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际燃起一片橘红色的云霞,绪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照临陪着她走向军营外:

    “好险……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眨巴眨巴眼睛。

    只见少年眼尾微红:

    “我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就能让你堂堂正正站在军营前……”

    绪和懂了,陆照临是觉得今天让自己受伤了?于是她撩了一下刘海到耳后,然后清了清嗓子,跑到他前面。

    夕阳正渲染泼墨在她身后,将她的银灰色长发镀上一层金边,发丝在晚风中轻轻飞扬。她袖口挽起几折,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沾着些许黄土。

    "拜托了!!陆兄!"她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练兵这样震撼的场景,你带我来我反而特别高兴,这军营外也很漂亮呀。"

    她说着说着闭上眼睛,翘着嘴角,把自己胳膊展起,在原地转了一圈,那双灵动的眼睛愈发明亮。

    "再说了——你不是帮我挡了那一下吗?"

    霞光将绪和旋转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明亮,银发飞扬间带起的麦芒像撒落的金粉。小将军不自觉蹙了蹙眉——这人,怎么能在险些暴露自己惊天秘密后,还笑得活像没事人?

    她知道自己无意中使用了影吗?

    知道这个秘术有多么令人忌惮吗?

    知道有多么危险吗?

    "你..."

    他别过脸,盯着远处麦浪里惊起的麻雀,"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被司天监罚抄《礼义》时用两支笔抄书,笑着叫他看的是她;

    被少监骂"学劳什子占星"后,指着天上一颗无名星星,叫它‘劳什子星’的也是她;

    如今,险些被拆穿影术,却在夕阳下转圈说"特别高兴"的也是她。

    她永远是这样,明媚,又嬉笑怒骂,像轮小太阳。

    远处来了几个童子,顶着一座小轿。

    "绪灵台郎。"

    雪纱软轿不知何时停在田埂尽头,四名白衣童子执灯而立。为首者躬身:"国师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陆照临皱了皱眉:"别去,这祁国师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

    绪和却思考片刻,整了整歪斜的衣领:

    "陆兄,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是要去会会他。"

    她压低声音,"那狐狸肯定认出我来了,我得去一趟,堵住他的嘴。"

    "那我在国师府外等你。"

    “不用啦陆兄,你有那时间练练剑呗,我可是朝廷星官,谁能拿我咋样?”

    陆照临执意要跟,她只好让他去了。

    绪和钻进国师府轿子时,听见身后马蹄声疾。透过纱帘,她看见陆照临的马车跟着自己,她笑了一下,觉得十分安心。

    马车颠颠簸簸,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绪和几乎睡着。

    “绪大人,已经到了。”

    绪和迷迷糊糊下车,然后站在青石小径尽头,望着眼前云雾缭绕的山门发怔。

    服了!我们的祁国师居然住山上?路程离京城中心几乎一个时辰,他上朝都要提前一个时辰起身啊?

    ……该说什么呢,就是有点……考究?死装?能不能有点松弛感!还不如绪和租的茅草老破小!

    "……国师府就在前面?"她转头问引路的白衣童子。

    童子笑而不答,只递来一盏青纱灯笼:"请大人自行寻路。"

    ……天,难道她要上山找国师?

    身后陆照临拿出一块骨牌塞给她,"有事捏碎骨牌,我会来找你。"

    她点点头,然后直接进门。

    爬山十分钟后,天色暗了下来。她擦擦汗,看到面前有一个九角汉白玉平台,于是提着灯笼往前一步,忽觉天旋地转——

    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平台上,每个边角竟然都悬了一盏灯!每盏石灯肉眼完全观察不出区别。

    奇门遁甲?绪和眼神定了定,仰头望天。恰逢薄云散开,北斗七星明晃晃悬在头顶。

    “这国师放了个九角台在这,当是让我以九破阵……”

    那么应当是需要用到先天罡步来破阵。

    这是一种通过模拟北斗九星的方位,来调动天地元气的步法。

    那么,这九盏灯,分别对应着什么宫?

    她抬起头,又观察着天上北斗,那么按照天上北斗的方向,逐次对应上灯盏……

    她开始进行了实时推演:

    按方位顺时针行走,起点为中宫,也代表着天地枢纽。她应当走的顺序为:

    中宫(戊己土) →乾宫(西北,戌亥位) →兑宫(西方,庚辛位) →离宫(南方,丙丁位) →震宫(东方,甲卯位) →巽宫(东南,辰巳位) →坎宫(北方,壬癸位) →艮宫(东北,丑寅位) →坤宫(西南,未申位) →回到中宫。

    随着她心中默念,足尖随着顺序逐一行走,步稳身正,重踏以震地气,轻提以引天罡,形成“地气升、天气降”的循环。

    口中默念:

    “北斗九辰,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微帝君,大周天界,细入微尘,玄黄正气,速现真形,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天空星辰亮度仿佛燃烧起来,映得这里的汉白玉台都更亮了几分!

    只闻“咔嚓”一声,她脚下石板突然下陷三寸。汉白玉台消失,她足下正踩着一座蓝玉桥,那桥面冰寒,竟是传了几分到她脚底。桥下是一汪寒潭,寒潭如镜,倒映着对岸的小亭。亭前悬着幅墨字:

    "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

    万顷波中得自由。"

    她一下子甚至想笑,这国师是不是就喜欢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怎么,她要是不会破这个阵,她是不是还见不了这国师了?拜托,不是他来找自己的吗?

    "星官大人涉猎广泛。"国师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如风敲竹。

    “这阵法自我设下,但凡我打开,便无人能进,而你——你是第一个破的。”

    祁国师太装逼了,她翻了一个白眼,无语地走向小亭,只见那亭子内有软纱隔着,里面景象并不十分清楚,但确实可以看出一个清俊男子的身影。

    她刚要直接伸手去撩纱帘,只感觉手背一痛,一柄白玉骨扇从帘内探出,按住她的手。

    纱帘轻扬,露出亭中景象:

    祁国师坐在青玉案前,眼似寒潭映星,偏又天生自带三分风流意。

    "星官大人好能耐,坐。"

    面前是一盏清茶,颜色淡翠,当是极好的金骏眉。

    于是绪和大大咧咧盘腿坐下,顺手捞起茶盏一饮而尽:"国师大人找我来,就为请我喝茶?"

    祁国师忽然一笑:

    “小星官,别太得意了,我要审你。”

    "其一,你擅闯军营,乌纱帽不想要了?"

    她一下子感觉后背有点汗津津的。

    “国师大人,您明明知道我只是去观我国军队雄风的。”

    他不置可否看着绪和:

    "其二,独孤佑那一击,究竟怎么回事?"

    她又冷汗直流了,那似乎是影子?她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影子什么时候会浮现出来,似乎是生气?害怕?还是什么……

    更关键的是,影子就像纹身一样,她要是承认了自己有这等邪门能力,她的铁饭碗还保得住保不住?

    绪和把茶盏往案上一搁,然后摇头:"国师大人这说得什么话,那一击自然是陆小将军替我消解。。"

    "是么?"祁国师忽然用扇柄挑起她下巴,她心下一惊,蓝灰色眼睛对上国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本座换个问法——"

    “你修影……做好来接下来被追杀被利用的准备了么?”

    她瞳孔微缩,映出他如雪如梅的面庞,他嘴角上扬,仿佛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流水澹澹,他好整以暇,绪和却面色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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