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个人
路依家的牛丢了，那天傍晚她拿着手电出发，趁着茫茫暮色去找牛。
草原上的风总是很冷的。
来了五年，路依一直不太习惯这样冷的风。
她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
远处天边被冷风吹得红红的，亮起零星星子，路依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她怀着希冀走上前，打眼一看，吓了一跳。
地上躺了一个人。
这人嘴唇发白起了死皮，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一看就是一个游客。
路依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嚯，还有气。
这可耽搁不了，要不是遇到出来找牛的路依，这游客估计要冻死在这茫茫荒原了。
哦，也有可能被群狼分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路依咬咬牙，脱下袖子，一手绕过他的脖子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一手绕过他双腿的膝盖窝。
她试着起身，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儿仰倒。
这游客实在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于是路依抱着这个游客，赶着太阳的尾巴尖儿，踩着星辰的头顶，大步往家走去。
赶紧把他送回去，还要出门找牛呢，路依心想。
远远看到白色的帐篷，帐篷前阿妈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能看见她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路依就大声叫她：
“阿妈啦！阿妈啦！”
路依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于是阿妈放下手中的活，朝路依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问：
“此旺——”（怎么了）
路依也回：
“捡了个人！”
直到两个人汇合，阿妈被路依怀里面色苍白的男人吓了一跳，急忙拉着路依往家里走。
等到了帐篷里，路依把男人往床上一放，就穿上袖子，准备再次出门。
阿妈急急拉住路依：
“不、不去。”
路依却说：
“不行，阿妈啦，我得去找牛，别让它遇到狼了。”
也不管阿妈说什么，她抬脚就走，临走前丢下一句：
“给这人喂点甜茶，再让他烤烤火回回温就没事了。”
到了夜色最盛的时候，路依终于在一个小土堆后面找到了自家贪吃的牛。
万幸牛没遇到狼，路依很高兴。
牛看到路依也很高兴，从肚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慢慢踱步到路依身边。
路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牛头，小声道：
“回家啦，回家啦。”
牛轻轻顶了顶路依的腿，让路依先走，于是路依迈开步子，身后跟着头牛，踏着星辰回家。
等一人一牛一回到帐篷前，牛就自觉地走到牛群中间卧下去睡觉了。
路依还没进帐篷，她叉腰站在帐篷前面，用手电筒照着又数了一遍牛头，不多不少，53头。
她满意极了，国王一样点头，转身敲了敲帐篷口的木门。
门一下子就开了。
阿妈赶忙把路依迎进来，拉着她上下看了又看，发现路依一点事没有后松了一口气，又赶忙倒了碗热腾腾的酥油茶给路依喝。
路依坐在炉子边，喝了一大口茶，醇厚香甜的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身上的寒意总算消散了个干净。
她透过昏黄灯光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问阿妈：
“阿妈啦，他怎么样？”
阿妈面色并不太好，她叹口气，手摸上自己额头，重复道：
“不、不行。”
路依听了后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剩下的茶，把碗放到旁边，走过去看这个男人。
男人现在双颊的面色有些许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是发烧了。
于是路依搓了搓手，然后伸手摸上了男人的额头。
不出意料地，男人的额头像草原上被太阳晒了一中午的石头，热得烫手。
路依甩了甩手，呲牙道：
“这不能是肺水肿吧？”
可能是被额头上的凉意刺激到，这男人微微睁开了眼，有些意识模糊。
路依没注意到他醒了，只是跟阿妈比划道：
“不行，阿妈啦，要去卫生院。”
正交流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路依忙回过头，看到捡回来的人半睁着眼，躺在床上一阵咳。
“十有八九是肺水肿。”
很多游客来到高原后受风或者运动过度都会得肺水肿，这病挺棘手的，轻度的吸氧缓解，及时离开高原就能自愈，重度的很可能一条命就交代在这莽莽荒原上了。
这男人咳起来真是不停，又发着烧，必须赶紧去医院。
可是大晚上的，荒原路又崎岖又难走，又有狼，风又大，这时候去镇上，还没等到，俩人估计就已双双挂在路上了。
路依正思索着怎么办，阿妈却走到炉子边的柜子那里，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三个氧气瓶来。
路依眼睁得大大地盯着那三个阿妈抱在怀里的氧气瓶。
“阿妈啦，这……”
阿妈却把氧气瓶往路依怀里一掼，推了她一把：
“去、去”
阿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男人。
路依想起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高反很严重，桑坦就从镇上买了一箱十几个氧气瓶来让她吸。
吸了几次，适应了几个月，她就再也没有缺氧高反过了。
这段记忆被路依丢到脑海深处，现在路依突然想起来，只觉得有意思。
哦，对了，这都多久了，氧气瓶还能用吗？
路依拿起一瓶氧气把它倒过来看瓶底，生产日期2011年，保质日期到2014年，早就已经过期两年了。
一个半月搬一次家，万一磕了碰了气全跑光了，这可怎么办？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路依上前拍了拍男人：
“喂，醒醒，起来吸下氧就没那么难受了。”
男人本来就昏昏欲醒，路依这么一叫，他也就慢慢清醒了，醒来只觉得呼吸困难，头疼欲裂。
路依把罩子安好后把瓶子递给他，问道：
“你会用吧？”
男人还有些迷蒙，看了路依一眼后又咳起来。
路依咬牙，把男人扶起来坐着，然后叫他：
“来，呼气。”
男人还是听话的，路依等他呼完气，就用罩子罩住他的嘴和鼻子，又说：
“吸气。”
男人吸气，路依就按下氧气瓶，幸运的是，虽然过期了但是氧气瓶里还有氧气，就这样，男人吸了一瓶氧。
路依松口气，又问阿妈：
“阿妈啦，家里还有没有红景天？”
阿妈端来一个药盒子。
路依翻了翻，果然翻到了以前自己喝剩下的红景天。
又喂男人喝了一袋红景天以后，路依对阿妈说：
“阿妈啦，时候不早了，快快睡觉。”
这一晚，帐篷里的太阳能小提灯一直没灭，炉子里的火也没全熄。
男人开始咳的时候，路依就叫他起来吸瓶氧，喝碗热水。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男人还是低烧，家里的几瓶氧他都吸完了。
路依把男人叫起来，让他喝了碗甜茶。
“喝完这个我就带你去镇上的卫生院。”
男人清醒后，为这晚带来的麻烦抱了好几句歉，又为路依和阿妈整晚的照顾谢了又谢。
路依没问这人叫什么，说实话，路依总觉得这人眼熟，可能是她这几年见的内地尤其是很少很少，见到个内地游客都觉得眼熟罢了。
喝完茶，阿妈拿来桑坦的藏袍让男人穿上，那是桑坦冬天放牧穿的衣服，里面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羊毛。
男人穿上衣服，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
“谢谢，谢谢您。”
路依在旁边看着，莫名想起来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阿妈和桑坦去镇上给自己买了新的藏袍。
路依当时很高兴，又很不好意思，阿妈给她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红着脸，一个劲儿地说着：
“谢谢，谢谢您。”
男人穿好衣服，路依又拿起自己的围巾让男人包好头和脸。
“这路上风大，别再喝冷风了。”
男人一面系围巾，一面点头：
“谢谢了。”
路依哈哈大笑。
她笑得又突然又响亮，笑声几乎要飘出去几公里选，牛羊被路依惊到，此起彼伏地“哞哞”“咩咩”起来。
阿妈见怪不怪，拍了拍路依：
“快去、快走”
于是路依跨上摩托，回头朝男人道：
“快上来，带你去镇上瞧瞧。”
男人点头，也跨上摩托。
路依跟阿妈道别：
“阿妈啦，回去吧，卡里秀！”
路依开火，摩托车发出嗡嗡声，她向男人喊：
“抓好我，走咯！”
男人本来只是轻轻捏着路依的衣角，等车开了，他一下子就紧紧抱住了路依。
路依哈哈笑：
“都说了抓好我！”
路依开车跟所有不要命的年轻人一样，又快又急，用桑坦的话来说，简直是赶着去投胎。
那时桑坦放假回家，路依骑着摩托车去镇上接他，一定要桑坦体验下她的后座，桑坦傻乎乎地上了车，等车开了，路依笑：
“桑坦，你算是上了我的贼船了！”
出了镇，路依简直是回到了家，她加足马力，把车开出了飞机的架势。
最险的是路上有头牦牛，桑坦吓得哇哇叫，路依却强转车头，堪堪擦着牛角尖过去了。
过去后她还得意地哈哈大笑。
结果是被桑坦狠狠骂了一顿，摩托车还被没收了，路依一暑假都没摸到车。
桑坦上学走之前还跟阿妈说：
“阿妈啦，千万别让路依骑车。”
路依把这事大声说给男人听，末了还补充道：
“阿妈开始也不让我骑，后来邻居家的莫啦突然晕倒了，他家男人没在，我就骑车去找白玛医生，很快就把白玛医生带来了，后来阿妈啦就让我骑了，只不过我在阿妈啦面前都骑得很慢，一般都只挂二档！”
男人声音闷闷地传来：
“还是……慢点吧。”
路依没听清，又大着嗓子问：
“什么？”
男人估计是终于受不了了，大喊：
“慢点儿！我想吐！”
完了又好一阵咳。
病人为先，路依默默把速度降下来。
走了大概大半个小时吧，俩人都没再说话。
路依都以为男人睡着了，男人突然问：
“你叫什么？”
路依老实回：
“我来这里以前，叫陈六一，六一儿童节的六一。”
男人很久都没说话，陈六一有点疑惑，怕他睡着了受风，就问：
“你叫什么？”
男人嗓子哑着，回：
“我叫何式。”
草原上的风总是很冷的。
来了五年，路依一直不太习惯这样冷的风。
她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
远处天边被冷风吹得红红的，亮起零星星子，路依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她怀着希冀走上前，打眼一看，吓了一跳。
地上躺了一个人。
这人嘴唇发白起了死皮，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一看就是一个游客。
路依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嚯，还有气。
这可耽搁不了，要不是遇到出来找牛的路依，这游客估计要冻死在这茫茫荒原了。
哦，也有可能被群狼分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路依咬咬牙，脱下袖子，一手绕过他的脖子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一手绕过他双腿的膝盖窝。
她试着起身，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儿仰倒。
这游客实在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于是路依抱着这个游客，赶着太阳的尾巴尖儿，踩着星辰的头顶，大步往家走去。
赶紧把他送回去，还要出门找牛呢，路依心想。
远远看到白色的帐篷，帐篷前阿妈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能看见她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路依就大声叫她：
“阿妈啦！阿妈啦！”
路依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于是阿妈放下手中的活，朝路依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问：
“此旺——”（怎么了）
路依也回：
“捡了个人！”
直到两个人汇合，阿妈被路依怀里面色苍白的男人吓了一跳，急忙拉着路依往家里走。
等到了帐篷里，路依把男人往床上一放，就穿上袖子，准备再次出门。
阿妈急急拉住路依：
“不、不去。”
路依却说：
“不行，阿妈啦，我得去找牛，别让它遇到狼了。”
也不管阿妈说什么，她抬脚就走，临走前丢下一句：
“给这人喂点甜茶，再让他烤烤火回回温就没事了。”
到了夜色最盛的时候，路依终于在一个小土堆后面找到了自家贪吃的牛。
万幸牛没遇到狼，路依很高兴。
牛看到路依也很高兴，从肚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慢慢踱步到路依身边。
路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牛头，小声道：
“回家啦，回家啦。”
牛轻轻顶了顶路依的腿，让路依先走，于是路依迈开步子，身后跟着头牛，踏着星辰回家。
等一人一牛一回到帐篷前，牛就自觉地走到牛群中间卧下去睡觉了。
路依还没进帐篷，她叉腰站在帐篷前面，用手电筒照着又数了一遍牛头，不多不少，53头。
她满意极了，国王一样点头，转身敲了敲帐篷口的木门。
门一下子就开了。
阿妈赶忙把路依迎进来，拉着她上下看了又看，发现路依一点事没有后松了一口气，又赶忙倒了碗热腾腾的酥油茶给路依喝。
路依坐在炉子边，喝了一大口茶，醇厚香甜的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身上的寒意总算消散了个干净。
她透过昏黄灯光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问阿妈：
“阿妈啦，他怎么样？”
阿妈面色并不太好，她叹口气，手摸上自己额头，重复道：
“不、不行。”
路依听了后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剩下的茶，把碗放到旁边，走过去看这个男人。
男人现在双颊的面色有些许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是发烧了。
于是路依搓了搓手，然后伸手摸上了男人的额头。
不出意料地，男人的额头像草原上被太阳晒了一中午的石头，热得烫手。
路依甩了甩手，呲牙道：
“这不能是肺水肿吧？”
可能是被额头上的凉意刺激到，这男人微微睁开了眼，有些意识模糊。
路依没注意到他醒了，只是跟阿妈比划道：
“不行，阿妈啦，要去卫生院。”
正交流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路依忙回过头，看到捡回来的人半睁着眼，躺在床上一阵咳。
“十有八九是肺水肿。”
很多游客来到高原后受风或者运动过度都会得肺水肿，这病挺棘手的，轻度的吸氧缓解，及时离开高原就能自愈，重度的很可能一条命就交代在这莽莽荒原上了。
这男人咳起来真是不停，又发着烧，必须赶紧去医院。
可是大晚上的，荒原路又崎岖又难走，又有狼，风又大，这时候去镇上，还没等到，俩人估计就已双双挂在路上了。
路依正思索着怎么办，阿妈却走到炉子边的柜子那里，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三个氧气瓶来。
路依眼睁得大大地盯着那三个阿妈抱在怀里的氧气瓶。
“阿妈啦，这……”
阿妈却把氧气瓶往路依怀里一掼，推了她一把：
“去、去”
阿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男人。
路依想起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高反很严重，桑坦就从镇上买了一箱十几个氧气瓶来让她吸。
吸了几次，适应了几个月，她就再也没有缺氧高反过了。
这段记忆被路依丢到脑海深处，现在路依突然想起来，只觉得有意思。
哦，对了，这都多久了，氧气瓶还能用吗？
路依拿起一瓶氧气把它倒过来看瓶底，生产日期2011年，保质日期到2014年，早就已经过期两年了。
一个半月搬一次家，万一磕了碰了气全跑光了，这可怎么办？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路依上前拍了拍男人：
“喂，醒醒，起来吸下氧就没那么难受了。”
男人本来就昏昏欲醒，路依这么一叫，他也就慢慢清醒了，醒来只觉得呼吸困难，头疼欲裂。
路依把罩子安好后把瓶子递给他，问道：
“你会用吧？”
男人还有些迷蒙，看了路依一眼后又咳起来。
路依咬牙，把男人扶起来坐着，然后叫他：
“来，呼气。”
男人还是听话的，路依等他呼完气，就用罩子罩住他的嘴和鼻子，又说：
“吸气。”
男人吸气，路依就按下氧气瓶，幸运的是，虽然过期了但是氧气瓶里还有氧气，就这样，男人吸了一瓶氧。
路依松口气，又问阿妈：
“阿妈啦，家里还有没有红景天？”
阿妈端来一个药盒子。
路依翻了翻，果然翻到了以前自己喝剩下的红景天。
又喂男人喝了一袋红景天以后，路依对阿妈说：
“阿妈啦，时候不早了，快快睡觉。”
这一晚，帐篷里的太阳能小提灯一直没灭，炉子里的火也没全熄。
男人开始咳的时候，路依就叫他起来吸瓶氧，喝碗热水。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男人还是低烧，家里的几瓶氧他都吸完了。
路依把男人叫起来，让他喝了碗甜茶。
“喝完这个我就带你去镇上的卫生院。”
男人清醒后，为这晚带来的麻烦抱了好几句歉，又为路依和阿妈整晚的照顾谢了又谢。
路依没问这人叫什么，说实话，路依总觉得这人眼熟，可能是她这几年见的内地尤其是很少很少，见到个内地游客都觉得眼熟罢了。
喝完茶，阿妈拿来桑坦的藏袍让男人穿上，那是桑坦冬天放牧穿的衣服，里面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羊毛。
男人穿上衣服，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
“谢谢，谢谢您。”
路依在旁边看着，莫名想起来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阿妈和桑坦去镇上给自己买了新的藏袍。
路依当时很高兴，又很不好意思，阿妈给她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红着脸，一个劲儿地说着：
“谢谢，谢谢您。”
男人穿好衣服，路依又拿起自己的围巾让男人包好头和脸。
“这路上风大，别再喝冷风了。”
男人一面系围巾，一面点头：
“谢谢了。”
路依哈哈大笑。
她笑得又突然又响亮，笑声几乎要飘出去几公里选，牛羊被路依惊到，此起彼伏地“哞哞”“咩咩”起来。
阿妈见怪不怪，拍了拍路依：
“快去、快走”
于是路依跨上摩托，回头朝男人道：
“快上来，带你去镇上瞧瞧。”
男人点头，也跨上摩托。
路依跟阿妈道别：
“阿妈啦，回去吧，卡里秀！”
路依开火，摩托车发出嗡嗡声，她向男人喊：
“抓好我，走咯！”
男人本来只是轻轻捏着路依的衣角，等车开了，他一下子就紧紧抱住了路依。
路依哈哈笑：
“都说了抓好我！”
路依开车跟所有不要命的年轻人一样，又快又急，用桑坦的话来说，简直是赶着去投胎。
那时桑坦放假回家，路依骑着摩托车去镇上接他，一定要桑坦体验下她的后座，桑坦傻乎乎地上了车，等车开了，路依笑：
“桑坦，你算是上了我的贼船了！”
出了镇，路依简直是回到了家，她加足马力，把车开出了飞机的架势。
最险的是路上有头牦牛，桑坦吓得哇哇叫，路依却强转车头，堪堪擦着牛角尖过去了。
过去后她还得意地哈哈大笑。
结果是被桑坦狠狠骂了一顿，摩托车还被没收了，路依一暑假都没摸到车。
桑坦上学走之前还跟阿妈说：
“阿妈啦，千万别让路依骑车。”
路依把这事大声说给男人听，末了还补充道：
“阿妈开始也不让我骑，后来邻居家的莫啦突然晕倒了，他家男人没在，我就骑车去找白玛医生，很快就把白玛医生带来了，后来阿妈啦就让我骑了，只不过我在阿妈啦面前都骑得很慢，一般都只挂二档！”
男人声音闷闷地传来：
“还是……慢点吧。”
路依没听清，又大着嗓子问：
“什么？”
男人估计是终于受不了了，大喊：
“慢点儿！我想吐！”
完了又好一阵咳。
病人为先，路依默默把速度降下来。
走了大概大半个小时吧，俩人都没再说话。
路依都以为男人睡着了，男人突然问：
“你叫什么？”
路依老实回：
“我来这里以前，叫陈六一，六一儿童节的六一。”
男人很久都没说话，陈六一有点疑惑，怕他睡着了受风，就问：
“你叫什么？”
男人嗓子哑着，回：
“我叫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