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愉哆哆嗦嗦地问了出来:“那你什么时候吃我?”

    男童盯着她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吃我吗?”

    褚枭点头。

    “那你能不能说话?你是人吗?”

    人是什么?他不知道。

    时愉看到褚枭面对这个问题摇头,悬起的心直接碎成两半。

    他不是人。

    所以他还是会吃她。

    时愉嗅到鼻尖萦绕着的来自男童伤口上的血腥气。

    这提醒她了,他的确不像人,哪有人身上都被打上钉子了还跟没事似的?

    不过现在在洞口,月光温温柔柔洒进来,稍微缓解了一点小时愉心中的害怕。

    于是她鼓起勇气端详面前的男童。

    男童态度仍旧平和,甚至带着点顺从,任由时愉盯着自己瞧。

    看着这双比她遇到的其他坏人都要纯净很多的眼睛,小时愉莫名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她试探性地问褚枭:“我想去外面,行吗?”

    没想到小褚枭竟真的缓缓点头。

    时愉将欣喜压制在心底,引导他:“那你松开我,我出去。”

    小褚枭照做,但是跟着时愉。

    时愉一点点挪出山洞,这才压抑着呼吸舒出一口浊气。

    然后她慢慢挪动着,在外面黄沙中慢慢前行。小褚枭亦步亦趋行在后面,脚步声很轻,但存在感极强。

    终于走到一个小山丘旁边,女童的脚步停下。

    “穷起,哦不,阿起,”时愉转头对褚枭笑起来,唇角弯弯,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不通人性的男童浑然不觉女孩的奇怪,只认真地听着。

    女童小心翼翼伸出手,虚虚点了一下男童的伤口,眉心微蹙,抬眸挤着眼露出心疼的样子。

    男童懵懂,盯着面前这双情感丰富的眼睛看,同时被女童摁着肩坐到地上。

    然后他听到女童细细弱弱的声音,尾音带着小勾:

    “你瞧你这伤,不能到处走动,还得治,我去帮你采药,你在这等我回来给你上药不要动,好不好?”

    这句话太长,男童听不甚懂,只记住最后一句“你在这等我回来给你上药”,他听懂了“等”。

    所以男孩如常听话点头。

    时愉扬起一个放松的笑,这笑似乎有些难以抑制,但女孩很快把放松的笑改成了欣慰的笑。

    她迫不及待地丢下一句:“你不要动哦,我去去就回。”

    然后就不顾一切跑向山丘。

    男童乖乖朝着女童奔跑的地方坐着,看着她的身影跑过山丘直至消失在那山后面,被耸起的坡遮住了后面的踪迹。

    男孩神情不变,等得安静。但是一旁的魂识时愉知道,他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这里是褚枭的回忆,她只能看到褚枭所经历的事,所以并不能跟着幼年自己离开,但是她了解自己——

    走到山丘前停是要借山挡住自己的逃跑路线,把褚枭摁坐在地上是为了拉长他起身到追上去的时间,让他坐在原地不许动是怕他去找她,她种种行为都是为了逃跑,离开他。

    魂识时愉看着褚枭端坐的背影,心中不忍。

    之前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在时愉心里浮现,搅得她的心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接着便是心惊。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但她稍微一想就想到:小褚枭虽然现在不懂时愉的这些孩童的雕虫小技,但长大后的暴君褚枭肯定懂,他只要长大后一回忆,便能想通幼年的自己做这些事的原因。

    她观察着周围,等待像上一段回忆那样的时空坍塌,然而却无事发生。

    她本以为这段回忆会在幼年自己走后没多久进行重现,却没想到过了许久这梦都没断,看来,褚枭的痛苦不止这些。

    一边的时愉都等得百无聊赖,青色魂识在地上一弹一弹地飘着。

    她本以为褚枭等一段时间没见到人就该自行离开,谁知道中间还要持续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空档期。

    中间她还试过去碰褚枭的眉心妄图进入他的灵府,意料之中的,不行。那团魂识只对梦里的事有反应,任凭她在他灵府里怎么喊都顾若惘闻。

    方才她在洞里也试过进自己的灵府,却完全不能像上一个记忆那样控制自己的身体,那具身体里有幼年时愉的魂识,她这个外来的做不了主。

    小褚枭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在原地坐着,一直到天将破晓。

    在暴露的天地之下坐了一晚,男孩的身体早已僵硬。

    最后他没等来时愉,却等来了凶兽。

    还有,有主人的灵兽。

    ——他一直盯着的那处山丘之后缓缓有了光亮,一片寂静中传来了粗重杂乱的脚步声。

    一有动静时愉就立马去看褚枭的反应,只见他面上出现了一丝厌烦。

    她心中出现不好的预感。

    果然,时愉砰砰的心跳声迎来了几只面目狰狞的凶兽。

    不过她想,终于来了。

    而褚枭动都未动,青色的魂识围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

    时愉想,他为什么不跑?

    比凶兽利爪大口更先抵达的是带着腥臭水汽的嘶吼。

    褚枭终于站起来,握住刀。他不躲,冲了上去,漆黑瞳孔透着狠厉,手中刀被捏得铮铮作响。

    …………

    褚枭的刀刃插进了最后一只没倒凶兽的眼睛里。

    它剧烈挣扎,想把人甩下去。时愉能看见它背上长满凸起疙瘩的皮肤,看着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却让褚枭在上面趴得更稳。

    他一手握着插得很稳的刀,一手扯住兽耳,身子摇摇晃晃,等到凶兽累了,开始气急败坏地吼叫,他便拔出刀,几步踏上那兽的天灵之处,再度插了进去,顺着刀口一股鲜血混杂着脓液的浆体喷出,几息之后,巨兽轰然倒地。

    整个过程时愉看得目瞪口呆,虽然方才就知道他能杀得了凶兽,但是她完全无法想象他能连杀三头。

    而且刚才她分明看见了一只凶兽咬住了他的手臂,那只大嘴吞下他整个人都不算勉强,他竟硬生生用被咬的那只手掰下了凶兽的一颗臼齿,痛得那兽不得不松开牙齿放出他的胳膊……

    时愉飘过去看,只见男童胳膊上赫然一排血肉模糊的牙洞。

    但他自己却没有一点停顿,就着凶兽松口的间隙将另一只手上的刀送进了它的喉咙。然后灵巧地一跳,躲过另一只凶兽咬过来的血盆大口,那只凶兽径直咬住了这只凶兽的脖颈……

    凶兽都死了,褚枭自己看起来也是半死不活。他闭着眼睛重重倒地,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肉,气息微弱。

    时愉想,他痛苦的记忆应该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吧,却没想到,天空中又隐隐出现几只闪着翅膀的东西。

    那些东西越来越近,与倒地的凶兽们不同,它们表面光滑,眼神清明,颈部有人为留下的印记。

    这些,是灵兽中的一种,时愉认出来,它们是炎境修士最常养的尖嘴鸟。

    他们在空中盘旋着下落,将褚枭包围,尖尖的利爪微微蜷缩,陷进风沙之中,突起的尖嘴外沿细细一看锋利似刀刃。

    褚枭被迫站起,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眯着眼看这群不速之客。

    他第一次见这些东西,此时已经察觉到他们与自己常见的兽有极大不同。

    时愉的心又一次砰砰跳起来了,却与方才纯粹的担心不同,这次隐隐加了另一种重量压在她心头。

    她觉得方才的自己想错了,褚枭痛苦回忆的根源,或许是这些灵兽,有主人的灵兽。

    不过她还是怀着一丝希望看向那群有些许灵智的飞禽。

    然而希望落空——那群飞禽却开始张开翅膀,露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杂色花纹,时愉只虚虚看了一眼,眼前就开始发晕。

    这是它们的攻击之兆。

    男童防不胜防,比之魂识时愉中招更甚,他抱着两鬓极力忍耐脑中剧烈的疼痛。

    他将将才和那三只凶兽殊死搏斗完,现在看起来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在褚枭因为疼痛不得不紧闭着眼时,灵兽们已经冲向了他。

    但是突然——

    其中一只加快了速度,先其他鸟一步,抓起褚枭的衣物将他吊到了空中然后振着翅膀飞离尖嘴鸟的包围圈。

    它虽然飞得很快,但是姿势奇怪,就像是刚刚适应现在这幅身子,在空中左歪右歪。

    这件事诡异至极,其他尖嘴鸟猝不及防,他们的主人不曾告诉过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所以都愣愣地停了一会儿,然后才振翅追了上去。

    时愉飞得颇为艰难,她头一次当鸟,却不仅要边飞边驯服这具鸟身,还要控制着利爪在抓牢男童的同时不弄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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