍稍退去,这才挣扎着起身。

    有人低呼一声,忙上前来搀扶她,陈今汐坐起来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细瘦高挑——不是秦妙,心就先沉了一沉,不自觉甩开她的手,阿姨见陈今汐有些警惕,忙安慰她说:“没事了,咱们现在在医院,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

    陈今汐客气地笑笑:“不用了。”又问:“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我之前刚刚给我朋友打电话。”

    那人温柔笑道:“是你同学吧,她在外面打电话,应该一会就进来了。”说着走过去开门,恰好秦妙握着手机进来。

    “秦妙!”陈今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可是她根本止不住,像一个一惊一乍的小女孩:“天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手机也不是我的,包也不是我的,我去面试,人家还说没有我的名字,还有一个变态跟我打电话说要跟我吃饭!”

    秦妙好像被她连珠炮似的话给说懵了,只是呆愣愣看着她,好半天才挤出字来:“啊?”

    “就是,”陈今汐说得太快,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去面试吗?”

    秦妙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昨天我们没有见过。”

    “我们打电话了,我刚搬到租的房子里,然后我们还打电话说面完试要不要去逛街……”

    “昨天也没有打电话。”秦妙十分肯定地说,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说:“汐汐,我们已经七年没有联系了。”

    陈今汐感到有点眩晕,她没有抓牢救生圈,只是眼睁睁看着它漂远了,而她在最后的淹没前愣愣地盯着海面,任由海水中的寒意侵袭全身。

    “汐汐,汐汐,”是秦妙在叫她,一声又一声,“你还好吧。”

    她很好,只是沉到海面底下,如同溺水的人,无法挣扎,无法呼救,很快就要失温。

    过了好半晌她才木呆呆地抬起头来好好打量一眼秦妙,眼前的秦妙一头波浪式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随意地别在耳后,妆容精致,穿着黑色大衣,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她,还是素面朝天,穿着睡衣,去食堂打包了卤味,另一只手拿着快递,一路溜达回宿舍。

    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已经失去,她只是声音干涩:“那我呢,我也毕业了?我也工作了?”

    秦妙看着她的样子好像她说的是另一门语言:“我上次好像听一个同学说你在名企做高层,具体也不太清楚。”

    “高层?什么高层低层?”陈今汐彻底瘫软在枕头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把秦妙和阿姨吓了一跳,只见陈今汐抬起眼来说:“我知道了,这是一个梦中梦,你们都是假的。”她看见面前摆着的精致饭食,自顾自认认真真地分析道:“老天爷,我就知道,一定是因为我白天搬完家太饿了,所以你才会让我做一个有吃有喝的梦。”

    这么想着,她释然一笑,伸手去拆了其中几份,发现有无锡小排和蟹肉菜心,于是边吃边热络地向呆若木鸡的秦妙和阿姨招呼:“来来来,一起吃。”一边自言自语道:“真是罕见,我做梦从来都没有梦见过自己变有钱。”

    想想就更加快乐了,陈今汐忍不住赞美阿姨的手艺:“阿姨你真是天才大厨,等我下次做梦,你可不可以做一点我家那边的糖醋鱼还有木须肉?”

    阿姨早就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说话也磕磕绊绊:“陈、陈小姐,我是傅先生家的方阿姨,您家里面有可以做北方菜的许阿姨。”

    陈今汐听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还有两个阿姨,一个做南方菜,一个做北方菜吗?”自顾自笑眯眯地又夹了一块无锡小排在嘴里,慢慢地品尝滋味。

    两个阿姨好啊,两个阿姨轮流做好吃的,真是美滋滋。

    美滋滋呀……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陈今汐差点把一整块骨头咽到嗓子眼里,连声咳了起来,阿姨连忙上前帮她拍背,她费劲儿地把那块骨头吐出来,满面潮红地抬起头来问阿姨:“你刚刚说什么?”

    先生?什么先生?这里头为什么有一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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