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寒的手放到小孩儿脑袋上，轻轻揉着他磕磕巴巴的短发，像普通姐弟一样，将他拢在怀里。她双手微动，捏捏指缝间的碎发和肩膀，柔软偏弱的身体抱起来手感还不错？
明明身体是温暖的，小孩儿却感到头顶冷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让他耳朵尖儿抖了抖。
不要了？
小花父亲愣住。
他本来认为唯一明智的做法是该让她亲口拒绝阿牛，好让阿牛断了心思；要么就是明确的接受阿牛，他也好想想该怎么办。可现在席沐寒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小花父亲陷入两难。
小花父亲晚上出门，并不是去寻蘑菇了，而是去找阿牛。
昨晚阿牛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本来以前是什么都跟他说，不久还跪着求他，说想和他闺女小花好，被他拦下来；现在跪着求他想要跟这个漂亮的外乡人好，想起闺女……他犹豫了。
小花父亲在心里懊悔……全是他犯下的错。
阿牛突然握紧手里的东西，如同握住他的命脉，忽然激动大喊：“你送给我的？”
席沐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只说：“脏了，不要了。”
小孩儿气得磨牙。
就算他再小，也知道贴身衣物的私密性，那个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碰！他曾经听妈妈说爸爸是老古董，那他就是个小古董又怎样！
“不要也不给他！烧了也不给他！”
“好了小娃娃别闹了，你姐姐都没说什么，你还嚷嚷个啥？”小花父亲劝小孩儿，像安慰又不像，尴尬地在一旁的木头桩子上磕磕破烟袋。
旁边的几个上年纪的婶子见没啥看头了，朝小花一家招招手，然后慢慢散去，边走边聊着午饭吃什么。
“啥叫嚷嚷！”小花妈妈上来指着阿牛就骂：“狗日的神经病赶紧滚！”阿牛直愣愣地看着席沐寒，双手握紧了那块白色，听到小花妈妈碎碎骂声，转身就跑。
席沐寒看向小花妈妈，胸腔涌上一股异样感受。
她不太明白小花妈妈为什么会这样气愤，这就是正常人的脾性？是关心在意她？席沐寒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放到小花妈妈肩膀上。
是她为数不多的、按自己的想法亲近人。
“婶婶，别生气，他想要就拿走，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因为他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来为那一小块不算贵重的布料买单。
小花妈妈紧绷的身体放松一点，握住席沐寒的手，“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闺女你心地太善良了，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小花妈妈的手也很奇怪，掌心是常年劳作出的松弛粗茧，却异常干燥温暖，比起她那双处理过许多遍细茧的手，是两个极端。
“危险吗？”这怎么能算危险呢。
“那小子不安好心，你以后别见他，你弟弟说得对，烧了都不该给他！”小花妈妈牵着席沐寒的手，往屋门口走，看到小花担心的模样，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接着说：“穷乡这地方有很多事你们外乡人不知道，总之等你们父母找来你们就走，别想其他的，听婶子的，啊。”
席沐寒点点头，“我听婶婶的。”
“哎！这就对了！婶子是过来人，不能害你们这年轻娃，”小花妈妈拍拍小花，“让小花跟着啊，我去给你们做晌午饭。”接着瞪外面的小花父亲一眼，就走了。
小孩儿扯着席沐寒的衣服不撒手，鼓着腮帮子，明显比小花妈妈还要生气。
同时，小花把怀里抱着的衣服递给席沐寒，“小寒，你的衣裳。”席沐寒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对小花说：“我去换换衣服。”然后把身边小孩儿推到小花身边，独自走进晚上休息的屋子。
小孩儿和小花大眼瞪小眼。
“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呀？”小花蹲下身，戳戳小孩儿的脸，“哎哟，真可爱。”小孩儿僵直地站着不吭声，想跑又想不能跑，结果小花还想逗逗他。
小孩儿想回答说记不得了，可他现在的身份是席沐寒的亲弟弟啊，哪有姐姐的名字叫‘席沐寒’，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这一说？
“我姓席。”
“嗐，我当然知道你姓席啊，这不是问你叫什么吗？”
小孩儿挠挠头，努力回忆自己原来到底叫什么名字，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要不……自己胡乱给自己起一个？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的时候，小花看他挠头的动作，发现小孩儿脑袋上的头发是东少一块西缺一搓，她一拍手，当即说：“小娃娃，小花姐姐来给你修修头发吧！”
小孩歪着脑袋，“啊？”
等席沐寒换好衣服，换上长靴整理好，翻出藏在木箱底下的匕首，塞入靴筒中。少穿一件并不影响什么，先这样吧。
席沐寒把小花的宽大的短袖丢到床板上，这会儿正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之后是小孩儿笑得‘咯咯咯’的声音，跟老母鸡下蛋了一样。
什么鬼？
掀开布帘，就看到外屋这么一幕——
地上落着短短的碎发，小孩儿身上裹着个破破烂烂的浅灰色塑料布，手脚都缩在里面，跟个大粽子似得；小花手里则拿着一把裁衣服的黑色大剪子，对着小孩儿的脑袋，一脸认真地比划着。
嘴里还念叨：“马上就好啦马上就好啦，小娃娃还是那个水灵灵的小娃娃！不会跟狗啃一样的啦！”
“谢谢小花姐姐，小花姐姐真好。”
席沐寒：“……”
又一个‘姐姐’？
“姐姐！”小孩儿笑得灿烂，看见席沐寒出来，立刻喊她，“姐姐看我！”
倒霉孩子，谁是你姐姐！
席沐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这小孩儿的脑子不够好用，亲近人的方式全都这么毫无防备，哪点儿像自己的弟弟了？
这一觉不止睡到大天亮，再隔一个多小时太阳就要到正中间，早饭都省了，直接吃午饭。
小花放下剪刀，给小孩儿抖抖塑料布上的碎发，拿布巾给他擦擦耳朵。小孩儿晃晃脑袋，解下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席沐寒身边，扬起小脸儿，自己揉着均匀但更短的头发，“姐姐看我，这样是不是不丑了？”
席沐寒没扫兴，说：“不丑。”这下不用看下面，就知道是个男孩儿了。
“哪里是不丑啊，你弟弟跟你一样好看，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小花在自己的词典里搜罗一圈，没找到合适的话，憋出一句：“就是很好看。”
晌午的吃食还是番薯，吃完饭，小花妈妈篱笆院也不出，就守着家里这仨孩子，连上屋后的茅房，小花妈妈都跟着，让这仨孩子一起。在小花妈妈眼里，那俩跟自家小花一样。人心都是肉长得，谁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心里的骨肉？
席沐寒坐在木制的小板凳上，倚在外屋的墙边晒太阳。她头上盖着小花的短袖，把肩膀以下全部暴露在阳光下，皮肤晒到沁出细汗。
小孩儿刚开始也学着这么晒，没十几分钟就顶不住了，一整个头昏眼花地发困，从墙边滑到地上，躲到小板凳边的阴凉处，歪在席沐寒腰边睡着了。
小花妈妈不理解席沐寒为啥要在这么炎热的日头下晒着，多难受啊？
“小寒？瞌睡了进屋里睡，外面热。”
席沐寒懒懒地说：“不热，晒会儿，舒服的。”
小花和小花妈妈听了，将信将疑要试试，结果被晒得难受。虽然不理解……但尊重每个人的喜好吧？母女俩折返回屋，也不去想着让姐弟俩进屋休息了。
阳光很好。
从席沐寒执行任务、完成任务、设备故障，一直到现在，满打满算要有一周没有这么沐浴在日光下。
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在好好活着，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刚刚竟然有个可笑的念头划过：是不是可以就这么过后半生？
太可怕了。
时间走得很快。
小孩儿睡得迷迷糊糊，本能地靠近热源，双手攀爬进席沐寒怀里，一点一点的最后坐到她腿上搂着腰，猫儿似得把毛茸茸地脑袋贴近她肩膀。
席沐寒的腰很细，小孩儿的手臂可以轻轻松松环抱一圈，还能握住他自己的手腕。
紧身的胸衣和灰褐色的无袖背心更是勾勒得席沐寒纤瘦，不像能从迷雾森林存活下来的人。裸露在外的手臂非常有力，只有长期练拳的人才会形成一种叫身贵如金的感觉。
只要她想，随时能控制力道，让对方在合适的时间死去。
而这么个依靠‘猎|人’生活的席沐寒，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苟活，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孩子晒太阳。
这要传出去，大概组织里会笑掉大牙。
日头西斜，碎影落一身。
其实光靠仔细看，是看不出席沐寒的手臂和常人有什么区别。这一点，她怀里的小孩儿应该最有发言权。只有靠近了，触摸了，才知道这种几乎形成窄长方体的手臂会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别的地方小孩儿不敢看。
从前，也没人找死去看。
明明身体是温暖的，小孩儿却感到头顶冷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让他耳朵尖儿抖了抖。
不要了？
小花父亲愣住。
他本来认为唯一明智的做法是该让她亲口拒绝阿牛，好让阿牛断了心思；要么就是明确的接受阿牛，他也好想想该怎么办。可现在席沐寒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小花父亲陷入两难。
小花父亲晚上出门，并不是去寻蘑菇了，而是去找阿牛。
昨晚阿牛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本来以前是什么都跟他说，不久还跪着求他，说想和他闺女小花好，被他拦下来；现在跪着求他想要跟这个漂亮的外乡人好，想起闺女……他犹豫了。
小花父亲在心里懊悔……全是他犯下的错。
阿牛突然握紧手里的东西，如同握住他的命脉，忽然激动大喊：“你送给我的？”
席沐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只说：“脏了，不要了。”
小孩儿气得磨牙。
就算他再小，也知道贴身衣物的私密性，那个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碰！他曾经听妈妈说爸爸是老古董，那他就是个小古董又怎样！
“不要也不给他！烧了也不给他！”
“好了小娃娃别闹了，你姐姐都没说什么，你还嚷嚷个啥？”小花父亲劝小孩儿，像安慰又不像，尴尬地在一旁的木头桩子上磕磕破烟袋。
旁边的几个上年纪的婶子见没啥看头了，朝小花一家招招手，然后慢慢散去，边走边聊着午饭吃什么。
“啥叫嚷嚷！”小花妈妈上来指着阿牛就骂：“狗日的神经病赶紧滚！”阿牛直愣愣地看着席沐寒，双手握紧了那块白色，听到小花妈妈碎碎骂声，转身就跑。
席沐寒看向小花妈妈，胸腔涌上一股异样感受。
她不太明白小花妈妈为什么会这样气愤，这就是正常人的脾性？是关心在意她？席沐寒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放到小花妈妈肩膀上。
是她为数不多的、按自己的想法亲近人。
“婶婶，别生气，他想要就拿走，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因为他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来为那一小块不算贵重的布料买单。
小花妈妈紧绷的身体放松一点，握住席沐寒的手，“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闺女你心地太善良了，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小花妈妈的手也很奇怪，掌心是常年劳作出的松弛粗茧，却异常干燥温暖，比起她那双处理过许多遍细茧的手，是两个极端。
“危险吗？”这怎么能算危险呢。
“那小子不安好心，你以后别见他，你弟弟说得对，烧了都不该给他！”小花妈妈牵着席沐寒的手，往屋门口走，看到小花担心的模样，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接着说：“穷乡这地方有很多事你们外乡人不知道，总之等你们父母找来你们就走，别想其他的，听婶子的，啊。”
席沐寒点点头，“我听婶婶的。”
“哎！这就对了！婶子是过来人，不能害你们这年轻娃，”小花妈妈拍拍小花，“让小花跟着啊，我去给你们做晌午饭。”接着瞪外面的小花父亲一眼，就走了。
小孩儿扯着席沐寒的衣服不撒手，鼓着腮帮子，明显比小花妈妈还要生气。
同时，小花把怀里抱着的衣服递给席沐寒，“小寒，你的衣裳。”席沐寒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对小花说：“我去换换衣服。”然后把身边小孩儿推到小花身边，独自走进晚上休息的屋子。
小孩儿和小花大眼瞪小眼。
“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呀？”小花蹲下身，戳戳小孩儿的脸，“哎哟，真可爱。”小孩儿僵直地站着不吭声，想跑又想不能跑，结果小花还想逗逗他。
小孩儿想回答说记不得了，可他现在的身份是席沐寒的亲弟弟啊，哪有姐姐的名字叫‘席沐寒’，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这一说？
“我姓席。”
“嗐，我当然知道你姓席啊，这不是问你叫什么吗？”
小孩儿挠挠头，努力回忆自己原来到底叫什么名字，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要不……自己胡乱给自己起一个？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的时候，小花看他挠头的动作，发现小孩儿脑袋上的头发是东少一块西缺一搓，她一拍手，当即说：“小娃娃，小花姐姐来给你修修头发吧！”
小孩歪着脑袋，“啊？”
等席沐寒换好衣服，换上长靴整理好，翻出藏在木箱底下的匕首，塞入靴筒中。少穿一件并不影响什么，先这样吧。
席沐寒把小花的宽大的短袖丢到床板上，这会儿正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之后是小孩儿笑得‘咯咯咯’的声音，跟老母鸡下蛋了一样。
什么鬼？
掀开布帘，就看到外屋这么一幕——
地上落着短短的碎发，小孩儿身上裹着个破破烂烂的浅灰色塑料布，手脚都缩在里面，跟个大粽子似得；小花手里则拿着一把裁衣服的黑色大剪子，对着小孩儿的脑袋，一脸认真地比划着。
嘴里还念叨：“马上就好啦马上就好啦，小娃娃还是那个水灵灵的小娃娃！不会跟狗啃一样的啦！”
“谢谢小花姐姐，小花姐姐真好。”
席沐寒：“……”
又一个‘姐姐’？
“姐姐！”小孩儿笑得灿烂，看见席沐寒出来，立刻喊她，“姐姐看我！”
倒霉孩子，谁是你姐姐！
席沐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这小孩儿的脑子不够好用，亲近人的方式全都这么毫无防备，哪点儿像自己的弟弟了？
这一觉不止睡到大天亮，再隔一个多小时太阳就要到正中间，早饭都省了，直接吃午饭。
小花放下剪刀，给小孩儿抖抖塑料布上的碎发，拿布巾给他擦擦耳朵。小孩儿晃晃脑袋，解下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席沐寒身边，扬起小脸儿，自己揉着均匀但更短的头发，“姐姐看我，这样是不是不丑了？”
席沐寒没扫兴，说：“不丑。”这下不用看下面，就知道是个男孩儿了。
“哪里是不丑啊，你弟弟跟你一样好看，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小花在自己的词典里搜罗一圈，没找到合适的话，憋出一句：“就是很好看。”
晌午的吃食还是番薯，吃完饭，小花妈妈篱笆院也不出，就守着家里这仨孩子，连上屋后的茅房，小花妈妈都跟着，让这仨孩子一起。在小花妈妈眼里，那俩跟自家小花一样。人心都是肉长得，谁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心里的骨肉？
席沐寒坐在木制的小板凳上，倚在外屋的墙边晒太阳。她头上盖着小花的短袖，把肩膀以下全部暴露在阳光下，皮肤晒到沁出细汗。
小孩儿刚开始也学着这么晒，没十几分钟就顶不住了，一整个头昏眼花地发困，从墙边滑到地上，躲到小板凳边的阴凉处，歪在席沐寒腰边睡着了。
小花妈妈不理解席沐寒为啥要在这么炎热的日头下晒着，多难受啊？
“小寒？瞌睡了进屋里睡，外面热。”
席沐寒懒懒地说：“不热，晒会儿，舒服的。”
小花和小花妈妈听了，将信将疑要试试，结果被晒得难受。虽然不理解……但尊重每个人的喜好吧？母女俩折返回屋，也不去想着让姐弟俩进屋休息了。
阳光很好。
从席沐寒执行任务、完成任务、设备故障，一直到现在，满打满算要有一周没有这么沐浴在日光下。
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在好好活着，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刚刚竟然有个可笑的念头划过：是不是可以就这么过后半生？
太可怕了。
时间走得很快。
小孩儿睡得迷迷糊糊，本能地靠近热源，双手攀爬进席沐寒怀里，一点一点的最后坐到她腿上搂着腰，猫儿似得把毛茸茸地脑袋贴近她肩膀。
席沐寒的腰很细，小孩儿的手臂可以轻轻松松环抱一圈，还能握住他自己的手腕。
紧身的胸衣和灰褐色的无袖背心更是勾勒得席沐寒纤瘦，不像能从迷雾森林存活下来的人。裸露在外的手臂非常有力，只有长期练拳的人才会形成一种叫身贵如金的感觉。
只要她想，随时能控制力道，让对方在合适的时间死去。
而这么个依靠‘猎|人’生活的席沐寒，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苟活，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孩子晒太阳。
这要传出去，大概组织里会笑掉大牙。
日头西斜，碎影落一身。
其实光靠仔细看，是看不出席沐寒的手臂和常人有什么区别。这一点，她怀里的小孩儿应该最有发言权。只有靠近了，触摸了，才知道这种几乎形成窄长方体的手臂会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别的地方小孩儿不敢看。
从前，也没人找死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