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开学大四,学校已经没了课。

    她搬出了寝室和白二租了一间小小的出租屋,一室一厅,白二喜提客厅铁丝网床。

    繁华的国际都市也有城中村,也有如老家一样梅雨季就返潮的墙。

    不过白二的苔藓已经在好看玻璃花盆里喜滋滋的生长。

    他千方百计说服了白一同意自己不去复读,而是去打工。他被白一照顾到十九岁,他觉得该轮到他照顾白一了。

    他一离开老家,像是换了个人,头发剪短了,人也有精神了,见人还会笑,看房的事情由他一手操办,白一很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每次频繁和陌生人交流都无比消耗她的精神气。

    年轻结实的成年小伙,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白二没两天就在一家餐馆后厨干得风生水起,连带着白一每天都有了吃饭的地方。

    白家的小船渡过一个小风浪,现在是一帆风顺!

    除了白二开始不叫姐,白一有些挫败,果然是一没血缘束缚就想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东西。

    不过白一暂时没空修理他,毕业论文、实习和拍戏抽得她像是个陀螺来回转。

    上次合作的导演挺喜欢白一,看她连续几次都在剧组里打杂,正好给她介绍了一个新的机会,这回要演一个叛逆少女,明明学业有成前途大好,为了爱情和梦想非要去当居无定所的地下摇滚女歌手。

    白一第一次顶着浓重的烟熏妆,穿着渔网袜和皮裙回家的时候,白二只匆匆瞥了一眼就“砰”一声躲进了房间。

    “白二,你现在是想造反霸占我的房间,让我今晚睡你的狗窝吗?”白一懒懒的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掐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嗓音说话。

    她一演戏就这样,接了什么角色那段时间就有点像那个性格,像个机器人被换了性格程序。

    白二开了房门,姿势极不自然的走出来,一眼没有看白一耳朵就已经红得能滴血:“卸妆吃饭吧,再不吃饭凉了。”

    白一没接,看着对面电视机里的倒影,魔怔到在想帅气的摇滚女歌手怎么接弟弟端来的饭碗。

    “嗯......喂我。”

    嗯!情弟弟也是弟弟。

    白二终于认真看起了白一,皮裙是抹胸吊带裙,外面罩了一件宽松的夹克,深邃的锁骨从脖颈中间延申藏匿于外套下,紧身的裙子包裹着结实细致的身材,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肌肉线条流畅。

    他喉结滚了滚,生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全部都是对自己厨艺的肯定,白一现在真的看起来健康极了。

    头发也不枯黄,眼下的黑眼圈虽然是被粉底盖住,但她的眼神不再疲惫,漂亮的睫毛一颤一颤,双目神采奕奕地盯着电视屏幕,涂了亮晶晶唇彩的嘴唇像今天他买回来的樱桃。

    沾了水珠,骨节分明的长指掐着一个红润滚圆的樱桃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张嘴去吃,眼神没去看,不可避免的咬到他的手指。

    樱桃香甜的果肉在咀嚼间和果核分离,脸颊两侧微微凹陷,白一看见电视屏幕里白二的手在她嘴边翻转,托成一个碗状,然后她吐出樱桃核。

    等到白二的手里多出两三个樱桃核,白一不可避免打了个哈欠:“好了,水果饭后再吃吧。”

    从这天起,白二除了自动把铁丝网床从客厅升级到卧室,还荣升免费保姆,增加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地铁陪坐、送饭陪吃、洗澡陪放水!

    白二很满意这个升职速度,从睡在客厅到睡进卧室,只耗费一个白一完成毕业论文时间,再想把铁丝网床送进废品回收站保守估计耗费三个白一完成毕业论文时间。

    苔藓长势良好,小老鼠也天天吃饱喝足,老天爷开了眼,白一和白二现在过得很幸福。

    直到,薛定谔状态的妈还是找了来。

    她如今已经是身价上亿的知名企业家,在饭局上看见白一,认出了她和她母亲一样的脸,稍微了解了一下就找到了白二,并且了解了他的现状。

    白一如今名校毕业,事业前途光明;而白二,高中学历,无论是在一个小饭店跑后厨还是给白一当保姆,都让她无比的愤怒。

    她直接买下了白二工作的饭店,并在当天见了他。

    白二一脸茫然的被老板从后厨叫出来,见到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红着眼眶看自己的时候转瞬就沉下了脸。

    梅雨季又来了,这回下得不仅是雨,还是农药。

    老板笑着打趣白二,说:“我看你小子一表人才就知道你肯定不简单,富哥这段时间体验生活体验得怎么样?”

    白二僵硬的转头,掀了掀眼皮然后烦躁地看了他一眼:“没事我回后厨了,我做菜的时候脾气大,再随意打扰我把你做进菜里。”

    他转身就走,却被那个女人叫住:“这里我买下了!你现在叫白二是吗?你喜欢做饭是吗,这家饭店现在就交给你——”

    “呵,”白二瞥她一眼,又看回老板:“换老板了?行,这个月工钱记得不多,不少的结给我。”他说完就扯了帽子、围裙,丢进垃圾桶里,径直越过掩面哭泣的女人。

    自从上次知道无论他什么心思白一都不会抛弃他,他就学会了事无巨细都和白一报备。

    白一穿着软和的睡衣躺在床上听白二说完这件事,皱了皱眉想了想,咬下叉子上的芒果块,嚼嚼嚼半天,歪头躲开白二再次递过来的叉子开口:“如果你不想见她那就不见,但是我是建议你可以和她谈谈,互不打扰也好,认回她也好,你躲着不见她,她肯定会纠缠下去的。”

    她说着,看了看白二阴沉得马上屋里电灯泡都能开始闪的脸色,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可是公众人物,闹出绯闻可不好。”

    白二果然破涕为笑,眼里的寒冰转瞬化作一汪春水,紧紧盯着白一:“好,那你陪我一起去。”

    “陪你去可以,我只当背景板,不说话。”白一已经习惯了让白二当传声筒,她觉得白二辞了厨师的工作也挺好,来给她当经纪人,正好她就不用自己频去和陌生人打交道了。

    约见的地址是那个女人选的,一家私房菜馆。

    白一和白二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等着了,直发白裙的女人保养得当,眼神犀利,很有气场。

    白一其实对她没什么印象,只有六岁那年雨夜匆匆一见,尽管他是白二的妈妈,但对插足了母亲婚姻的第三者,也很难有什么热情,因此只朝她露出个已经学有小成的营业微笑,然后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女人很端庄优雅的回了,然后就让人上菜,视线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失而复得的儿子身上:“白二,你快尝尝,这家厨师是咱们老家人,做的菜很地道,这里老板我也很熟,你在这里上班也挺不错的,我都打好招呼了。”

    总裁做久了,行事不免雷厉风行,她安排了一切唯独没有先问过白二的意见,就像当年一声不吭丢下白二。

    其实白二对她没什么感情,他被丢下的时候还不记事,懂事以后以为白一的妈妈就是他的妈妈,虽然妈妈对他态度平平,但白一完全填补了所有感情的空缺。

    不过没有人刻意瞒着他,他生母的存在。

    白二从落座放下白一的包开始就没看过她一眼。

    她的时间选的很不好,白一在组里连轴转,好不容易有的休息时间被占据,眼下困得不行。

    白二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小声哄她喝了两口才抽出空回她一句:“不用了,我下一份工作不做厨师,不必劳烦,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直接说吧。我们时间不多。”

    “白二,我,我只是作为一个妈妈想和自己的儿子说说话,我没有恶意的。”

    “好,那我也直言了,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我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小时候对我也很好,我和白一现在的生活也很幸福,如果没有必要,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白二的话像是迎面而来涨潮的巨浪,猛地拍打在她身上冲飞了她的理智,她站起身,声音有些尖锐刺耳:“白二,我是你妈妈,你这样没学历没工作的跟着她就叫幸福?妈妈是为你好。”

    “你哪怕等我记事再丢下我呢?那种情况你现在再来找我兴许我还能再坐下来听你唠叨几句。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打搅我们。”

    白二冷冰冰开口说完这句话,拎上白一的包,拉着她的手就走,人到了门外还能听见他柔声哄着:“想先回家睡觉,还是吃完饭再回去?”

    一门之隔的两边如同天上地下。

    敞开的包厢门外是水镜幕帘,青石板的小路,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搭在女人细瘦的腰间,两人的距离密不透风。

    包厢里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无力瘫坐在椅子上,眼睛干涩到没有泪水落下来。

    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了事业把儿子丢给那个男人,到头来她的儿子步了她的后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不!她从冰凉的大理石桌面抬起头,还是那个独身一人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业的成功女人。

    事已至此她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但是作为白二的母亲,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白二走上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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