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卿似乎又回到那个逼仄的房间里。

    她被迫将拥雪院让给小师妹,却舍不得那株初入师门时与师尊一同亲手栽种的玉兰。

    于是她趁着师尊师兄们与小师妹外出游玩时,偷偷去拥雪院挖了一夜,带走了自己的小玉兰,还坏心眼地给他们留下一个大土坑。

    于是果不其然被大师兄找上了门。

    大师兄凌行止是被剑尊捡回太清山的第一位弟子,专研修罗剑道,剑气亦如其人,暴虐残横、杀意冲天。

    姜雪卿被他的灵剑七杀压在移植庭中的玉兰树下,看着对方将狂暴强横的剑气注入自己体内。

    似乎每一寸灵脉都被巨磨缓慢碾碎,她咬紧牙关不肯吭声,可模糊视野中,玄衣男子逆着光倾身,手指强硬钳住她下颌,比背后冰凉坚硬的黑剑还要生冷。

    姜雪卿被迫仰头,听见对方一贯冷酷无情的嗓音微微沙哑,吐字低缓,却如恶魔耳语。

    “卿卿,为何不能乖一点?”

    “看来你很喜欢师兄的剑气……”

    “受不住了?”

    “求饶吧。”

    求饶吧。

    只要求饶,师兄就会放了你。

    只要求饶——

    姜雪卿颤抖的唇瓣微启,仿若枝头摇摇欲坠的娇嫩花瓣。

    “我……”

    “绝不……”

    她拼命挣扎,鼻尖却飘入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香。

    清冽辛凉,如山巅经年不化的冻雪,又染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花木气息。

    有什么温凉柔软的东西压上唇瓣,阻止了她未出口的呓语。

    “……姜雪卿。”

    混乱如潮的记忆碎片骤然淡去。

    那股幽微冷香变得愈发明晰,连同男子击玉一般的清冽嗓音。

    “姜雪卿,该醒了。”

    令人心神疲惫的梦境终于退尽,姜雪卿睁开双眼,对上一双锋利如刀的眉眼。

    天光恰到好处地藉由轩窗雕花落入他眼底,如同光线透过冰川,照出一片空寂压抑的蓝。

    姜雪卿一惊,顷刻清醒。

    她立时想起身,却一阵头晕目眩,又脱力倒回榻上。

    “恒华圣君,我——”

    喉咙吞过刀片般的疼,她下意识舔了舔干涸双唇,粉嫩舌尖于榴齿间一闪即逝。

    烬归雪垂眸望她,不疾不徐道:“你大师兄来过了。”

    姜雪卿一怔,梦中那股席卷全身的剧痛再度袭来,她覆于锦衾上的手指蜷起,攥住了冰凉的布料。

    “他……说什么了?”她强迫自己冷静,“是入门仪式的事?”

    月影纱将影绰天光淡化成渐次洒落的阴翳,于细腻颊边拓下细碎的影,衬得她左眼角下那两枚淡红泪痣愈发曳人心神。

    烬归雪搭在膝头的右手指腹微微摩挲,似在回味什么触感。

    “不知,”他轻描淡写,“很吵,赶出去了。”

    姜雪卿:“……”

    沉重情绪被打断,她又忆起晕厥前与对方的交易,忙支起身体道,“对了,关于太初仙核——”

    她有心与这位大佬早日拆伙,正欲提供些有用信息,忽闻窗外悬挂的风铃被风扰动,发出凌乱声响。

    与此同时,房门大开。

    姜雪卿一僵,听见一声叹息般的温和嗓音飘入房中:“卿卿。”

    ……来了。

    她望向被修长手指掀开的纱帐,扯动唇角,艰难出声:“……师尊。”

    重重纱帐后,踏出一袭无瑕出尘的月白身影——太清剑尊,凌无心。

    他身姿若竹,即便是面对着烬归雪,也只是微微颔首,不卑不亢:“见过恒华圣君。”

    “午后太清山大弟子前来,想必有所冒犯,吾代他向您赔罪,”凌无心抬臂一揖,“还请圣君高抬贵手,收回刑罚。”

    他去瞧过一眼,险些没认出来榻上被禁咒折磨到浑身鲜血淋漓、痛苦呻-吟之人是自己向来孤傲冷僻的大弟子。

    姜雪卿:“……”

    她僵硬地移动视线,对烬归雪的“赶出去了”有了新的认知。

    烬归雪神情冷恹,眼皮都未掀一下:“即是刑罚,岂可随意收回?”

    凌无心:“……”

    他沉默片刻,方一字一句道:“圣君,所言有理。”

    一早听闻恒华圣君性格暴虐冷酷、喜怒无常,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移除禁咒了。

    不知怎的,姜雪卿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凌无心直起背脊,终于转向倚在床头的苍白女子:“……卿卿自小体弱,仰仗圣君看顾了。”

    烬归雪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依旧幽暗冷冽,令人毛骨悚然。

    他微微咧唇,毫不掩饰嗓音中的恶意:“哦,你要给本座什么报酬?”

    凌无心再次沉默,眸光复杂地深深望了一眼姜雪卿,方道:“圣君说笑了。能得您青眼,卿卿自是愿意随身侍奉,以报圣君恩情的。”

    姜雪卿一言不发,只觉恶心至极。

    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在师尊房间发现那个挂满母亲画像的暗室的夜晚。

    旁人于她死后将小师妹当做她的替身,却无人知晓从最一开始,姜雪卿便是凌无心眼中她母亲的替身。

    因此在发现新入门的小徒弟非但生得相似、性子也更活泼,与她母亲当年更为相仿时,他毫不犹豫收回了曾给予她的一切。

    “哦?”

    烬归雪鼻间溢出一声低笑,转向垂首不语的姜雪卿:“你觉得呢?”

    后者只觉寒意由掌心紧攥的布料向上蔓延,不过须臾,便已浑身发冷。

    ……这种师门,还有何可留恋?

    姜雪卿遽然抬头,对上男子沉寂冰湖般的冷蓝眼眸:“太清剑尊,说得对。”

    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姜雪卿,愿拜殊华圣君为师!”

    烬归雪锋利的眉微掀,眸底涌上几分兴味。

    凌无心则倒抽一口凉气,满面惊疑。

    他想都未想,便皱眉道:“卿卿,别胡闹。”

    姜雪卿是他十五年前带回太清山,亲自看顾长大,凌无心自认对其无比了解。

    她向来黏人,如今定是得知新弟子入门,心中赌气,这才任性地说了气话。

    姜雪卿:“……”

    她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雪卿仰慕恒华圣君声名已久,心中憧憬非常,一直想拜入圣君门下,求圣君教导。”

    睁着眼睛扯谎,姜雪卿却相当理直气壮。

    抛开一切不谈,仰慕当世第一强者,不是人之常情么?

    凌无心线条清润的眉几乎拧成一团,向来温和的眸光转冷,变得无比幽暗。

    姜雪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凌无心不再多言,倾身便要握住她的手臂。

    姜雪卿全身心抗拒与他接触,下意识要躲避,却被一股凭空而生的无形之力控制躯体,竟主动张开双臂,摆出一副求抱抱的姿势。

    ……傀儡咒!

    姜雪卿瞳孔紧缩,竟不知自己何时被凌无心种下了此等恶咒!

    她心知若是此刻服从,只会落得比前世更为惨烈的下场,当即拼尽全力调动气海,试图挣脱控制。

    本就脆弱残缺的灵脉成了战场,恶咒反噬之痛自四肢百骸深处涌现,比起前世凌行止的折磨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雪卿硬是一声未吭。

    眼见凌无心双手即将环上女子微微战栗的单薄身躯,空气中骤然飘来一声轻若落雪的笑。

    “本座的弟子,谁准你碰了?”

    有清冷霜息席卷而来,姜雪卿顿觉周身一轻。

    威压、禁制……肩负的一切,皆被顷刻抹消。

    与此同时,近在咫尺的凌无心被一股巨力粗暴扯离,吊在半空,动弹不得。

    “太清剑尊的‘弟子契’,倒很别致。”

    “看来玄门百道也不尽是胆小如鼠之辈,”烬归雪换了个更为懒散的坐姿,狭长深邃的眼微眯,语气愈发愉悦轻快,“除了本座,竟也有人敢用上古禁咒了。”

    姜雪卿:“……”

    作为中咒者,她对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心有余悸,属实无法对这位的愉悦感同身受。

    “卿卿——”

    烬归雪学着凌无心的语气,轻叹一声,嗓音温柔低沉。

    “不若将他们都杀了,你随本座离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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