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瞎子女修,竟能击败慕师兄!"

    "慕师兄自小在凌云宗修行,惊才绝绝,实乃我宗翘楚,非仙人不可有此之姿也。"

    "那又有何用?昨日凌云探道不也败于这籍籍无名散修之手!"

    "这散修到底是何来头?往日从未听说过有这一号人,倒像是横空出世一般,存心要扫我修真界各宗颜面!"

    众弟子唏嘘一番,皆不再言语。

    正凄凄惶惶之际,一新弟子不解道:"各位师兄何至于此,不还有神师兄?"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俱现嗤笑之态:

    "神之雩?那个整日对着树桩发呆的闷葫芦?笑话!他怎可与慕师兄相提并论?!师弟怕是新来的,还未见过那傻子被雷劫劈坏脑子的模样罢!"

    这新弟子倒是年轻气盛,虽被奚落仍忿忿不平:"神师兄剑意分明铿锵,昨日我还见他斩断天雷!"

    "斩断天雷?"一弟子阴阳怪气地拔高声音,"怎不说是天雷见他要劈不劈绕着走?毕竟傻子身上霉气重,连雷公都嫌晦气!”

    “还有那个散修,昨日恰轮到我观赛,那瞎子分明就是侥幸取胜,慕师兄定是看她是残废又是个女子手下留情了!"

    这话说得可谓相当不留情面,修真界最忌讳比试后手下留情弄虚作假之说,其杀伤力不亚于当众骂人家残废,而这人倒是贪心,两样全占了。

    "咔嗒"一声玉坠轻响,离符端施施然拨开人群,唇角弯似新月:"诸位这般热闹,噫,好一股酸鸡味儿。

    众人惊觉回头,只见来人一袭天青色竹纹长衫,三千青丝被一白玉簪松松拢住垂落腰际,眼覆白纱,指尖正把玩着某弟子腰间玉坠,也不知何时顺走的。

    "你!"被偷玉坠的弟子涨红脸,"还给我!"

    "急什么?"离符端将玉坠抛起又接住,"方才听各位高谈阔论,说你们慕师兄昨日手下留情了?"

    先前叫嚣最凶的弟子梗着脖子:"正是!"

    "有意思。"她突然逼近那人,言语间讽刺意味极重:"怕不是手下留情吧,照你这么说应是全然放水吧,毕竟能让我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贵宗难不成就是教你们这般引颈就戮的?"

    "你、你休要辱我宗门!"

    "辱?"她退后半步轻笑,"我分明是在夸慕道友深谙'以头试剑'之道,这般舍己为人,佩服佩服。"

    "你放肆!"数道剑光骤然亮起。

    离符端足尖轻点退至树梢,随手摘片竹叶抵在唇间:

    "别急着动手呀,我这儿还有桩奇闻——昨夜路过贵宗后山,竟见你们慕师兄跪在地上找东西,我上前一问,哦豁,原来在找碎成渣的‘翘楚’面子。"

    "你!"领头的弟子气得剑都拿不稳,"慕师兄天纵英才......"

    "天纵英才连瞎子都打不过?"离符端突然冷下声音,竹叶如利刃擦过对方耳际,"那你们这些连瞎子都打不过的手下败将的师弟,又算什么东西?"

    方才还聒噪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至于那位神之雩道友......"她旋身落地,绣着银竹的衣摆扫过满地落叶,"烦请转告他可别手下留情了。今日白龙台上,我离符端定要堂堂正正击败他,诸位可要瞧好了!"

    语罢扬手抛出玉坠,正卡进领头弟子后颈衣缝中。

    "此物沾染了阁下愚气,建议丢了吧。"她笑着结印,"哦对了,赠诸位个清心诀,省得待会观战时急火攻心晕过去。"

    众弟子一时发不出半点声音,皆目欲喷火地瞪着她。

    "别瞪我呀。"离符端转身走向白龙台,声音混着竹叶沙沙作响:“再瞪眼珠子就掉出来了!”

    “小道我呢,就先行一步啦。众道友白龙台见!”

    然她没刚抬脚,适才帮小傻子开口的那位新弟子弱弱道:“道友,白龙台不在那边……”

    离符端:……

    她调转方向,心中暗恨登仙台太过广袤,面上倒是毫无装x失败的尴尬,淡定拜谢道:“谢过道友,烦请道友指个方向。”

    那弟子许是没想到离符端比了这么多次仍不知白龙台何在,一时间愣在原地。直至少女又重复了一遍,那弟子才如梦初醒指了个方向,讷讷道:“这边……”

    此番凌云探道的举办地点位于凌云宗登仙台。这登仙台虽称之为“台”,实为空中奇岛,平日里十分神秘,不允弟子进出,只这五年一次的凌云探道,人们才得以窥见登仙台之巍峨壮美——

    作为凌云宗举宗最高之地,登仙台终年立于云巅之上,仙台楼阁错落其间,楼台皆以白玉为基,红木作梁,缀以琼花,每一处雕琢鬼斧神工,尽显超凡脱俗。

    而最让众修士趋之若鹜的,是这登仙台中心的白龙台,疏放旷达风格平生罕见自不必说,究其原因却也不过“凌云探道”四字。

    此刻的白龙台,正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

    距离凌云探道决赛开始不过半炷香时间,众修士皆默默不言,偶有言语声,也多是探讨前几日各宗佼佼者们的剑术招式。

    忽而一群仙鹤轻盈而又悠然地飞过白龙台上空,众人纷纷为之一振,争先恐后向台前挤去,都想一睹这两位从众天之骄子中脱颖而出的天才是何等风姿。

    ……结果却让这群门派修士们大失所望。

    离符端倒是衣冠楚楚,她浑身气度不似凡人,只让人惊疑乃是九天之上的仙人跌落人间。

    而对面那少年就惨了点,虽身量欣长墨发如瀑,但前额头发过长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整个人举止木讷呆傻,毫无修士基本形象可言,更遑论谈“天才风姿”。

    台下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此前观战未轮到我,只听众师弟说今年有个瞎子散修十分厉害,击败了我宗天才慕师兄,我本以为是谣传,未曾想这瞎子竟一举踏入决赛!”

    “神木头怎穿成这样就上台了?真是丢人!不论怎么说,我压神之雩赢!若是这散修赢了,我修真界各大门派的面子往哪搁?”

    众人嗟叹之际,台上的比赛已然开始。

    离符端看着眼前少年,一时间倒有几分好奇。

    少年着实木讷,因为头发的缘故,离符端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只感慨这身装扮还真像个傻子。

    师父分明占卜到此次凌云探道会有自己身上符文的线索,可此时已是决赛,线索的头发丝儿都没发现。

    难道线索就在这小傻子身上?离符端心下生疑,然眼下情形不允她多想,只得随意向对面行了个礼,寒暄开口道:“道友就是凌云宗最强兵器神之雩?”

    少年似是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离符端自讨了个没趣,她撇了撇嘴,倒是没出言讽刺,只率先出手。

    众人只觉一道风擦面而过,回过神时离符端已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到少年面前。

    少年还是呆愣愣的,似是没有察觉危险到来。

    谁料就当离符端马上击中他时,那少年倒像是会瞬移一样,竟直接消失在了离符端眼前。

    她眉心一跳,回身同时身体弯了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弧度急速向后滑去。

    果不其然,少年此时就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已拔出本命剑,直直向离符端胸前刺来!

    少年速度极快,见离符端如此动作,迅速调整了剑的指向,剑气逼人,同时右手虚化成爪,可谓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离符端不敢多想,身体佯做伏地状,果诱得少年再一次调低剑锋。她瞄准时机直身一跳,半空中倾云出窍,与紧随而来的剑瞬间对上。

    “铿锵”一声,二人的剑均是剑意磅礴,有排山倒海之势。

    离符端眼中现出快意。

    面前少年仍是看不清脸,只是有些下撇的唇角显示出此时少年的不悦。

    离符端可不管这么多,她招式愈发凌厉,且攻击角度出其不意,不消半刻少年身上就被划出好几道剑伤。

    几位端坐登仙台上首的各宗长老们顿时不淡定了,面上皆露焦灼之态,然唯有一位长老却欢欣雀跃起来。

    绫致真人一撇眼,就见明竹真人一脸笑意,登时怒道:

    “明竹!神之雩岂非你得意弟子?为何见他落败竟如此欢欣?若是真被那散修赢了,我修真界五大宗门的面子往哪放?!”

    此言一出,众真人都看向明竹真人,目光中不无谴责。

    孰料那明竹真人表情丝毫未变,只笑着摇了摇头,不作解释,转而继续观战白龙台。

    少年步伐有些凌乱,但气息仍十分平稳。而离符端此时战意正盛,竟是丝毫不惧少年凌厉的剑气和怒张的灵力,迎战上去。

    岂料还未贴近少年身边,一道惊雷便打了下来。离符端虽灵巧一闪,但仍不幸被余雷打中左臂,她微微蹙眉,抬眼看向不知何时已悬于半空的少年。

    神之雩站在天雷中间,左手虚化原是为了此时的蓄雷,数道闪电聚于少年掌心,想来这人的雷灵根品质极佳。

    离符端兀自想着,未曾想刚被雷劈中的地方蓦地发烫,低头一看,竟是已皮开肉绽,鲜血正顺着左臂淋淋而下。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轻纱下的眼中泛起汪洋战意。

    然刚想出招,面前忽现诡异景象——

    黑云压城,骤雨如矢。万千寒鸦自枯枝惊起,铁翅割裂铅灰色天幕,血珠混着雨滴坠入层层帘幕。

    玄铁锁链贯穿女子琵琶骨,将她钉在九丈高的寒玉柱上,青玉表面蜿蜒着大片血痕。柱下骸骨堆叠,骸骨额间贴着幽兰符文,那些符文在雨中泛着妖异磷光。

    离符端心中莫名大恸,然此时不容她多想——

    数道如碗口般粗的雷从空中直劈下来,离符端稳住心神,身形一动,竟是已快出残影。同时左手捏诀,一巨大冰穹快速包裹全身,万千冰锥毫不犹疑朝神之雩刺去。

    离符端左手擦过剑身,向少年飞速掠去。

    而少年此时却做了件令众人都大跌眼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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