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小太郎留宿浅井家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伊丽莎白变成了最忙碌的人,不仅要安抚那些想为桂报仇而蠢蠢欲动的攘夷志士,还得顶上他原本安排的打工。

    身为攘夷领袖居然还要亲自出去打工吗?

    千茶听见这件事时,难以置信地问道。

    桂说,攘夷活动也需要资金,他们是干实事的人,可不是那些沽名钓誉、靠捐款维生的不法组织,他作为领导人,自然也要以身作则。

    她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禁在心里比较起来。

    昔日的攘夷四杰。

    白夜叉在歌舞伎町开了家万事屋,聘了两个未成年的小孩替他工作,其中一个还是非法入境者,而且他几乎不付工资。

    桂滨之龙创立了快援队,但九成以上的工作都是由他的副手一手包办。他作为全自动闯祸机器,没少让陆奥四处替他收拾烂摊子。

    鬼兵队总督重组了鬼兵队,靠着手下搞来的设备和资金,偶尔与他人合作进行大规模袭击,其余时间就在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飞船上待命。

    与此同时。

    狂乱贵公子则是在歌舞伎町和秋叶原NEO营营役役地四处打工…

    就…和「狂乱」完全不沾边。

    「要不…我给你资助一点经费吧?」千茶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口,

    毕竟听着也太可怜了,昔日的亲友都成了能压榨下属的老板时,他却还在为经费发愁。

    银时不等桂开口拒绝,就已经挤到他们中间,把两人隔开。

    「喂喂喂,怎么能随便给这家伙钱啊!他可是个通缉犯欸,别听他说几句可怜话就赶着上当啊!」他说着,把千茶托他买过来的饮料塞到她手里,然后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自从桂在千茶家住下,他每当有空就会往这里跑,美其名是照顾伤者,实际就是想趁机赚千茶每次一千几百的跑腿费,顺便带员工来蹭两顿饭。

    「有什么关系嘛,只要被抓时别把我供出来不就好了吗?」她漫不经心地应道,一边喝着手里的香草星冰乐。

    「这是条子的朋友能有的发言吗?你的朋友和面前这个人,可是汤姆和杰瑞一样的宿敌哦。」

    「没关系,反正汤姆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真心想抓杰利,他只是怕不干活会被女主人赶出门,才偶尔装装样子顺带打发时间而已。」她说。

    确实,真选组和桂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已经持续多年,虽然好几次都闹得挺大的,但每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也许,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杰瑞的存在能阻止其他不知名的老鼠闯入这个家,所以只要他不危害主人的利益、不过份捣乱这个家,汤姆偶尔也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灭了一只杰瑞,只会迎来更多不知名的老鼠。既然如此,何不让这个知根知底的熟人留下来?

    通透得让人难以反驳。

    银时和桂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交换眼神后渐渐把视线移向了千茶。

    她说的话,就像个熟知内幕的人。

    千茶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啜了一口饮料,继而补充「以上发言纯属个人意见,不代表任何组织或动物的立场,也未收取任何相关方的利益。」

    和真选组是旧识这件事,千茶早在桂住下的第二天就告诉了他,她自认为没什么值得隐瞒的,而桂听完后反应也很平淡,甚至还让她觉得他对自己的戒心一度轻了不少。

    根据神乐所说,虽然桂和真选组的立场不同,但他和那几个人平常还是挺玩得来的,特别是和近藤。就连平常总是躲着人的齐藤终也尝试过和他交朋友。

    所以说,他们完全就是汤姆和杰瑞嘛。

    随着伤口日渐复原,桂偶尔也会想帮忙分担家事,免得像个白吃白住的人。但每当千茶看见他拿起任何东西,都会立刻上前阻止。在他再三坚持之下,她最后让他去辅导孩子们的作业。

    「要是你担心我的伤的话,我…」

    「不用了,这些粗活让小春来做就好。如果你能帮忙辅导小菊写作业的话,我们都会非常感激的。」

    他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千茶是担心他的伤势,才安排他做些轻松的活。但凡是带过小孩的人都明白,辅导作业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

    自从桂借用了春的房间后,春就暂时搬到菊的房间去。桂轻轻敲了敲房门,等听见里面的回应,才将和室的门拉开。

    就如千茶所说,在他表明来意后,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继而往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小太郎先生,你这份恩情我会好好记住的。」

    春是个聪明又体贴的孩子,作业写得仔细,放学回家还会主动帮忙做家事,完全不需要千茶操心。有这个好孩子做范例,桂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不是,这里不应该填这个。」

    「这里是五减三,不是加,为什么会是八?」

    「老师不是说要用红色蜡笔吗?这个是粉红色吧?」

    原来一家子里也能同时出现天才和笨蛋。

    才短短一个下午,桂就理解到,为什么千茶和春都对辅导菊的作业避之则吉了。

    无论他怎样解释,不管是具体的方式还是抽象的方式,他都只会眨着圆滚滚的眼睛,笑着跟他说听不懂,要不就开始东扯西扯。他们对峙了几个小时,这才让他把作业写完。

    但也仅仅是写完而已,还有很多错处需要修正。

    明明也不是多困难的题目,顶多就是些简易的连线和字母填充。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敲门声那么动听。

    「请进。」他应道。

    千茶端着茶点走进来,把托盘轻轻放在茶几上,随即在桂的旁边坐下「先休息一下吧。」

    听见姐姐这句话,菊马上放下了笔,欢天喜地地拿起了自己那份的茶点。

    「姐姐,我作业写完了,可以去看电视吗?」

    「去吧,不过等一下要帮小春准备晚餐哦。」她说。

    得到允许后,菊立刻丢下未改完的作业,抱着布丁和果汁跑向客厅。

    「不是,错的地方还…」桂下意识想要叫停他,却见千茶摆摆手。

    「算了,那孩子是笨蛋,勉强不来的,能交上去就算了。」她坦然地说,把热茶和另一份布丁放在桂面前「辛苦你了。」

    桂本来也想客气地为菊反驳几句,可是当他的视线掠过面前的作业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热茶。

    「你也看得挺开嘛。」

    「嗯…反正书念得多,也不代表将来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大人。小孩子嘛,还是快快乐乐地长大更好。」她淡淡地说着,也喝起了手边的茶。

    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她的童年恐怕一点也不快乐。

    桂转过头,只见千茶正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涣散。

    「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学习。」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接话。

    在他的记忆中,学习是充满着乐趣。塾里总是热热闹闹的,温柔敦厚的老师、整天打闹的伙伴,这些身影占据了他所有关于「学习」的记忆。

    村塾那几年实在过于深刻,以致在此之前的日子,他已经记不太清是怎样度过的,也许他曾经也像她一样,有过一段不喜欢上学的日子也说不定。

    「对了,为什么呢……也许是感觉和坐牢没什么分别吧。」

    她的自言自语幽幽地响起,童年的幻影在他眼前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与眼前少女身影重叠的小女孩。

    一身华贵的珠宝衣饰,静心呵护的金发在阳光下晃动,仿似随风摇曳的上等绸缎。她提着裙?奔向他们,湖水色的眸子闪闪发亮,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缠着撒娇。然而当管家前来提醒她授课时间已到,脸上神色顿时黯淡,娇软的声线被毫无波澜的语气取代,随后以极其标准的礼节向他们告辞。

    餐桌上,她前一秒还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期待着他们分享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经历;下一秒便天真地询问将辉房间里那些小黄书里的词汇含义,然后在外公追着他满屋跑时掩嘴偷笑。

    她喜欢动物,所以在后院收留了一些流浪猫狗,给牠们吃食,给他们睡觉、躲雨的地方,带病或受伤的,就让人替牠们治疗。但并非所有习惯流浪的动物都能适应被圈养,有些宁愿回到街头闯荡,也不愿被困于后院。当时,她有一只很喜欢的白猫,但这只猫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只会在饿得不行时才来找她要几口吃食。

    当她从仆人口中听见牠的死讯时,他们都以为她会大哭起来,就如一般小孩子应有的反应。

    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死了便死了吧」,然后褪去身上的羽织,让仆人一并埋葬。

    银时说,小孩子都是这样,到了一定年纪才会懂得生命的可贵。

    高杉说,他们这种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孩子便是如此,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才算是养成了。

    唯独坂本走了上前,蹲下身与千茶四目相对。

    「你不喜欢这件羽织吗,怎么让人埋了?」他问。

    「妈妈说,如果把人的衣服和动物一起埋葬,他们来世投胎就不会掉进畜生道,就能当人了。」

    坂本听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那么,你会为了牠感到伤心吗?」

    「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能忠于自己的内心,我很羡慕。」

    他清晰记得,那时他们都被她的话语震慑住了。

    尽管他们都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但每当目睹生命消逝,内心依然会泛起涟漪。相比之下,这个小孩却要平静得多。

    至少她看起来是。

    也许就像高杉说的,这个孩子被她的家人「养得很好」。

    后来,将辉在战场上牺牲,他们将他的遗体送回津田家。那个寒冷的清晨,她披着单薄的羽织,挤开一路上陪同她到现场的仆人,屈膝跪在兄长面前。

    他的遗体保存得不太完好,毕竟伤势严重,加上他们赶路许久才将他送回来。汗水与血液混杂成一种刺鼻的气味。但她毫不在意,不理任何人的阻难,弯下腰给了哥哥最后一个拥抱。然后,就像他们初见她那天一样,甜甜地对他说了一句。

    「欢迎回家。」

    即使,回的这个家,已经不是那个孕育他成长的家。

    将辉最后葬在津田家的家墓,事出突然,只能找了个空位草草下葬,连一块像样的墓碑也立不上。以他当时的处境,即使能立下墓碑,碑上也不能留下姓名。

    她静静地站在外公旁边旁,目睹整个下葬的过程,直至他们离开,她也没流下一滴眼泪。

    记忆中的小女孩渐渐变回眼前的少女。

    她褪去了华丽的衣饰,身上只穿着简约的男式浴衣,淡金色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挑起家中重担,脸上虽有稚气未褪,沉默时却总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气质。

    看事很通透、说话很圆滑,待人接物也细心得无可挑剔。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表面罢了。

    她晚上睡得不好,几乎每晚都失眠。这种时候,她就会到厨房拿两瓶酒,独自缩在客厅的茶几前喝着。偶尔喝醉了,还会卷烟抽上几口。

    但这些痕迹都会在孩子们醒来前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为了在弟弟们面前维持自己无坚不摧的形象,连片刻的放纵也要自我压抑。

    而这些,都被桂看得一清二楚。

    当年那个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这么大了。

    可是又彷佛从未真正长大过。

    如今,她离开了那个吃小孩的家,却不知是否获得了一直渴望的自由?

    这个问题,他想了好几天,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银时,你对小千的事,有什么想法?」

    坂田银时原本懒洋洋地躺在她的沙发上,边翻着新买的JUMP,边往嘴里抛着草莓巧克力。突然被他的问题吓着,一时失神,巧克力尖端正好命中喉咙,惹得他一阵剧烈咳嗽。

    「我哪有什么想法?谁会对那些一肚子坏水的女人有兴趣。就算有也一定是个世纪抖M,别把我和那种不三不四的M相提并论!」

    「不是,你反应也太大了吧?」桂眯了眯眼睛,似是对他的说法有所怀疑「我只是想问你,你认为小千会是写真集派还是DVD派,为什么要回答我完全无关的答案,你这个人真奇怪。」

    「蛤?你脑子才奇怪吧,谁会去问别人…」

    「我是写真派。」千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银时的表情彻底凝固了,桂则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DVD太过真实了,而且有些角度从女孩子的视线看来真的很死亡,相对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写真集那种完美到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距离感。」她继续说,然后看向银时「银时先生呢?」

    「我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和你们两个聊自己喜欢看什么?还是小孩子吗?看个写真都要分派系。DVD和写真集各有各的好处,DVD能动这点就已经比所有平面作品都有优势了,而写真集充满想像空间这点也不可或缺。说到底,直接买那些附送DVD特典的写真集不就得了?真是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

    听完他的分享,千茶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地点点头「我还以为银时先生会喜欢现场感更强的,像是『DVD和写真集都是垃圾,VR才是王道!』这样的。」

    「不要随便想像别人的喜好!」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脑袋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天中午的梦。

    确实…现场感很强,而且他也不讨厌…

    回过神来,他的目光迎上了千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慌忙地挥动手里的Jump,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片段,同时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他差点就要被这两个家伙给带偏,都快忘记来她家的初衷。明明是桂打电话到万事屋,说有正事要谈,他才特地过来一趟的,可不是来跟这两个平常爱装正经的变态聊什么个人癖好。

    说起桂,银时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沉默了好一阵。

    「喂,假发,你把我喊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银时回过头,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试图让他将话题回到正事上。

    关键词触起了桂的反射神经,待他喊完「不是假发,是桂!」,双眼才再次聚焦。

    桂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银时和千茶之间游移,客厅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连一向懒散的银时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在说别的事前,我想先听听你们对NTR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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