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夏夜闷热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蒸腾出的腥气,连蝉鸣声都显得有气无力。我蹲在小卖部门口那块被几代人磨得发亮的石墩上,机械地拍打着腿上贪婪吸血的蚊子。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像是有巨人在天边擂鼓。抬头望去,厚重的乌云像浸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在山头。闪电在云层间游走。爷爷在里屋又咳嗽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我心头一紧。我赶紧起身,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去关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林阳!林阳!"村支书赵叔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他跌跌撞撞地从雨幕中跑来,裤腿上溅满了泥浆,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后山要塌方了!乡里刚来紧急电话,让全村人都去村委会避一避!"

    我浑身一激灵。青石村背靠太行山余脉,去年隔壁王家沟就因山体滑坡死了七口人。冲进里屋时,灯光发黄的光线下,看见爷爷正佝偻着身子在炕上摸索药瓶,骨节粗大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像秋风中的枯枝。

    "爷爷,咱们得赶紧走,后山要塌方了。"我蹲下身,让他枯瘦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爷爷的身子轻得吓人,背起来像背着一捆干柴。

    "唉,我这老寒腿..."爷爷的眉头皱成个"川"字,但还是顺从地趴到我背上。我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像破旧的风箱。

    刚跑出没多远,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得脸生疼。雨水顺着爷爷花白的鬓角往下淌,他冰凉的手指紧紧抓着我的肩膀。路过村后那座破败的老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撕裂天际,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庙塌了!"我猛地回头,只见老庙的后墙像被巨人推了一把,轰然倒塌。飞扬的尘土中,瓦片和木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一个黑影在废墟里蠕动,但雨幕太密,看不真切。

    把爷爷安顿在村委会后,我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老庙。雨水在废墟上冲刷出一道道蜿蜒的小溪,混着泥土变成浑浊的泥浆。我踩着湿滑的砖石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难道是眼花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发现倒塌的佛像后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洞口不大,约莫能容一人爬入,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雨水顺着边缘滴落,竟泛着淡淡的青光,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睛。更奇怪的是,我耳边突然响起若有若无的呢喃,像是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又像是风吹过缝隙的呜咽。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亮钻了进去。洞内的空气潮湿阴冷,混合着霉味和一种奇特的檀香,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怪的符号,在手机灯光下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随着光影变幻仿佛在蠕动。

    最深处立着一块青黑色的石碑,约一人高,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碑文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幽光,那些扭曲的字符我从未见过,却莫名觉得眼熟。手机的光突然闪烁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触碰了碑面。刹那间,一股灼热从指尖窜上手臂,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烙了一下。"啊!"我猛地缩回手,惊恐地发现全身的血管都泛着金光,皮肤下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金蛇在游走。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从骨髓深处爆发。我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碑上。温热的鲜血顺着碑文的沟壑流淌,那些古怪的符号突然光芒大盛,刺目的金光充满了整个洞穴。我张大嘴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视线被金色的光晕淹没。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那些碑文化作金色的流沙,顺着我的伤口钻进体内。剧痛奇迹般地缓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回到了母体的温暖中。恍惚中,感觉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我体内苏醒,像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钥匙,又像是解开了某种古老的封印。

    当我踉跄着爬出洞口时,暴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我长舒一口气,突然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劈下,刺目的白光让我短暂失明。我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四肢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全身,我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重重倒下。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模糊地看见几个人影从雨幕中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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