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湘城
缘分如山间的各支流，独自曲折蜿蜒，却又不可思议的在命运的交汇处聚成一条奔腾入海的河流，浩浩荡荡。
“可会骑马？”
火光将来人照的愈发明朗，锦绣的衣袍衬着那块足金的长命锁，显得富贵逼人。与周围人相比，少了分干练，多了分尊贵。
见沈誓怔在原地，他又问了一遍，“这位小哥可会骑马？如若不会可与我同乘一匹。”
众人还当是沈誓不曾见过那么的大的金子，因此出了神。实则沈誓是在暗道缘分的奇妙，他没料到俩人会在这里相遇。
跟前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尚文所给卷轴上所画的南方地仙，纪中龄。
“学过一点。只是不敢委屈大人，我与...我与这位兄弟同乘一匹就行。”一人一匹，不管自己会还是不会，都无多余的马给他，同样需与他人同乘一匹。
至于为何不和纪中龄同乘，一来是因为沈誓瞧对方在看清他的时候，表情没有明显或是细微的变化，并且眼神淡漠，丝毫不像认识他的样子。他想确认是尚文未给他看过自己的画像，亦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二来，他想先旁敲侧听纪中龄如何与凡间的队伍混在一块的。
“臭小子，你可知他是...？”
后方有人怒斥，却叫墨色长服男子举手打断，“鄙人莫焕，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誓字。”
“沈誓？”纪中龄见沈誓正看着他，以为是让他也介绍下自己，于是拱手道：“纪中龄。”
沈誓略微颔首，方才‘誓’字时他还特意略作停顿偷偷观察了纪中龄的反应，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愚蠢，总不能是比他演技还精湛的吧？
不？他不信。准又是尚文殿的骚操作，使得纪中龄并不清楚他的身份。若非识海显像只能由天界的人发起，他真想找尚文问个究竟。
“来。”莫焕伸出手拉了沈誓一把，待得后者坐稳后吩咐道：“出发。”
马蹄声再次踏碎了林间的寂静。
沈誓将手贴在了马背上，温暖的触感从柔软顺滑的毛发传来，身体跟着马的节奏一起律动，有种久违的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骑马了。
“沈小哥可不像只学过一点的样子，反倒像是骑马的行家啊。”
莫焕虽没转过头来，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后方之人并无丝毫的窘迫，反而是享受其中。
沈誓心道：这你都知道？
下一刻，当马匹腾跃时，他故意滞后半拍，险些就被震落，于是故作慌张地扯住莫焕衣摆的一角，“莫大哥莫要调侃我了，我真就只学了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莫焕当即就让众人放缓了速度。
“说起来我与沈小哥算是半个老乡。”
沈誓不解道：“老乡还有半个的说法？”
莫焕轻笑道：“我的祖籍也在姑苏，不过是在秦淮出生，秦淮长大。不知沈小哥是姑苏哪的？”
沈誓心里咯噔一下，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姑苏不过是他随口捏造的一个地方，结果还真冒出了一个祖籍姑苏的，心下就决定以后不能说谎，因为容易抓马。
“额...”沈誓支支吾吾片刻而后一口咬定道：“寒山！姑苏寒山！”
莫焕闻言，眉头微拧，“姑苏有寒山这一县吗？”
沈誓义正言辞道：“有！你又不是在姑苏长大的，当然不晓得姑苏这些年来的变化。”
莫焕自嘲一笑道：“说的也是。”
片刻后，一行人便见到了月华下静静徜徉的河。到了这，方才见到了光亮。好比被无形大手攥紧的心脏在此刻挣脱了束缚，重新有力地跳动。
“过了这条河，从两壁之间进去，过了处拐角就能看见喻湘城了。大家就地休整，天亮出发。”莫焕将舆图叠好收入怀中。
“是。”
众人纷纷下马，三两作伴分散开，看似凌乱，实则里面大有门道。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成功拱卫之势将纪中龄护在中间。
沈誓自是看清了其中的门道，不禁哑然失笑，心下愈发好奇纪中龄是如何与这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扯上关系的，十几个凡人护卫一个地仙？
莫焕道：“取式鹰？”
“是！”一护卫将挂在马身的一笼子取来，而后打开，一灰毛红喙的式鹰簌簌扑腾，大小不过一拳头。
护卫对着河只一指，那式鹰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河中啄饮了几口，撞碎了铺在河面的轻纱，溅起了一串银亮的水花。
沈誓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幕，“挺新奇的，用这畜生真能试毒？须知鸟类生命比不得人，哪怕无毒，其他极微量的成分都可能致它性命。”
莫焕尚未开口，坐在一旁的纪中龄就出声道：“此鹰不同其他鸟类，生命力与成年男子别无二致。而且其肠只三寸长，只刹那就可流经五脏六腑，用来试毒最是有效，无论是慢性毒药或是剧毒，都会立马见效。”
沈誓还从未听说过这般神奇的物种，虽说是凡间一牲畜，却比得天界的一些法术还要来得奏效，当下不禁高看了它一眼。
式鹰先是尖啸了几声然后飞到了纪中龄的头上，盘旋不止，似是喜悦能得到他的夸赞。
纪中龄抬眸轻笑，继而抬手让式鹰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仔细确认了式鹰的状态后，转头对着莫焕道：“河水无异，可饮。”
听得河水无异，众人欣喜。当即莫焕就让人取水，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可叫人口干舌燥。
纪中龄一边轻轻抚摸，一边伸手接过了一旁士兵递过来的东西。
“这小家伙嘴刁，别的都不吃，只吃这胡糕。”纪中龄将手中的褐色之物一块一块地扯下来，喂给了式鹰。
他的眉宇之间尽是柔意，手上动作不疾不徐。
沈誓微怔：“它吃这东西？”
这胡糕正是面包，虽然卖相比不得他以前见过的样式精美，但却是香得很。错愕的眼神对上式鹰的眼神，尖锐的深墨色眼珠夹带着挑衅的意味，似乎在说‘看什么看？乡巴佬，没见识。’
好你个小畜生，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瞧瞧。沈誓心下起了主意，手指隐晦地对着式鹰掐了个诀。当即就听得本是吃得好端端地式鹰咳了起来。
纪中龄笑骂道：“慢点，慢点。”
式鹰直勾勾地盯着沈誓，忿忿不平。
沈誓并不理会，而是对着走来的莫焕问道：“你们怎么看上去像好多天没有饮水，路上不是有间客栈？”
莫焕将水递给了他和纪中龄，道：“沈小哥有所不知，此趟进山的官道沿途并无任何茶摊或是客栈酒楼，加上此次出门太急并未带任何水源，我等已有两日未沾一滴水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接着道：“至于你口中的客栈早成一处焦墟。”
沈誓错愕道：“焦墟？一两个时辰前我还在那边小憩了会儿，怎么眨眼功夫就成焦墟了？”
“就是说啊。我等远远见着这客栈的时候还颇为欣喜，结果未等靠近，客栈内的人三三两两地冲出，失了魄地直呼杀人了，极为狼狈。下一刻，客栈就莫名地起了大火。”
纪中龄接着道：“而且令人费解的是凶手杀完人后却不跑，活活被大火烧死。”
沈誓追问道：“有几人遇害？又有几名凶手？可清楚他们的身份？”
莫焕道：“客栈掌柜遇害，店小二所为。据当时客栈内的食客所述，两人发生了些口角，后来店小二就掰断自己的手臂把掌柜的给杀了。”
沈誓闭上眼喃喃细语：“掰断自己的手臂用来当作凶器？杀人后任由大火吞噬，莫非是受了某种力量控制？”
天界不乏控物御人之术，只是这些术法皆只能控制行为，并无法改变物体的本质。
须知掰断自己的手臂要比掰断别人的手臂困难许多。而且与店小二交谈时，沈誓并未感知到后者身上有任何内力所在，那么他又是如何掰断自己的手臂的呢？
深思须臾后，他缓慢睁开眼问道：“有查清起火原因吗？”
莫焕道：“是酒窖起火所致。据食客所言，酒窖离大堂只一墙之隔，而且从大堂穿过帘子，就可看到里头。掌柜被杀之前既无烟雾飘出，也无火光照映。但当掌柜被杀倒地之时，大火却无端而起，火势之旺，只眨眼功夫就烧遍了客栈。”
种种异常迹象的背后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这一切。
纪中龄低声：“只可惜被大火烧去了所有蛛丝马迹，不然或许能得到些什么重要信息。”
云层又一次遮住了月亮。
沈誓没有再说话，在深邃的黑暗里再次阖上了眼睛，长久地沉默着。喻湘城的诡异打从那间客栈起就显露了一角，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晓，若是用法力查探，或许就能发现。
莫焕迟疑地看向纪中龄，得到后者的点头后，低声道：“沈小哥。”
这时，沈誓才缓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起身，“是要出发了吗？”
莫焕一把按住他道：“有件事情还未告诉你。”
“哦？”沈誓闻言来了几分兴趣，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是跟他有关的。
难不成是关于客栈的事他们有所保留？
“喻湘城半个月前就成一座空城了。所有人都消失了，你此去怕是得扑个空。”莫焕的脸上带有愧意，“客栈之事说不定与喻湘城的惨状就有关联。现在那里想必危险重重，常人前去恐有性命之忧。”
沈誓适逢其会地给了几个惊恐的表情，就像是刚知道这事。而后又给了个责怪的眼神，似是埋怨莫焕没有早点告诉他。
莫焕连忙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喻湘城外早有军队驻扎，等我等到了后，军队就会离开喻湘城，到时可让他们将沈小哥你安全带出太行山。”
沈誓如释重负地拱手道：“如此就多谢莫大哥了。”
莫焕笑着摆了摆手。
沈誓沉吟道：“喻湘城的事？”
莫焕只当他是关心喻湘城内的亲戚，因此也不做保留。
半月前，离枫镖局的走镖队伍走镖回来，打远远地就瞧见了喻湘城的异状，城外无守军，城内无行人。
镖头立马就遣了两名镖师上报郡守。
此事虽事关重大，但难免令人听了惊骇，于是郡守先调遣了支五百余人的军队急行军，到地之后只入城百米，当即又吓得退出了城。
之后军队与镖队离城百米驻扎，后传书郡守禀明，郡守这才敢上书朝廷。
沈誓心道：原来如此。这倒解了他心中困惑——全城人消失，是何人将消息传来了出去。
“对了，不知太行关如今在哪？”沈誓突然想起店小二曾言‘喻湘城的惨状，五百年前太行关也曾发生过。’
虽然店小二那时可能就不对劲了，但太行关这事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不管对方是出何目的透露的，既都是太行山地界发生的事，或可由太行关之谜溯本求源，探得喻湘城之真相。
“这！”莫焕闻听脸色骤变，沉声道：“沈小哥为何突然问起太行关？”
这倒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沈誓遂将客栈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两人，其间保留了已知喻湘城之变的事。
“这件事我都不曾听过。”纪中龄见莫焕脸上神色变了又变，问道：“太行关也出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太行关在舆图上并无记载，莫非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莫焕重重地叹了口气，“喻湘城的前身就是太行关。”
什么？沈誓与纪中龄齐齐发出低呼。
横跨五百年之久，比大霖国祚都长，诡谲之事再一次降临在了太行关！
“可会骑马？”
火光将来人照的愈发明朗，锦绣的衣袍衬着那块足金的长命锁，显得富贵逼人。与周围人相比，少了分干练，多了分尊贵。
见沈誓怔在原地，他又问了一遍，“这位小哥可会骑马？如若不会可与我同乘一匹。”
众人还当是沈誓不曾见过那么的大的金子，因此出了神。实则沈誓是在暗道缘分的奇妙，他没料到俩人会在这里相遇。
跟前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尚文所给卷轴上所画的南方地仙，纪中龄。
“学过一点。只是不敢委屈大人，我与...我与这位兄弟同乘一匹就行。”一人一匹，不管自己会还是不会，都无多余的马给他，同样需与他人同乘一匹。
至于为何不和纪中龄同乘，一来是因为沈誓瞧对方在看清他的时候，表情没有明显或是细微的变化，并且眼神淡漠，丝毫不像认识他的样子。他想确认是尚文未给他看过自己的画像，亦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二来，他想先旁敲侧听纪中龄如何与凡间的队伍混在一块的。
“臭小子，你可知他是...？”
后方有人怒斥，却叫墨色长服男子举手打断，“鄙人莫焕，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誓字。”
“沈誓？”纪中龄见沈誓正看着他，以为是让他也介绍下自己，于是拱手道：“纪中龄。”
沈誓略微颔首，方才‘誓’字时他还特意略作停顿偷偷观察了纪中龄的反应，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愚蠢，总不能是比他演技还精湛的吧？
不？他不信。准又是尚文殿的骚操作，使得纪中龄并不清楚他的身份。若非识海显像只能由天界的人发起，他真想找尚文问个究竟。
“来。”莫焕伸出手拉了沈誓一把，待得后者坐稳后吩咐道：“出发。”
马蹄声再次踏碎了林间的寂静。
沈誓将手贴在了马背上，温暖的触感从柔软顺滑的毛发传来，身体跟着马的节奏一起律动，有种久违的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骑马了。
“沈小哥可不像只学过一点的样子，反倒像是骑马的行家啊。”
莫焕虽没转过头来，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后方之人并无丝毫的窘迫，反而是享受其中。
沈誓心道：这你都知道？
下一刻，当马匹腾跃时，他故意滞后半拍，险些就被震落，于是故作慌张地扯住莫焕衣摆的一角，“莫大哥莫要调侃我了，我真就只学了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莫焕当即就让众人放缓了速度。
“说起来我与沈小哥算是半个老乡。”
沈誓不解道：“老乡还有半个的说法？”
莫焕轻笑道：“我的祖籍也在姑苏，不过是在秦淮出生，秦淮长大。不知沈小哥是姑苏哪的？”
沈誓心里咯噔一下，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姑苏不过是他随口捏造的一个地方，结果还真冒出了一个祖籍姑苏的，心下就决定以后不能说谎，因为容易抓马。
“额...”沈誓支支吾吾片刻而后一口咬定道：“寒山！姑苏寒山！”
莫焕闻言，眉头微拧，“姑苏有寒山这一县吗？”
沈誓义正言辞道：“有！你又不是在姑苏长大的，当然不晓得姑苏这些年来的变化。”
莫焕自嘲一笑道：“说的也是。”
片刻后，一行人便见到了月华下静静徜徉的河。到了这，方才见到了光亮。好比被无形大手攥紧的心脏在此刻挣脱了束缚，重新有力地跳动。
“过了这条河，从两壁之间进去，过了处拐角就能看见喻湘城了。大家就地休整，天亮出发。”莫焕将舆图叠好收入怀中。
“是。”
众人纷纷下马，三两作伴分散开，看似凌乱，实则里面大有门道。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成功拱卫之势将纪中龄护在中间。
沈誓自是看清了其中的门道，不禁哑然失笑，心下愈发好奇纪中龄是如何与这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扯上关系的，十几个凡人护卫一个地仙？
莫焕道：“取式鹰？”
“是！”一护卫将挂在马身的一笼子取来，而后打开，一灰毛红喙的式鹰簌簌扑腾，大小不过一拳头。
护卫对着河只一指，那式鹰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河中啄饮了几口，撞碎了铺在河面的轻纱，溅起了一串银亮的水花。
沈誓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幕，“挺新奇的，用这畜生真能试毒？须知鸟类生命比不得人，哪怕无毒，其他极微量的成分都可能致它性命。”
莫焕尚未开口，坐在一旁的纪中龄就出声道：“此鹰不同其他鸟类，生命力与成年男子别无二致。而且其肠只三寸长，只刹那就可流经五脏六腑，用来试毒最是有效，无论是慢性毒药或是剧毒，都会立马见效。”
沈誓还从未听说过这般神奇的物种，虽说是凡间一牲畜，却比得天界的一些法术还要来得奏效，当下不禁高看了它一眼。
式鹰先是尖啸了几声然后飞到了纪中龄的头上，盘旋不止，似是喜悦能得到他的夸赞。
纪中龄抬眸轻笑，继而抬手让式鹰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仔细确认了式鹰的状态后，转头对着莫焕道：“河水无异，可饮。”
听得河水无异，众人欣喜。当即莫焕就让人取水，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可叫人口干舌燥。
纪中龄一边轻轻抚摸，一边伸手接过了一旁士兵递过来的东西。
“这小家伙嘴刁，别的都不吃，只吃这胡糕。”纪中龄将手中的褐色之物一块一块地扯下来，喂给了式鹰。
他的眉宇之间尽是柔意，手上动作不疾不徐。
沈誓微怔：“它吃这东西？”
这胡糕正是面包，虽然卖相比不得他以前见过的样式精美，但却是香得很。错愕的眼神对上式鹰的眼神，尖锐的深墨色眼珠夹带着挑衅的意味，似乎在说‘看什么看？乡巴佬，没见识。’
好你个小畜生，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瞧瞧。沈誓心下起了主意，手指隐晦地对着式鹰掐了个诀。当即就听得本是吃得好端端地式鹰咳了起来。
纪中龄笑骂道：“慢点，慢点。”
式鹰直勾勾地盯着沈誓，忿忿不平。
沈誓并不理会，而是对着走来的莫焕问道：“你们怎么看上去像好多天没有饮水，路上不是有间客栈？”
莫焕将水递给了他和纪中龄，道：“沈小哥有所不知，此趟进山的官道沿途并无任何茶摊或是客栈酒楼，加上此次出门太急并未带任何水源，我等已有两日未沾一滴水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接着道：“至于你口中的客栈早成一处焦墟。”
沈誓错愕道：“焦墟？一两个时辰前我还在那边小憩了会儿，怎么眨眼功夫就成焦墟了？”
“就是说啊。我等远远见着这客栈的时候还颇为欣喜，结果未等靠近，客栈内的人三三两两地冲出，失了魄地直呼杀人了，极为狼狈。下一刻，客栈就莫名地起了大火。”
纪中龄接着道：“而且令人费解的是凶手杀完人后却不跑，活活被大火烧死。”
沈誓追问道：“有几人遇害？又有几名凶手？可清楚他们的身份？”
莫焕道：“客栈掌柜遇害，店小二所为。据当时客栈内的食客所述，两人发生了些口角，后来店小二就掰断自己的手臂把掌柜的给杀了。”
沈誓闭上眼喃喃细语：“掰断自己的手臂用来当作凶器？杀人后任由大火吞噬，莫非是受了某种力量控制？”
天界不乏控物御人之术，只是这些术法皆只能控制行为，并无法改变物体的本质。
须知掰断自己的手臂要比掰断别人的手臂困难许多。而且与店小二交谈时，沈誓并未感知到后者身上有任何内力所在，那么他又是如何掰断自己的手臂的呢？
深思须臾后，他缓慢睁开眼问道：“有查清起火原因吗？”
莫焕道：“是酒窖起火所致。据食客所言，酒窖离大堂只一墙之隔，而且从大堂穿过帘子，就可看到里头。掌柜被杀之前既无烟雾飘出，也无火光照映。但当掌柜被杀倒地之时，大火却无端而起，火势之旺，只眨眼功夫就烧遍了客栈。”
种种异常迹象的背后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这一切。
纪中龄低声：“只可惜被大火烧去了所有蛛丝马迹，不然或许能得到些什么重要信息。”
云层又一次遮住了月亮。
沈誓没有再说话，在深邃的黑暗里再次阖上了眼睛，长久地沉默着。喻湘城的诡异打从那间客栈起就显露了一角，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晓，若是用法力查探，或许就能发现。
莫焕迟疑地看向纪中龄，得到后者的点头后，低声道：“沈小哥。”
这时，沈誓才缓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起身，“是要出发了吗？”
莫焕一把按住他道：“有件事情还未告诉你。”
“哦？”沈誓闻言来了几分兴趣，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是跟他有关的。
难不成是关于客栈的事他们有所保留？
“喻湘城半个月前就成一座空城了。所有人都消失了，你此去怕是得扑个空。”莫焕的脸上带有愧意，“客栈之事说不定与喻湘城的惨状就有关联。现在那里想必危险重重，常人前去恐有性命之忧。”
沈誓适逢其会地给了几个惊恐的表情，就像是刚知道这事。而后又给了个责怪的眼神，似是埋怨莫焕没有早点告诉他。
莫焕连忙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喻湘城外早有军队驻扎，等我等到了后，军队就会离开喻湘城，到时可让他们将沈小哥你安全带出太行山。”
沈誓如释重负地拱手道：“如此就多谢莫大哥了。”
莫焕笑着摆了摆手。
沈誓沉吟道：“喻湘城的事？”
莫焕只当他是关心喻湘城内的亲戚，因此也不做保留。
半月前，离枫镖局的走镖队伍走镖回来，打远远地就瞧见了喻湘城的异状，城外无守军，城内无行人。
镖头立马就遣了两名镖师上报郡守。
此事虽事关重大，但难免令人听了惊骇，于是郡守先调遣了支五百余人的军队急行军，到地之后只入城百米，当即又吓得退出了城。
之后军队与镖队离城百米驻扎，后传书郡守禀明，郡守这才敢上书朝廷。
沈誓心道：原来如此。这倒解了他心中困惑——全城人消失，是何人将消息传来了出去。
“对了，不知太行关如今在哪？”沈誓突然想起店小二曾言‘喻湘城的惨状，五百年前太行关也曾发生过。’
虽然店小二那时可能就不对劲了，但太行关这事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不管对方是出何目的透露的，既都是太行山地界发生的事，或可由太行关之谜溯本求源，探得喻湘城之真相。
“这！”莫焕闻听脸色骤变，沉声道：“沈小哥为何突然问起太行关？”
这倒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沈誓遂将客栈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两人，其间保留了已知喻湘城之变的事。
“这件事我都不曾听过。”纪中龄见莫焕脸上神色变了又变，问道：“太行关也出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太行关在舆图上并无记载，莫非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莫焕重重地叹了口气，“喻湘城的前身就是太行关。”
什么？沈誓与纪中龄齐齐发出低呼。
横跨五百年之久，比大霖国祚都长，诡谲之事再一次降临在了太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