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磨牙期后至》/徐未已

    晋江文学城首发

    2025/04/29

    ——

    你是什么馅的粽子?

    蜜枣的,梅干菜的,还是咸蛋黄?

    真想知道。

    要是能咬一口就好了。

    ——《黑粽子追踪记录》

    *

    五分钟前,一阵急促的放学铃打响,停歇在树枝上的鸟被惊动,三三两两扑扇着翅膀飞向蓝天,一根羽毛颤颤巍巍地从上空飘落下来,掉在了这里——江俪高中。

    有人拿监狱比喻学校,用犯人形容学生,上学的日子谱成一曲心酸苦涩的铁窗泪。

    从教室里鱼贯而出的学生枯萎的精神面貌在飞奔出学校的瞬间重新注满希望,像是刑满释放,肩膀上的重压瞬间清零的瞬间,居然还有股“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有人在楼下仰天长啸:“啊!自由!”

    苏可意的视线收回来,等贺嘉卉的空档,她将手机插上充电宝。

    长按。

    开机。

    亮屏。

    解锁。

    手机顿时响个不停。

    弹窗弹个没完没了。

    她手误错点了一个。

    购物软件瞬间打开。

    苏可意皱着脸,带着怨气退出。

    她点进微博,开屏广告出来的时候她手一抖,购物app再次自动打开。

    苏可意一脸黑线,眸子被不满占据,眉毛向中间靠拢。

    又是你。

    老是你。

    神经病。

    高中政治书上对前进性和曲折性的统一作出了解释:事物的发展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其中包含着前进和曲折性两个方面。

    事实胜于雄辩,通往微博的路上就深刻解释了这一哲学问题,广告开发商确实深谙哲学之道,原来工作只是为了糊口,哲学才是真爱。

    哎,管它哲学数学物理学,此刻苏可意的脑子里只关心一件事。

    她屏着气在搜索框里迅速敲下“林泽与”三个字后,顿了下,然后重重地按下回车。

    林泽与,性别男,净身高一米八三,2000年7月17日出生,是一个不知名男团THE NWSE的成员,至今出道已有一年,粉丝量卡在199.9万这座穆朗玛峰上死活冲破不了200万大关,而其中还有很大部分还都是僵尸粉。

    在竞争极大的娱乐圈,他甚至连208线都不算,只能乐观地说是个“未来可期”的新人。

    作为粉丝,苏可意对他非常有信心,相信他的才华不会被埋没,或快或慢,肯定会等来光芒万丈的一天,终将会在未来站上音效灯光都高级的广阔舞台,成为炙手可热拥有百万千万死忠粉的顶流!

    嗯……

    尽管他已经两个星期都没有消息,而他最大的黑粉非常嚣张地在他的微博广场信誓旦旦地阴谋论说,他已经退圈了。

    贺嘉卉从厕所出来,就见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懒洋洋地抻着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护栏上,漫无目的地仰头望向天,露出段白皙细长的脖子,宽松的白色校服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她看起来有些娇憨。

    看得贺嘉卉手痒痒,特别想去揪她的脸,就像是软糯圆润的汤圆,碰一下还带回弹,手感超好。

    “可意!”

    贺嘉卉对上了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不再是以前亮晶晶的灵动样,里面蓄着惆怅和不解,忧郁得很。

    她无精打采地掀了下眼皮,唇微张“啊”了声有气无力地应她,随后那虚弱的力气很快被抽走,人又继续丧下去,眨了眨眼,垂头丧气的。

    不用猜也能知道是因为什么。

    苏可意平常都是喜气洋洋的,像个小太阳活力十足,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天塌了她也要先吃好喝好睡好。

    正如身高158的她所说,天塌了还有高个儿顶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属于“无能为力”那挂。

    也就这周开始,苏可意才变得愁眉苦脸,时不时盯着虚空发呆,唉声叹气,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恹恹的看起来既不精神也不新鲜。

    贺嘉卉了然于心,趁她发呆,不动声色地戳了下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这才满意,轻声问:“可意,你那个的idol现在还是没消息吗?”

    “嗯。”苏可意闷闷地应了声,想起那个讨厌的黑粉头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话,不禁哀叹了声。

    粉丝和黑粉注定是水火不相容,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待见我,我非常厌恶你的绝对关系。

    楚河之界泾渭分明,三八线即是死亡线,掐起架来一定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尸骨万里。

    按照常理,像林泽与这样的小idol不应该会有死缠烂打的黑粉。

    毕竟都说,糊,是最好的保护色。

    可林泽与就有这么一个只要他有任何活动都要出来嘴一句的死忠黑,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举报了几次还是挺过来了,生命力比小强还顽强。

    问——这世界谁最了解一个艺人,答案有俩,一是粉丝二是黑。

    苏可意从一开始大战黑粉头子八百来回都不带皱眉,到现在心里越来越没有底。胡思乱想的时候真的会什么都想,她不免不安地猜测:林泽与不会真的要退圈吧?

    “他已经两周没发过微博了。而且,他们公司也没有发过他的行程图。”

    虽然这个公司对林泽与的态度一直都挺可恶,但还是第一次微博上公然唯四,皮下还直接点赞了林泽与的黑博。

    林泽与本人也很奇怪,他往常每个周三都会发条动态,但很少主动发自拍,只有简简单单的风景照,要么是不知何意的标点符号,或者是发一堆微博自带的表情。

    林泽与发微博的频率一直不是很积极,看着特别没有事业心,营业频率在团里属于偏下,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样忽然消失,行踪不明的情况。

    而他所在的华新娱乐不仅对此没有一点解释,还把以前提及他的微博都给权限了。

    种种状况,似乎都直指着相同的答案。

    苏可意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顿住。

    就在刚刚。

    原本关注人数为5的THE NWSE的官方微博号变成了4,关注列表里扫一眼就能看出缺了谁。

    苏可意眨巴着眼睛,呼吸在一瞬间乱了。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很有灵气,眼白很白,眼珠很黑,透过这么双干净有力量的眼睛,往往给人留下非黑即白,善恶观分明的印象。

    “嘉嘉,你说他不会真的要退圈了吧?”苏可意底气是真的不足了,心里空落落的,一颗心悬在那被风吹一下晃一下,居无定所,只要再那么随便一扯就砸到地上摔碎了。

    贺嘉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太了解娱乐圈的事也不追星,不知道什么话最合适。

    而且,她嘴笨,并不是很擅长说话,她磕磕绊绊地说了个无厘头的建议:“要不我们猜丁壳,你赢了就不是。”

    苏可意却目光炯炯,盯着她,“那你知道我会出什么吧?”

    被一双澄澈的眼眸盯着,贺嘉卉肯定地点了下头。姐妹情深,心连心,脑电波同频,她肯定能明白她。

    拳头vs剪刀

    “……”

    苏可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剪刀手,颤颤巍巍地举着,像是严监生死前对二两灯芯的坚持。

    她张大了眼,唇角向下,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底气,原先的猜测被一锤定音了般,“是真的?他真的退圈了?为什么啊?”

    贺嘉卉很少见苏可意的情绪这么低落,她脑子忽然转快起来,一把拉住了苏可意,“怎么会!拳头能硬得过剪刀吗?所以可意,应该是你赢了!”

    苏可意将信将疑地看她。

    贺嘉卉重重点头,用肯定的绝对的安慰目的百分百的语气,没有技巧全是主观判断地坚定道:“是你赢了。”

    苏可意叹了口气,扯了下唇角,把手机收回到书包。

    学校里的学生已经离开了大半,不少教室的前后门都已经关上,空旷的校园依稀能听见袅袅鸣声。

    教学楼前有颗高达十米树干粗壮的老树,枝繁叶茂,树上蝉声连连。午后阳光还有稍许残留被胡乱搅拌成了黄昏,从树枝叶片间的空隙穿过,在走廊上投射出斑驳树影,风一来,树枝微微轻颤。

    一道清脆亮堂的声音响起,独属于少女的明媚干净,像是悠扬夏日里刚切进冰水里冒出气泡的柠檬片,“走!请你吃冰淇淋!”

    *

    苏可意在玄关处看见一双高跟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毯上,二者之间还夹着另一只形单影只找不到伴的鞋。

    正如主人的性格,随性随意,无拘无束。苏可意觉得她骨子里的好心态和没心没肺大概都是从她妈妈苏往这复制粘贴来的。

    当然,美貌也是。苏可意从小到大听到最大的话就是“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像个洋娃娃”以及“你妈妈真好看能不能当我妈妈”。

    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因此她很小就对自己的长相抱有绝对的自信,总是一本正经地回绝那些对她妈妈虎视眈眈的小孩:“不行的,你没我好看,能当我妈妈的孩子一定要是最好看的。”

    小小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凡尔赛”,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直白又真诚,就是残忍了点,容易把其他小孩气哭。

    但偏偏小朋友们又都颜控,心思单纯,怒气消得快,到头来还是最爱和苏可意凑一块玩。

    厨房的磨砂玻璃门正拉着,看不清人,只见有模糊而清淡的人影像个陀螺一样忙得来回打转。笨重的油烟机发出阵阵抽响的闷声,如火如荼的氛围似是预示着有场大动作。

    苏可意家的厨房其实形同虚设,她妈妈不是很擅长做饭,所以一年到头开不了几次火。

    那台装了几年了的油烟机现在要是挂到二手交易平台上,光是看外表还能勉强挂上九成新的标签。

    她俩平常都是出去吃得多,或者点外卖。只有苏往兴致来了才进去捣鼓一下,就像现在,这对苏可意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好事。

    厨房去年整修过一次,原因是苏往动作太大整出了场无人伤亡的小爆炸,高压锅当场就焦得黢黑。苏可意出于对生命的珍重以及对意外的防范意识,一度想说服她妈妈给厨房换一道防爆门。

    苏可意顿了顿脚步,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神色踌躇不自然,她咽下口水,警铃在脑子里敲得急切。

    她忐忑地想:我不会又要进医院了吧。

    我能不能不吃啊。

    不想再去医院了。

    也不想再洗胃了。

    苏芒拉开一点门缝,从厨房探出个头来,像往常一样招呼了声,“回来了”也不等苏可意的回复,像是例行必要程序,下一秒那扇磨砂玻璃门重新被合上。

    苏可意默默收起心里暴风哭泣的小人,把书包放回了房间,路过阳台时看见洗衣机正状态良好地运作着。

    哇,这次她妈妈居然没有弄坏洗衣机。

    苏可意上前拍了拍乖乖工作的洗衣机,能在她妈妈手里生存下来的洗衣机真不容易,生命力算是一等一的强,强者中的强者,一节更比六节强。

    嗯。这不是借物喻人。

    真的不是。

    但她没能顾影自怜多久。苏可意想将衣服晾上,可从洗衣机拿出第一件衣服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愣着看向手里边的一件白衬衫,此时已经换了面貌,被外力卷成了麻花,摇身一变,成了粉衬衫。

    不仅如此——

    苏可意捏着衣领用力上下一甩,许多的细碎的雪花,不,纸巾碎屑晃晃悠悠地漂浮在了半空,像是下雪了一样,飘飘洒洒。如同六月飞雪,昭示着衬衫无处申诉的委屈。

    “可意,过来吃饭!”

    催命符“啪”地一下粘在了她脑门上。

    苏可意迅速地将衣服往旁边的柜子里一藏,她一向是很给她妈妈面子的,中气十足地应了声,“马上!”

    苏往将菜一道道地从厨房端出来,每端出来一盘都要期待地对苏可意说:“猜一猜。”

    苏可意如坐针毡,蒙答案她最不擅长了,“土豆丝炒肉。”

    “是生姜炒肉。”

    苏可意:“番茄鸡蛋汤。”

    “是番茄炒鸡蛋。”

    苏可意:“黑巧克力炒肉。”

    “什么呀,这是蘑菇炖鸡。”

    “……”

    可那蘑菇明明是黑色的。

    汤汁也是黑色的。

    盘子也是黑色的。

    她马上也要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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