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夜
尹如萱睁开眼，就见顾时彦坐在床侧，阴沉着脸。
看来这次昏迷的时日不短。
完全没了再同他争论的欲望，尹如萱眼皮一搭，眼不见为净。
“她害了我们的孩子，活该偿命。”
顾时彦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又抚摸宠物似的，拍了拍她的脸。
这人又犯起臆症，他们哪来的孩子。
“如今她能喂你喝避子汤，明日就敢喂你喝砒霜。”
“她不会。”
尹如萱抬眼，凉凉的瞥向他：“春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自从尹府满门遭灭，身边就只剩春杏，早就成为随行相伴的影子。
避子汤一事本就迫于无奈，更何况这七年来春杏最懂得她，知晓孩子于她而言，无疑是枷锁。
此次若不是…
顾时彦眼神冷峻：“亲人？”
“本王才是你唯一的亲人。”
他拉起尹如萱的手，抚上自己脸侧，放软语气：“我是你的夫君。”
尹如萱面色冷淡，顺应地捧住他的面颊，顾时彦便歪头贴上她手心。
这玉面修罗的心再硬再冷，面颊也是柔软温热的，这幅好容颜，任谁都想不到竟是尊煞神。
尹如萱恍惚中想起，自己多年前也曾爱慕过这张脸，但这份感情太过久远，早就消磨无了。
“啪！”
尹如萱给了顾时彦一巴掌。
窗外枯枝被风吹得作响，有鸟影掠过。跪地声接连一片，屋内外奴仆听着了巴掌声，都惊得发颤，不敢喘气。
顾时彦被扇得偏过头，左脸泛起红印。
“全都下去。”
他眯起了眼，一声令下，跪着的奴仆嘻索退至屋外，只剩他们二人。
尹如萱以为顾时彦会发疯。
他却一把扣住她还在发颤的手腕，将脸凑过去，唇珠蹭着她的掌心，竟然轻吮着吻起来。
顾时彦：“疼么？”
不疼，爽快。
尹如萱不作声，顾时彦就啃咬起她的指尖，酥麻的不适感爬上她的脊背。
“嘶！”尹如萱被一下刺痛，猛地挣扎起来，用力抽回手。
顾时彦奇怪，自己明明收起了犬牙，怎么还是会伤到她。
尹如萱终于直视，决绝道：“顾时彦。”
“放过我吧。”
“我早已无利用之处，你又何苦装深情，纠缠恶果。”
难道是因那些见不得人阴私癖好不能施于世家贵女，才死圈着她不放手。
“我罪臣孤女的身份现在之于你唯有大患，不如各别两宽。”
顾时彦脸色霎冷，适才被扇巴掌都未惹他动容，现在却动起气来。
呵呵，各别两宽，说得真是轻巧。
好像能轻飘飘地带过他们所有过往纠葛。
顾时彦俯下身道:“你是患，我便是祸，祸患合该纠缠到底，至死方休。”
他恶狠狠地盯住尹如萱，不愿再装模作样的同她扮演恩爱夫妻，恢复了独裁高傲的上位姿态。
凭什么七年了，尹如萱还没歇下逃离他身边的心思。
顾时彦天生疯劲，是在皇权宫廷野蛮厮杀里长大的野兽，统领、强制、占有，就是他掌控人生的方式。
而对尹如萱，他早已分不清是征服欲还是肉麻的情爱，身为支配者也不需要分清。他拥有她，这就是结果。
“放过你，不可能。”
冷冷说罢，顾时彦便拂袖而起，转身离开。
尹如萱撑起上身，神色恹恹:“你以为是谁指使的春杏，让我喝避子汤？”
顾时彦顿地驻足，偏头回望。
尹如萱冷笑，除了快要嫁入府内的女主人，还能有谁。
继续质问:“顾时彦，你要瞒我多久？”
“你将与丞相之女成婚之事。”
尹如萱从来知道顾时彦会娶正妻，或早或晚，终是要娶的，这是身为皇族逃不过的宿命。
原以为娶入正妻之日，会是她自由之时。毕竟顾时彦的妾是罪臣遗女，此事一旦暴露，无疑会成为顾时彦的把柄患处。
没想到顾时彦毫无松口的迹象。
尹如萱的忍耐没能换来自由，还赔上了春杏的命。
她后悔了，后悔没同顾时彦早点撕破脸。
顾时彦阴沉着脸，缓步走回。
一步一答。
“打算瞒你一辈子。”
“本王会娶丞相之女为正妻，如何？”
“等那女人嫁进来，本王就把你藏到地下室，你终日能见到的人只有本王，又如何？”
不如何。
尹如萱磕上眼，顾时彦发疯，她才不陪着哄。
顾时彦放完狠话，惯来明白打一巴掌喂一甜枣的道理，转变得温柔。
他怀抱住尹如萱，将头用力埋进尹如萱脖颈，□□的紧贴缓解了他的不安，放软语气道:
“如萱，关于婚事我自有计划。”
顾时彦眼神狠厉起来:“那女人想害我们的孩子，我不会放过她。”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缓了良久，终于走了。
这一走，尹如萱有半月未见到他。
“夫人，王爷怎么再不来院里了？”这侧院清冷下来，玲儿急得团团转。
尹如萱支着单只手靠桌，撑住下颚，无所谓道:“忙呗。”
玲儿讪讪:“也是，王爷近日是忙。”
她紧张地瞥了瞥尹如萱，见尹如萱并无伤心幽怨之色，才大了胆子。
继续说:“王爷也真是的，就算忙着筹备婚事，也不能如此冷落您呀。”
尹如萱看玲儿忿忿不平鼓起脸蛋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捏了把。
近些日子王府上下除却她这一侧偏院，忙得热火朝天。
尹如萱透过窗，远远瞥见主府满室通明，一串串红灯笼和喜绢将王府装饰得喜庆生机。
自从她同他坦言知晓婚事，顾时彦索性不瞒了。
今夜，便是顾时彦同那丞相之女的成婚夜。
“玲儿，吩咐的那箱钾可拿来了。”
“找着了，夫人。”玲儿转身捧起一盒长形木箱到跟前。
尹如萱抚摸了下箱身，便打开了锁。
里面竟躺着一身喜服。
玲儿捧着箱子的手被惊得一抖。
“夫人……”
尹如萱淡定地将那一身喜服拾起，照着身子比了比，没想到七年来不曾改型，一丝一缕都未抛线，可见当年绣娘们的重视。
她还挺满意，抬起头问玲儿:“可会梳妆？”
玲儿有一双巧手。
她颤着手为尹如萱插上最后一钿金簪，忍不住问道:
“夫人，您要去抢亲吗？”
尹如萱奇怪地看了她眼，略带鄙弃:“怎么会。”
她才不做那深宫怨妇吃醋争宠的做派。
“等人罢了。”说着，漫不经心打了个呵欠。
天色渐垂，明月高悬，王府点缀着的红灯笼被冬夜雪风吹得呼啦晃荡。
顾时彦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出现在侧院。
玲儿禀身退下，心头吃惊:明明是同丞相之女大婚夜，王爷竟真的来了夫人这。
尹如萱坐在梳妆镜前，难得涂了胭粉，杏目涟漪，屋内点了红烛，为她更添得几分艳色，身着金线缕衣的嫁服。
顾时彦穿着大红的喜服闯进来，倒像是同她的成婚夜。
尹如萱红唇轻启，勾手邀道：“夫君，为我描眉。”
顾时彦痴痴接过眉笔。
镜内一对璧人，顾时彦捧着她的脸，神色庄肃认真，目露柔情。
尹如萱被红烛晃了眼，竟瞧出几分真情。
尽管只是一瞬的想法，尹如萱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肉麻得浑身不自在。
“真美。”顾时彦停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尹如萱被顾时彦的一双含情凤眼盯得不自在。
顾时彦眯蒙着眼，却带审视：“如萱今日有些不一样。”
“夫君不喜欢我涂脂粉？”尹如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自然喜欢的。”顾时彦贴近了些，呼气打在她脸上。
“娘子变成什么样，我都心悦。”
这花孔雀今夜开屏得厉害，尹如萱快招架不住了。
眼见顾时彦瞧着瞧着，就要低头索吻，手也不老实起来。
尹如萱猛地起身，拖住顾时彦的手，牵引着往桌边走，“夫君如此孟浪，怕是忘了成婚的规矩。”
“该喝合卺酒了。”
顾时彦今夜格外听话，可能是醉酒的缘故，十分顺从地坐至桌前。
若顾时彦一直这般痴醉乖顺，尹如萱或许还会同他周旋些时日。
尹如萱这七年里逃跑数次，结果无一是被顾时彦逮回来。
对于顾时彦来说，她的每次孤注一掷都算得小打小闹。他有恃无恐地料定她逃不出手掌心，才会陪她玩追逃的游戏。尹如萱从未想过妥协。
春杏的离开是当头一棒。
尹如萱心头沉甸甸得，疲惫又荒芜，竟真感到累了。
桌上裹着红布，还有早就备好的酒。
尹如萱将一酒杯托着塞进顾时彦手掌，又拿起自己的那杯，主动环臂相交。
顾时彦痴醉得歪头盯她，似是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果决。
“娘子，我这酒里放了什么？”
尹如萱不语，被识破了仍不动声色，固执看向他。
顾时彦目光沉沉，忽而又笑起来：
“娘子同我的合卺酒，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喝。”
哪怕杯中是毒酒。
顾时彦最懂尹如萱的不屈。此次又要玩什么把戏，若能消气，他都姑且愿陪她玩一遭。
合卺之欢，引颈向戮，顾时彦同尹如萱交杯，共饮尽杯中酒。
“好酒。”
他唇色被酒浸润得透红，玉面凤眼，眉间阴翳不散。醉昏了头，就要勾住尹如萱的后脑索吻。
“亲亲我吧。”顾时彦难得一副恳求作态，“该给些奖赏的。”
尹如萱没有拒绝。
这是个带有报复意味的吻，弥漫舌尖齿唇。顾时彦的吻同他人一样掠夺性十足，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尹如萱猛觉口中腥甜。
随后是席卷全身的无力感。
怀中人的头颅不受控地倾斜，顾时彦脊背惊汗。
一睁眼，却见尹如萱嘴角溢血。
巨大的荒谬感将他淹没。
怎会如此？
他想过她会鱼死网破，都不曾相信——毒酒是尹如萱为自己备的。
尹如萱一阵昏沉后，竟飘飘然脱离了肉身，魂魄随着红烛摇晃，视线再度清明。
她看见自己穿着七年前嫁与顾时彦为妾的那身嫁衣，溢出的血滴落襟前，全身无力地倒在顾时彦怀里。
这也算得解脱了。
至于顾时彦这个祸害，合该孤身遗千年。
尹如萱的魂魄被拖着不得离远，只见顾时彦打横抱起她瘫软的身体，将她放置到床榻。
顾时彦贴在床侧，醉蒙蒙得用指腹擦拭她嘴角的血，神情恍惚。
忽地凑近，阴恻恻的透过床榻上的身体，精准盯向尹如萱的魂魄。
顾时彦:“娘子，喝完合卺酒，该是洞房花烛夜。”
话落，红烛被吹灭，屋内霎时昏暗。
滞留人世时间用尽，尹如萱身影被罩在黑暗中，魂形逐渐消散。
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天煞的顾时彦！死了都不放过她！
尹如萱气急败坏，怨气比鬼都重，只想立刻诈尸骂死顾时彦。
疯子！死变态！臭流氓！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看来这次昏迷的时日不短。
完全没了再同他争论的欲望，尹如萱眼皮一搭，眼不见为净。
“她害了我们的孩子，活该偿命。”
顾时彦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又抚摸宠物似的，拍了拍她的脸。
这人又犯起臆症，他们哪来的孩子。
“如今她能喂你喝避子汤，明日就敢喂你喝砒霜。”
“她不会。”
尹如萱抬眼，凉凉的瞥向他：“春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自从尹府满门遭灭，身边就只剩春杏，早就成为随行相伴的影子。
避子汤一事本就迫于无奈，更何况这七年来春杏最懂得她，知晓孩子于她而言，无疑是枷锁。
此次若不是…
顾时彦眼神冷峻：“亲人？”
“本王才是你唯一的亲人。”
他拉起尹如萱的手，抚上自己脸侧，放软语气：“我是你的夫君。”
尹如萱面色冷淡，顺应地捧住他的面颊，顾时彦便歪头贴上她手心。
这玉面修罗的心再硬再冷，面颊也是柔软温热的，这幅好容颜，任谁都想不到竟是尊煞神。
尹如萱恍惚中想起，自己多年前也曾爱慕过这张脸，但这份感情太过久远，早就消磨无了。
“啪！”
尹如萱给了顾时彦一巴掌。
窗外枯枝被风吹得作响，有鸟影掠过。跪地声接连一片，屋内外奴仆听着了巴掌声，都惊得发颤，不敢喘气。
顾时彦被扇得偏过头，左脸泛起红印。
“全都下去。”
他眯起了眼，一声令下，跪着的奴仆嘻索退至屋外，只剩他们二人。
尹如萱以为顾时彦会发疯。
他却一把扣住她还在发颤的手腕，将脸凑过去，唇珠蹭着她的掌心，竟然轻吮着吻起来。
顾时彦：“疼么？”
不疼，爽快。
尹如萱不作声，顾时彦就啃咬起她的指尖，酥麻的不适感爬上她的脊背。
“嘶！”尹如萱被一下刺痛，猛地挣扎起来，用力抽回手。
顾时彦奇怪，自己明明收起了犬牙，怎么还是会伤到她。
尹如萱终于直视，决绝道：“顾时彦。”
“放过我吧。”
“我早已无利用之处，你又何苦装深情，纠缠恶果。”
难道是因那些见不得人阴私癖好不能施于世家贵女，才死圈着她不放手。
“我罪臣孤女的身份现在之于你唯有大患，不如各别两宽。”
顾时彦脸色霎冷，适才被扇巴掌都未惹他动容，现在却动起气来。
呵呵，各别两宽，说得真是轻巧。
好像能轻飘飘地带过他们所有过往纠葛。
顾时彦俯下身道:“你是患，我便是祸，祸患合该纠缠到底，至死方休。”
他恶狠狠地盯住尹如萱，不愿再装模作样的同她扮演恩爱夫妻，恢复了独裁高傲的上位姿态。
凭什么七年了，尹如萱还没歇下逃离他身边的心思。
顾时彦天生疯劲，是在皇权宫廷野蛮厮杀里长大的野兽，统领、强制、占有，就是他掌控人生的方式。
而对尹如萱，他早已分不清是征服欲还是肉麻的情爱，身为支配者也不需要分清。他拥有她，这就是结果。
“放过你，不可能。”
冷冷说罢，顾时彦便拂袖而起，转身离开。
尹如萱撑起上身，神色恹恹:“你以为是谁指使的春杏，让我喝避子汤？”
顾时彦顿地驻足，偏头回望。
尹如萱冷笑，除了快要嫁入府内的女主人，还能有谁。
继续质问:“顾时彦，你要瞒我多久？”
“你将与丞相之女成婚之事。”
尹如萱从来知道顾时彦会娶正妻，或早或晚，终是要娶的，这是身为皇族逃不过的宿命。
原以为娶入正妻之日，会是她自由之时。毕竟顾时彦的妾是罪臣遗女，此事一旦暴露，无疑会成为顾时彦的把柄患处。
没想到顾时彦毫无松口的迹象。
尹如萱的忍耐没能换来自由，还赔上了春杏的命。
她后悔了，后悔没同顾时彦早点撕破脸。
顾时彦阴沉着脸，缓步走回。
一步一答。
“打算瞒你一辈子。”
“本王会娶丞相之女为正妻，如何？”
“等那女人嫁进来，本王就把你藏到地下室，你终日能见到的人只有本王，又如何？”
不如何。
尹如萱磕上眼，顾时彦发疯，她才不陪着哄。
顾时彦放完狠话，惯来明白打一巴掌喂一甜枣的道理，转变得温柔。
他怀抱住尹如萱，将头用力埋进尹如萱脖颈，□□的紧贴缓解了他的不安，放软语气道:
“如萱，关于婚事我自有计划。”
顾时彦眼神狠厉起来:“那女人想害我们的孩子，我不会放过她。”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缓了良久，终于走了。
这一走，尹如萱有半月未见到他。
“夫人，王爷怎么再不来院里了？”这侧院清冷下来，玲儿急得团团转。
尹如萱支着单只手靠桌，撑住下颚，无所谓道:“忙呗。”
玲儿讪讪:“也是，王爷近日是忙。”
她紧张地瞥了瞥尹如萱，见尹如萱并无伤心幽怨之色，才大了胆子。
继续说:“王爷也真是的，就算忙着筹备婚事，也不能如此冷落您呀。”
尹如萱看玲儿忿忿不平鼓起脸蛋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捏了把。
近些日子王府上下除却她这一侧偏院，忙得热火朝天。
尹如萱透过窗，远远瞥见主府满室通明，一串串红灯笼和喜绢将王府装饰得喜庆生机。
自从她同他坦言知晓婚事，顾时彦索性不瞒了。
今夜，便是顾时彦同那丞相之女的成婚夜。
“玲儿，吩咐的那箱钾可拿来了。”
“找着了，夫人。”玲儿转身捧起一盒长形木箱到跟前。
尹如萱抚摸了下箱身，便打开了锁。
里面竟躺着一身喜服。
玲儿捧着箱子的手被惊得一抖。
“夫人……”
尹如萱淡定地将那一身喜服拾起，照着身子比了比，没想到七年来不曾改型，一丝一缕都未抛线，可见当年绣娘们的重视。
她还挺满意，抬起头问玲儿:“可会梳妆？”
玲儿有一双巧手。
她颤着手为尹如萱插上最后一钿金簪，忍不住问道:
“夫人，您要去抢亲吗？”
尹如萱奇怪地看了她眼，略带鄙弃:“怎么会。”
她才不做那深宫怨妇吃醋争宠的做派。
“等人罢了。”说着，漫不经心打了个呵欠。
天色渐垂，明月高悬，王府点缀着的红灯笼被冬夜雪风吹得呼啦晃荡。
顾时彦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出现在侧院。
玲儿禀身退下，心头吃惊:明明是同丞相之女大婚夜，王爷竟真的来了夫人这。
尹如萱坐在梳妆镜前，难得涂了胭粉，杏目涟漪，屋内点了红烛，为她更添得几分艳色，身着金线缕衣的嫁服。
顾时彦穿着大红的喜服闯进来，倒像是同她的成婚夜。
尹如萱红唇轻启，勾手邀道：“夫君，为我描眉。”
顾时彦痴痴接过眉笔。
镜内一对璧人，顾时彦捧着她的脸，神色庄肃认真，目露柔情。
尹如萱被红烛晃了眼，竟瞧出几分真情。
尽管只是一瞬的想法，尹如萱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肉麻得浑身不自在。
“真美。”顾时彦停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尹如萱被顾时彦的一双含情凤眼盯得不自在。
顾时彦眯蒙着眼，却带审视：“如萱今日有些不一样。”
“夫君不喜欢我涂脂粉？”尹如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自然喜欢的。”顾时彦贴近了些，呼气打在她脸上。
“娘子变成什么样，我都心悦。”
这花孔雀今夜开屏得厉害，尹如萱快招架不住了。
眼见顾时彦瞧着瞧着，就要低头索吻，手也不老实起来。
尹如萱猛地起身，拖住顾时彦的手，牵引着往桌边走，“夫君如此孟浪，怕是忘了成婚的规矩。”
“该喝合卺酒了。”
顾时彦今夜格外听话，可能是醉酒的缘故，十分顺从地坐至桌前。
若顾时彦一直这般痴醉乖顺，尹如萱或许还会同他周旋些时日。
尹如萱这七年里逃跑数次，结果无一是被顾时彦逮回来。
对于顾时彦来说，她的每次孤注一掷都算得小打小闹。他有恃无恐地料定她逃不出手掌心，才会陪她玩追逃的游戏。尹如萱从未想过妥协。
春杏的离开是当头一棒。
尹如萱心头沉甸甸得，疲惫又荒芜，竟真感到累了。
桌上裹着红布，还有早就备好的酒。
尹如萱将一酒杯托着塞进顾时彦手掌，又拿起自己的那杯，主动环臂相交。
顾时彦痴醉得歪头盯她，似是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果决。
“娘子，我这酒里放了什么？”
尹如萱不语，被识破了仍不动声色，固执看向他。
顾时彦目光沉沉，忽而又笑起来：
“娘子同我的合卺酒，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喝。”
哪怕杯中是毒酒。
顾时彦最懂尹如萱的不屈。此次又要玩什么把戏，若能消气，他都姑且愿陪她玩一遭。
合卺之欢，引颈向戮，顾时彦同尹如萱交杯，共饮尽杯中酒。
“好酒。”
他唇色被酒浸润得透红，玉面凤眼，眉间阴翳不散。醉昏了头，就要勾住尹如萱的后脑索吻。
“亲亲我吧。”顾时彦难得一副恳求作态，“该给些奖赏的。”
尹如萱没有拒绝。
这是个带有报复意味的吻，弥漫舌尖齿唇。顾时彦的吻同他人一样掠夺性十足，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尹如萱猛觉口中腥甜。
随后是席卷全身的无力感。
怀中人的头颅不受控地倾斜，顾时彦脊背惊汗。
一睁眼，却见尹如萱嘴角溢血。
巨大的荒谬感将他淹没。
怎会如此？
他想过她会鱼死网破，都不曾相信——毒酒是尹如萱为自己备的。
尹如萱一阵昏沉后，竟飘飘然脱离了肉身，魂魄随着红烛摇晃，视线再度清明。
她看见自己穿着七年前嫁与顾时彦为妾的那身嫁衣，溢出的血滴落襟前，全身无力地倒在顾时彦怀里。
这也算得解脱了。
至于顾时彦这个祸害，合该孤身遗千年。
尹如萱的魂魄被拖着不得离远，只见顾时彦打横抱起她瘫软的身体，将她放置到床榻。
顾时彦贴在床侧，醉蒙蒙得用指腹擦拭她嘴角的血，神情恍惚。
忽地凑近，阴恻恻的透过床榻上的身体，精准盯向尹如萱的魂魄。
顾时彦:“娘子，喝完合卺酒，该是洞房花烛夜。”
话落，红烛被吹灭，屋内霎时昏暗。
滞留人世时间用尽，尹如萱身影被罩在黑暗中，魂形逐渐消散。
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天煞的顾时彦！死了都不放过她！
尹如萱气急败坏，怨气比鬼都重，只想立刻诈尸骂死顾时彦。
疯子！死变态！臭流氓！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