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十年，五月初一，柔福殿。
初夏的雨来的又快又急，宫婢们还没撑开棚子，廊下的牡丹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前些日子南边进贡来十五盆极品银红，颜色纯正，姿态雍容，蒋贵妃不过夸了一句品相好，桓帝就都赏了柔福殿，她平日爱惜的紧，亲自伺候着浇水松土，从不叫旁人触碰一分。
柔福殿的宫人们谨小慎微，出入做活都绕开贴着墙根走，就怕一个不慎伤了贵妃娘娘的宝贝。
谁料想正因如此敬而远之，才误了给这宝贝遮风挡雨的良机，十五盆都浇了个蔫儿透，大片花瓣零落一地，竟一盆完好的都没剩下。
管花木的两个小宫女卷起裙角，拎着垫了绣帕的竹篮，仔细地捡着地上的花瓣，两人头垂得很低，豆大的泪珠顺着睫毛往下滚落。
银红牡丹价值珍贵，又是陛下所赐，昭显柔福殿独一份的恩宠。
偏赶上今天长公主姬珵回京，那位是个煞神，又跟贵妃不对付，正是贵妃心气不顺的时候，二人不过是末等宫婢，焉能不怕。
蒋思媛站在花窗前，只觉胸口处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厉害，抬眼又看到这二人哀哀戚戚的模样，秀眉越发紧蹙。
她如此精心地养护这些牡丹，自问已做到人力所达极致，谁料还是敌不过上天安排。
按着本朝宫规，长公主姬珵理应在宫门外等候陛下传召，然后入紫薇宫殿拜见陛下，过后再来拜宫中女眷。
谁知从最开始就乱了套。
大清早桓帝就带着仪仗亲自出宫去接公主，一去就是三个时辰。
这些年姬珵虽不在京中，但也算是名扬天下，听闻她长相随了皇后，是南地第一美人，于是众妃嫔个个妆扮的艳光四射，给贵妃请过安后就在柔福殿等公主拜见。
贵妃都戴了一顶紫金镶玉鸾鸟冠，都是些颇有分量的首饰。
众人从辰时等到午时，等的饥肠辘辘，饿得两眼昏花，也未见到姬珵半个影子，又自恃仪态坐的腰背挺直，肩颈早已酸软不堪。
桓帝给了那么大的体面，几位年轻的妃嫔心中不禁泛了酸气，却也起了几分看戏的心思，虽然谁都不希望长公主回来，但比起她们，贵妃显然更加头痛。
早听闻这位长公主骄纵跋扈盛气凌人，没想到她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回宫第一天就给贵妃好大一个下马威。
蒋思媛呼出一口气，回首看向众嫔妃，庄容妃正闭眼假寐，一向体弱的张淑妃更是唇色都暗淡了几分，吴美人冷着脸，眼角眉梢都透着不耐，另两位美人一直聊天缓和气氛，此时也是口干舌燥，满脸强颜欢笑。
她强打精神，柔声道：“陛下与公主许久不见，父女间多说说话也是应当，诸位妹妹不如在本宫这儿用些茶水点心。”
“那妾身先谢过贵妃娘娘了，听闻娘娘宫中的碧螺春乃是一绝，陛下尝过都赞不绝口呢。”
柳美人最先响应道，她是今年选进的秀女，在仅六位嫔妃的后宫里，相貌最佳，才情也好，擅琴画，家世却最低，因此性情最为圆滑。
与之相比，吴美人难免锋芒毕露些，她出身高贵，又是家中嫡女，素来掐尖儿要强，冷脸道：“诸位姐姐愿意吃这劳什子茶就自去吃，妾身虽腹中饥饿，如今吃这下马威却也吃饱了。”
“吴美人慎言，”张淳妃捏着帕子，柔柔开口，“那是嫡公主，不是你我可随意议论的。”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吴美人更气的俏脸通红：“嫡公主又如何，我等乃是圣上嫔妃，算是她的半个长辈，也不知那自持清贵世家的谢氏是如何教养她的，这般不识礼数，可见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吴姐姐说的是，听闻这长公主，素日里在灵州最是横行霸道。”薛美人忍不住接话道。
“用度豪奢不说，还仗着身份鱼肉乡里，种的好好的粮食全让她拔了，几万亩良田啊，就让她给糟蹋了。还有那灵州通判家的小娘子，不过跟她生了口角争辩几句，半夜竟被人毁了容。”
薛美人说得绘声绘色，还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最耸人听闻的还是去年瘟疫，竟狠心屠了一整个村子的村民，还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她今年也不过十四岁，竟如此......啊！”
穷凶极恶还未出口，薛美人惊叫一声捂住脸，好歹挡开了飞过来的茶盏，没打到脸，只是这泼出的茶水，大半都浇到了她头上。
茶水只是温热，薛美人却觉得面皮烫的厉害。
“庄姐姐这是做什么？”她胸口起伏，粉拳紧握，却还知道克制。
眼前的人是三妃之一，在陛下面前颇有脸面，而她至今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因此质问的语气都显得柔弱：“妾身若是说错了，庄姐姐尽可直言教诲，何必大动肝火，气坏身子就不值了。”
庄容妃长的慈眉善目，平时里也是个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主儿，最是温婉可亲，此刻她脸上却无一丝笑意，眸光寒冷逼人，薛美人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
庄容妃沉声道：“长公主是君，你薛家是臣，常听人说薛翰林最是忠君爱国，却教出你这种，随口搬弄皇家是非的女儿，看来这忠君之心不可尽信。”
薛美人冷汗直冒。
长公主名声狼藉，惊世骇俗的光荣事迹京城早已人尽皆知。
还用得着谁传吗？
这寡妇好毒辣的一张嘴，三言两语就给她薛家扣了一顶大帽子。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家父寒窗苦读数十年，苦于前朝暴政不得科举，全仰仗陛下雄才伟略，才得以施展抱负，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一向铭感五内，时时教导妾身及兄弟要忠君侍君。”
她砰砰磕头，表情神态再真诚不过：“都怪妾身多言，娘娘尽可责罚，但请娘娘明鉴，妾身一家绝无不忠不敬之意，也是吴姐姐先提起那些传言，妾身才......”
薛美人微微抬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吴美人。
吴美人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的薛美人，眼神轻蔑，冷笑道：“看我作甚，我只说传言，没说是什么传言，你却如碎嘴子的乡间野妇一般，如数家珍津津有味，你们薛家不愧是百年耕读之家，进京多年也没洗去这一身乡土味儿。”
“你......”薛美人咬牙切齿。
“啪”一声后，吴美人捂着脸颊，愤怒地质问庄容妃：“你敢打我？”
“我为何不敢?”庄容妃淡定挑眉。
吴美人双眼发红，“容妃娘娘好大的气性，不知道还以为二皇子是陛下亲生的呢，若你那惨死的丈夫知道你踩着他的尸骨血肉进宫，会不会夜里找你索命。”
“吴姐姐快别说了。”柳美人面色焦急。
庄容妃神色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官宦人家妾室见了嫡女方要行礼，何况是皇家，你还妄想在公主面前摆长辈架子，你算什么东西？”
“谢老太爷乃当世大儒，陛下下旨让谢老太爷亲自教养公主，你这是质疑陛下的旨意？”
“谢家算什么？不过是前朝走狗，墙头草罢了，我们吴家是一路跟着陛下从云州打过来的，我父亲哥哥更是……”
“住口！”蒋贵妃怒斥一声，只觉头疼的厉害。
她柳眉微竖：“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堂堂天家女眷，竟如市井泼妇一般吵闹不休，像什么样子？”
“让她说。”殿外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不辨喜怒，随着小太监通报的声音，姬珵跟在姬煊身后，父女二人大步走了进来。
姬煊今年三十五，身长八尺，猿臂蜂腰，一双长腿修长又劲瘦有力，面容深邃英俊，却有一头花白的长发。
他着一袭玄色龙纹帝王常服，气势威严。
身后少女也不逊色，一袭红裙如火一般热烈，身形高挑，贵气逼人，一进来殿内都明艳了几分。
她面容极盛，一双凤眼随了姬煊，看清她的瞬间，强烈的危机感再次漫上蒋思媛心头，紧紧盯着她，一时失了分寸。
太像了。
曾经她的母亲也是这般，但凡出现就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美让人不敢直视，似能灼伤凡人的眼，其余女子再出色，也只能沦为她们的陪衬。
众人见了姬煊，除贵妃外皆跪倒在地。
姬珵知道她在看自己，墨色眸子浅浅扫了她一眼，是那种攻击性十足又不太尊重的打量。
蒋思媛略皱眉，躬身向姬煊行礼。
姬珵轻笑一声，下巴微扬，目不斜视地越过她，上前径直坐在姬煊身旁。
这一举动是大不敬，见到贵妃不行礼，还直接坐在帝王的位子上，姬煊虽是草莽出身，不爱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但以他如今的威势，是真正的称孤道寡，无人敢随意近身，嫔妃宫人们都提起一口气。
姬煊却只是宠溺地揽了一下姬珵的肩，被她皱着鼻子躲过。
众人暗暗心惊。
“都起来吧，让她继续说，朕也来听听，她的父亲哥哥是何等人物，竟把朕的岳父比的一文不值。”姬煊拧着眉头看向吴美人。
初夏的雨来的又快又急，宫婢们还没撑开棚子，廊下的牡丹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前些日子南边进贡来十五盆极品银红，颜色纯正，姿态雍容，蒋贵妃不过夸了一句品相好，桓帝就都赏了柔福殿，她平日爱惜的紧，亲自伺候着浇水松土，从不叫旁人触碰一分。
柔福殿的宫人们谨小慎微，出入做活都绕开贴着墙根走，就怕一个不慎伤了贵妃娘娘的宝贝。
谁料想正因如此敬而远之，才误了给这宝贝遮风挡雨的良机，十五盆都浇了个蔫儿透，大片花瓣零落一地，竟一盆完好的都没剩下。
管花木的两个小宫女卷起裙角，拎着垫了绣帕的竹篮，仔细地捡着地上的花瓣，两人头垂得很低，豆大的泪珠顺着睫毛往下滚落。
银红牡丹价值珍贵，又是陛下所赐，昭显柔福殿独一份的恩宠。
偏赶上今天长公主姬珵回京，那位是个煞神，又跟贵妃不对付，正是贵妃心气不顺的时候，二人不过是末等宫婢，焉能不怕。
蒋思媛站在花窗前，只觉胸口处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厉害，抬眼又看到这二人哀哀戚戚的模样，秀眉越发紧蹙。
她如此精心地养护这些牡丹，自问已做到人力所达极致，谁料还是敌不过上天安排。
按着本朝宫规，长公主姬珵理应在宫门外等候陛下传召，然后入紫薇宫殿拜见陛下，过后再来拜宫中女眷。
谁知从最开始就乱了套。
大清早桓帝就带着仪仗亲自出宫去接公主，一去就是三个时辰。
这些年姬珵虽不在京中，但也算是名扬天下，听闻她长相随了皇后，是南地第一美人，于是众妃嫔个个妆扮的艳光四射，给贵妃请过安后就在柔福殿等公主拜见。
贵妃都戴了一顶紫金镶玉鸾鸟冠，都是些颇有分量的首饰。
众人从辰时等到午时，等的饥肠辘辘，饿得两眼昏花，也未见到姬珵半个影子，又自恃仪态坐的腰背挺直，肩颈早已酸软不堪。
桓帝给了那么大的体面，几位年轻的妃嫔心中不禁泛了酸气，却也起了几分看戏的心思，虽然谁都不希望长公主回来，但比起她们，贵妃显然更加头痛。
早听闻这位长公主骄纵跋扈盛气凌人，没想到她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回宫第一天就给贵妃好大一个下马威。
蒋思媛呼出一口气，回首看向众嫔妃，庄容妃正闭眼假寐，一向体弱的张淑妃更是唇色都暗淡了几分，吴美人冷着脸，眼角眉梢都透着不耐，另两位美人一直聊天缓和气氛，此时也是口干舌燥，满脸强颜欢笑。
她强打精神，柔声道：“陛下与公主许久不见，父女间多说说话也是应当，诸位妹妹不如在本宫这儿用些茶水点心。”
“那妾身先谢过贵妃娘娘了，听闻娘娘宫中的碧螺春乃是一绝，陛下尝过都赞不绝口呢。”
柳美人最先响应道，她是今年选进的秀女，在仅六位嫔妃的后宫里，相貌最佳，才情也好，擅琴画，家世却最低，因此性情最为圆滑。
与之相比，吴美人难免锋芒毕露些，她出身高贵，又是家中嫡女，素来掐尖儿要强，冷脸道：“诸位姐姐愿意吃这劳什子茶就自去吃，妾身虽腹中饥饿，如今吃这下马威却也吃饱了。”
“吴美人慎言，”张淳妃捏着帕子，柔柔开口，“那是嫡公主，不是你我可随意议论的。”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吴美人更气的俏脸通红：“嫡公主又如何，我等乃是圣上嫔妃，算是她的半个长辈，也不知那自持清贵世家的谢氏是如何教养她的，这般不识礼数，可见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吴姐姐说的是，听闻这长公主，素日里在灵州最是横行霸道。”薛美人忍不住接话道。
“用度豪奢不说，还仗着身份鱼肉乡里，种的好好的粮食全让她拔了，几万亩良田啊，就让她给糟蹋了。还有那灵州通判家的小娘子，不过跟她生了口角争辩几句，半夜竟被人毁了容。”
薛美人说得绘声绘色，还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最耸人听闻的还是去年瘟疫，竟狠心屠了一整个村子的村民，还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她今年也不过十四岁，竟如此......啊！”
穷凶极恶还未出口，薛美人惊叫一声捂住脸，好歹挡开了飞过来的茶盏，没打到脸，只是这泼出的茶水，大半都浇到了她头上。
茶水只是温热，薛美人却觉得面皮烫的厉害。
“庄姐姐这是做什么？”她胸口起伏，粉拳紧握，却还知道克制。
眼前的人是三妃之一，在陛下面前颇有脸面，而她至今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因此质问的语气都显得柔弱：“妾身若是说错了，庄姐姐尽可直言教诲，何必大动肝火，气坏身子就不值了。”
庄容妃长的慈眉善目，平时里也是个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主儿，最是温婉可亲，此刻她脸上却无一丝笑意，眸光寒冷逼人，薛美人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
庄容妃沉声道：“长公主是君，你薛家是臣，常听人说薛翰林最是忠君爱国，却教出你这种，随口搬弄皇家是非的女儿，看来这忠君之心不可尽信。”
薛美人冷汗直冒。
长公主名声狼藉，惊世骇俗的光荣事迹京城早已人尽皆知。
还用得着谁传吗？
这寡妇好毒辣的一张嘴，三言两语就给她薛家扣了一顶大帽子。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家父寒窗苦读数十年，苦于前朝暴政不得科举，全仰仗陛下雄才伟略，才得以施展抱负，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一向铭感五内，时时教导妾身及兄弟要忠君侍君。”
她砰砰磕头，表情神态再真诚不过：“都怪妾身多言，娘娘尽可责罚，但请娘娘明鉴，妾身一家绝无不忠不敬之意，也是吴姐姐先提起那些传言，妾身才......”
薛美人微微抬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吴美人。
吴美人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的薛美人，眼神轻蔑，冷笑道：“看我作甚，我只说传言，没说是什么传言，你却如碎嘴子的乡间野妇一般，如数家珍津津有味，你们薛家不愧是百年耕读之家，进京多年也没洗去这一身乡土味儿。”
“你......”薛美人咬牙切齿。
“啪”一声后，吴美人捂着脸颊，愤怒地质问庄容妃：“你敢打我？”
“我为何不敢?”庄容妃淡定挑眉。
吴美人双眼发红，“容妃娘娘好大的气性，不知道还以为二皇子是陛下亲生的呢，若你那惨死的丈夫知道你踩着他的尸骨血肉进宫，会不会夜里找你索命。”
“吴姐姐快别说了。”柳美人面色焦急。
庄容妃神色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官宦人家妾室见了嫡女方要行礼，何况是皇家，你还妄想在公主面前摆长辈架子，你算什么东西？”
“谢老太爷乃当世大儒，陛下下旨让谢老太爷亲自教养公主，你这是质疑陛下的旨意？”
“谢家算什么？不过是前朝走狗，墙头草罢了，我们吴家是一路跟着陛下从云州打过来的，我父亲哥哥更是……”
“住口！”蒋贵妃怒斥一声，只觉头疼的厉害。
她柳眉微竖：“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堂堂天家女眷，竟如市井泼妇一般吵闹不休，像什么样子？”
“让她说。”殿外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不辨喜怒，随着小太监通报的声音，姬珵跟在姬煊身后，父女二人大步走了进来。
姬煊今年三十五，身长八尺，猿臂蜂腰，一双长腿修长又劲瘦有力，面容深邃英俊，却有一头花白的长发。
他着一袭玄色龙纹帝王常服，气势威严。
身后少女也不逊色，一袭红裙如火一般热烈，身形高挑，贵气逼人，一进来殿内都明艳了几分。
她面容极盛，一双凤眼随了姬煊，看清她的瞬间，强烈的危机感再次漫上蒋思媛心头，紧紧盯着她，一时失了分寸。
太像了。
曾经她的母亲也是这般，但凡出现就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美让人不敢直视，似能灼伤凡人的眼，其余女子再出色，也只能沦为她们的陪衬。
众人见了姬煊，除贵妃外皆跪倒在地。
姬珵知道她在看自己，墨色眸子浅浅扫了她一眼，是那种攻击性十足又不太尊重的打量。
蒋思媛略皱眉，躬身向姬煊行礼。
姬珵轻笑一声，下巴微扬，目不斜视地越过她，上前径直坐在姬煊身旁。
这一举动是大不敬，见到贵妃不行礼，还直接坐在帝王的位子上，姬煊虽是草莽出身，不爱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但以他如今的威势，是真正的称孤道寡，无人敢随意近身，嫔妃宫人们都提起一口气。
姬煊却只是宠溺地揽了一下姬珵的肩，被她皱着鼻子躲过。
众人暗暗心惊。
“都起来吧，让她继续说，朕也来听听，她的父亲哥哥是何等人物，竟把朕的岳父比的一文不值。”姬煊拧着眉头看向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