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死了，变成鬼也得把这笔钱还上！”
“你自己看看！你签的借据！”
白珈摸了摸额头，刚才被打到的地方破了道口子，正在哗哗地流血。
讨债的刀疤脸嗓门很大，很快就把左邻右舍都招来了，一众人挤在门口，有胆子大的探头进来，发色黄棕不齐，绿色蓝色的几双眼睛全都盯着这边。
天色阴沉沉的，湿重难闻的空气争相从门中涌进来，一起传进耳中的，还有人们的窃窃私语。
“真可怜！洛迩小姐怎么会惹到这些放高利贷的？”
“唉！要不是莫尔大人……维斯特怎么会任由这种人横行霸道？洛迩小姐也不会受欺负了。”
“嘘！别说了！不要命了？”
像是提到了什么忌讳，一群人悄然噤声。
白珈默默地听着，脑中的记忆碎片又拼凑出了一些画面，来这里已经两天了，总算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了。
这里是和修真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们不修仙，穿着用亚麻布做成的衣服，头发眼睛不是常见的黑色，房屋也修建得不讲究，没有雕楼画栋，简直像随便捡了几块石头木头就搭建起来的窝棚。
屋顶覆盖着灰色的瓦片，还有黑色的、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的烟囱。
这座城镇叫做维斯特，是亚斯兰帝国边境上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洛迩，洛迩的父亲莫尔曾经是这座城镇的领主。莫尔领主善良英明，那时的维斯特富甲一方，洛迩作为他的掌上明珠，生活富足快乐。
只可惜好景不长，洛迩八岁那年，莫尔领主前往帝都参加教皇的继位仪式，被人发现他和黑巫师密谋刺杀教皇，皇帝陛下震怒，将莫尔领主处以火刑。
连同维斯特城邦也被陛下迁怒，从此不再受到亚斯兰帝国的庇护，南方的铎兰帝国也不愿接纳与黑巫师有联系的城邦，此后十年，这座城镇只能在两国边界夹缝求生，时常受到边军侵扰。
过了几年，城中来了一位新领主，名叫亚伦，他声称皇帝陛下授命，带着几百个身强力壮的守卫，将洛迩及两个忠心的老仆从城堡中赶了出来，自己却大摇大摆住进去，并且抢走了莫尔家的所有财产，在维斯特城内大肆搜刮。
其中一个老仆为了保护洛迩死在了亚伦的剑下，只剩下她和阿莱相依为命。
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原主的性格变得孤僻起来，终日躲在屋内不肯见人，身体又弱，生了几场病，险些性命都没了。
老仆阿莱为了照顾她，每天在城中奔走，找些活计辛苦赚钱，饥荒之年，谋生愈发艰难。她不愿意和人说话，阿莱还用木头雕一些小玩意儿陪伴她。
几天前，阿莱出门干活，却再也没有回来，原主出门找他，被一架失控的马车撞死了，这才给了白珈借尸还魂的机会。
阿莱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他自己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小主人。
还没等缓过来，一张牛皮纸就甩到她脸上，皮毛臊气，白珈忍着疼拿起来看。
牛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可以看出全出自一人之手，内容千篇一律，“洛迩于某年某月某日借款xx银元，利息xx银元”。
她粗略看了一下，本金57银元，加上利息却有整整307块银元！
洛迩为了洗刷父亲的冤屈，确实借了一些钱，给城中那个所谓的“曾经的圣骑士”，白珈仅凭零星的记忆就能判断出那人是骗子，只不过对于洛迩而言，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珈的大脑飞速运转。307个银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1块银元相当于1000枚铜元，1枚铜元可以买一筐土豆，可以供一个三口之家吃两天。对于普通的人家而言，一块银元足够一年的吃穿用度。
被人讨债的经历，对于白珈而言实在是太新奇了，在来到这里之前，她甚至还在要债。
她，白珈，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白手起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炼器师做到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产业遍布天下，粮食酒水灵器医药，只要你想得到，都可以在白氏商铺买到。
那天一个老道在她店里喝了霸王酒，白珈一剑劈过去，老道吓得尿了裤子，颤颤巍巍地奉上一件法器，据说是一颗留影石，还说什么跟白珈有些机缘，刚摸到那东西，她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时移世易。
那块留影石居然还在她身边。
该死的机缘，还她的商业帝国！还她的偌大家业！
发现回不去之后，白珈认命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她认命不认穷，苦日子是不可能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过！
从第一天她就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赚点钱花花。
但是办法还没想出来，讨债的先上门了，不由分说就把她打了。
“洛迩小姐，这笔钱你总该认吧？”刀疤脸低着头，十分鄙夷地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众人都以为洛迩小姐不会说话，自从遭遇不幸之后，她就非常沉默了。
谁知白珈却开口道：“我可以认，但是你必须先把阿莱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众人皆有些诧异。因为长久不开口，洛迩的嗓子都有些沙哑，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刀疤脸啐了一口：“我可没抓他！就算我抓了，那个老东西卖也卖不出几个钱，也就只有黑市肯收。”
“天哪！黑市！”看热闹的人惊呼，“听说黑市里的奴隶都是被巫师买回去，挖出心肝饲养魔兽！”
“不止！我听说有的还会被开膛破肚，在人的尸体上培育魔鬼藤蔓！”
“哦！可怜的老人家！”
声音不大，但白珈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并不慌张，她很清楚，阿莱一定是被刀疤脸抓了，刀疤脸为亚伦做事，而亚伦则是一直想要得到传说中的女巫宝藏。
莫尔领主死后，女巫宝藏的传说就从帝都传了出来，据说当时和领主通谋的女巫逃脱之后，将一笔巨大的财富藏在了莫尔领主的古堡中，谁得到女巫宝藏，谁就能富可敌国，并得到不死骑士的拱卫。
这些年很多人都曾来过，他们认为莫尔领主最疼爱的女儿和最忠心的仆人知晓这个秘密，这也是为什么洛迩和阿莱这么多年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女巫宝藏没有现世之前，贪心的寻宝者不会让他们两个轻易死掉。
白珈黑色的瞳孔盯着耀武扬威的男人，用女孩特有的单纯语气问道：“亚伦大人不想要女巫宝藏了吗？”
提到这个，刀疤脸愣了一下，这些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主仆二人就是绝口不提，怎么今天这个小丫头忽然提起来了？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亚伦大人。
“那……”刀疤脸定了定神，重新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刚想说些什么，洛迩突然开口。
“倒不如你再借我一笔钱，等我做生意赚了钱，立刻就还给你，怎么样？”
刀疤脸又愣了一下。
这位小姐的脸皮简直是比帝都的城墙还要厚！即便是最下流的赌鬼，也不敢再向讨债者伸手要钱啊！
刀疤脸气得眼冒金星。
白珈倒是无所谓，再借一笔，虱子多了不痒，万一走了狗屎运借到了，发家的本钱不就有了？
“门儿都没有！”刀疤脸气急败坏地解开腰间的口袋，掏了掏，又掏出一张牛皮纸来，气冲冲地甩给白珈：“你可以当奴隶充抵借款。只要在这上面按手印，跟我回去当三年的奴隶，以往借债，一笔勾销。”
“那有工钱吗？”白珈真心实意发问。
旁观者无不目瞪口呆。
“洛迩小姐，你白日做梦呢？”
在这个世界，奴隶除了生存所必须的一日三餐，什么都无法从奴隶主那里得到。
手中的牛皮纸和之前破烂的借据不同，这张牛皮纸完整且整洁，上面写着一些陌生的、歪七扭八的文字，白珈可以勉强读懂。
但纸上的内容大有玄机。
多亏了之前修炼的时候没偷懒，白珈可谓是清心明目，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份阴阳契约。
所谓阴阳契约，就是在契纸上施一层幻术，以掩盖契约的真实内容。
以前在修真界做生意的时候，也曾有人妄图用阴阳契约来骗她，表面上写五五分成，转头就在阴契里定下一九分成，被白珈识破后痛打一顿丢到了北海里喂鱼。
而这份契约，普通人能看到的，就像刚刚刀疤脸说的那样，做三年奴隶，之前的债就一笔勾销，这是阳契。
而阴契说的却是自愿卖身为奴还债，永不自赎。
等到三年期满，契约双方谈不拢，这张契纸拿出来，阳契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永不自赎的阴契，这上哪说理去？
而且，白珈摸了摸，契纸右下角还刻着一枚古怪的徽章，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十字，只不过十字边缘有着不规则的凹凸，有点像盘旋而上的枯死的藤蔓。
有些大家族会有自己的族徽，多是生机蓬勃的动物或者植物，但是这个有些诡异，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作为族徽而言，既无法彰显本族的威望，又不能够庇护子孙，实在难以理解。
突然，刀疤脸注意到了什么，停下来，盯着她的后颈，问道：“你的伤好了？”
白珈不明所以：“什么伤？”
“那天在路上，还以为把你撞死了呢，没想到你好的这么快。”刀疤脸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还在嬉皮笑脸。
“我那匹马跑的快不快？”
轰一声。
周围安静了。
只能听见心跳和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到最后成了连续不断地惊雷，一下一下捶在她胸膛。她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门外的窃窃私语，眼前布满刀疤的脸，空气中传来一阵难闻的、草木焚烧的气味。
白珈感受到愤怒。
不能遏制的愤怒。
是洛迩，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在愤怒。
“……快。”心里惊涛骇浪，白珈的表情却不见异样，“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赔钱道歉？”
这个答案于她无关痛痒，或许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缘故，白珈总觉得该为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孩问一问。
刀疤脸一脸“你在发什么疯”，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你是什么东西？”
白珈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他被盯得背后发毛，转开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满黑泥的铜币，丢到了她脚下：“喏，给你。”
良久，白珈弯腰捡起那枚铜元币，妥帖地收好。
“能带我去看看那匹马吗？让我看看那匹马的样子。”她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纸，“看了我就按手印。”
“你自己看看！你签的借据！”
白珈摸了摸额头，刚才被打到的地方破了道口子，正在哗哗地流血。
讨债的刀疤脸嗓门很大，很快就把左邻右舍都招来了，一众人挤在门口，有胆子大的探头进来，发色黄棕不齐，绿色蓝色的几双眼睛全都盯着这边。
天色阴沉沉的，湿重难闻的空气争相从门中涌进来，一起传进耳中的，还有人们的窃窃私语。
“真可怜！洛迩小姐怎么会惹到这些放高利贷的？”
“唉！要不是莫尔大人……维斯特怎么会任由这种人横行霸道？洛迩小姐也不会受欺负了。”
“嘘！别说了！不要命了？”
像是提到了什么忌讳，一群人悄然噤声。
白珈默默地听着，脑中的记忆碎片又拼凑出了一些画面，来这里已经两天了，总算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了。
这里是和修真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们不修仙，穿着用亚麻布做成的衣服，头发眼睛不是常见的黑色，房屋也修建得不讲究，没有雕楼画栋，简直像随便捡了几块石头木头就搭建起来的窝棚。
屋顶覆盖着灰色的瓦片，还有黑色的、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的烟囱。
这座城镇叫做维斯特，是亚斯兰帝国边境上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洛迩，洛迩的父亲莫尔曾经是这座城镇的领主。莫尔领主善良英明，那时的维斯特富甲一方，洛迩作为他的掌上明珠，生活富足快乐。
只可惜好景不长，洛迩八岁那年，莫尔领主前往帝都参加教皇的继位仪式，被人发现他和黑巫师密谋刺杀教皇，皇帝陛下震怒，将莫尔领主处以火刑。
连同维斯特城邦也被陛下迁怒，从此不再受到亚斯兰帝国的庇护，南方的铎兰帝国也不愿接纳与黑巫师有联系的城邦，此后十年，这座城镇只能在两国边界夹缝求生，时常受到边军侵扰。
过了几年，城中来了一位新领主，名叫亚伦，他声称皇帝陛下授命，带着几百个身强力壮的守卫，将洛迩及两个忠心的老仆从城堡中赶了出来，自己却大摇大摆住进去，并且抢走了莫尔家的所有财产，在维斯特城内大肆搜刮。
其中一个老仆为了保护洛迩死在了亚伦的剑下，只剩下她和阿莱相依为命。
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原主的性格变得孤僻起来，终日躲在屋内不肯见人，身体又弱，生了几场病，险些性命都没了。
老仆阿莱为了照顾她，每天在城中奔走，找些活计辛苦赚钱，饥荒之年，谋生愈发艰难。她不愿意和人说话，阿莱还用木头雕一些小玩意儿陪伴她。
几天前，阿莱出门干活，却再也没有回来，原主出门找他，被一架失控的马车撞死了，这才给了白珈借尸还魂的机会。
阿莱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他自己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小主人。
还没等缓过来，一张牛皮纸就甩到她脸上，皮毛臊气，白珈忍着疼拿起来看。
牛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可以看出全出自一人之手，内容千篇一律，“洛迩于某年某月某日借款xx银元，利息xx银元”。
她粗略看了一下，本金57银元，加上利息却有整整307块银元！
洛迩为了洗刷父亲的冤屈，确实借了一些钱，给城中那个所谓的“曾经的圣骑士”，白珈仅凭零星的记忆就能判断出那人是骗子，只不过对于洛迩而言，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珈的大脑飞速运转。307个银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1块银元相当于1000枚铜元，1枚铜元可以买一筐土豆，可以供一个三口之家吃两天。对于普通的人家而言，一块银元足够一年的吃穿用度。
被人讨债的经历，对于白珈而言实在是太新奇了，在来到这里之前，她甚至还在要债。
她，白珈，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白手起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炼器师做到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产业遍布天下，粮食酒水灵器医药，只要你想得到，都可以在白氏商铺买到。
那天一个老道在她店里喝了霸王酒，白珈一剑劈过去，老道吓得尿了裤子，颤颤巍巍地奉上一件法器，据说是一颗留影石，还说什么跟白珈有些机缘，刚摸到那东西，她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时移世易。
那块留影石居然还在她身边。
该死的机缘，还她的商业帝国！还她的偌大家业！
发现回不去之后，白珈认命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她认命不认穷，苦日子是不可能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过！
从第一天她就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赚点钱花花。
但是办法还没想出来，讨债的先上门了，不由分说就把她打了。
“洛迩小姐，这笔钱你总该认吧？”刀疤脸低着头，十分鄙夷地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众人都以为洛迩小姐不会说话，自从遭遇不幸之后，她就非常沉默了。
谁知白珈却开口道：“我可以认，但是你必须先把阿莱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众人皆有些诧异。因为长久不开口，洛迩的嗓子都有些沙哑，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刀疤脸啐了一口：“我可没抓他！就算我抓了，那个老东西卖也卖不出几个钱，也就只有黑市肯收。”
“天哪！黑市！”看热闹的人惊呼，“听说黑市里的奴隶都是被巫师买回去，挖出心肝饲养魔兽！”
“不止！我听说有的还会被开膛破肚，在人的尸体上培育魔鬼藤蔓！”
“哦！可怜的老人家！”
声音不大，但白珈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并不慌张，她很清楚，阿莱一定是被刀疤脸抓了，刀疤脸为亚伦做事，而亚伦则是一直想要得到传说中的女巫宝藏。
莫尔领主死后，女巫宝藏的传说就从帝都传了出来，据说当时和领主通谋的女巫逃脱之后，将一笔巨大的财富藏在了莫尔领主的古堡中，谁得到女巫宝藏，谁就能富可敌国，并得到不死骑士的拱卫。
这些年很多人都曾来过，他们认为莫尔领主最疼爱的女儿和最忠心的仆人知晓这个秘密，这也是为什么洛迩和阿莱这么多年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女巫宝藏没有现世之前，贪心的寻宝者不会让他们两个轻易死掉。
白珈黑色的瞳孔盯着耀武扬威的男人，用女孩特有的单纯语气问道：“亚伦大人不想要女巫宝藏了吗？”
提到这个，刀疤脸愣了一下，这些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主仆二人就是绝口不提，怎么今天这个小丫头忽然提起来了？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亚伦大人。
“那……”刀疤脸定了定神，重新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刚想说些什么，洛迩突然开口。
“倒不如你再借我一笔钱，等我做生意赚了钱，立刻就还给你，怎么样？”
刀疤脸又愣了一下。
这位小姐的脸皮简直是比帝都的城墙还要厚！即便是最下流的赌鬼，也不敢再向讨债者伸手要钱啊！
刀疤脸气得眼冒金星。
白珈倒是无所谓，再借一笔，虱子多了不痒，万一走了狗屎运借到了，发家的本钱不就有了？
“门儿都没有！”刀疤脸气急败坏地解开腰间的口袋，掏了掏，又掏出一张牛皮纸来，气冲冲地甩给白珈：“你可以当奴隶充抵借款。只要在这上面按手印，跟我回去当三年的奴隶，以往借债，一笔勾销。”
“那有工钱吗？”白珈真心实意发问。
旁观者无不目瞪口呆。
“洛迩小姐，你白日做梦呢？”
在这个世界，奴隶除了生存所必须的一日三餐，什么都无法从奴隶主那里得到。
手中的牛皮纸和之前破烂的借据不同，这张牛皮纸完整且整洁，上面写着一些陌生的、歪七扭八的文字，白珈可以勉强读懂。
但纸上的内容大有玄机。
多亏了之前修炼的时候没偷懒，白珈可谓是清心明目，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份阴阳契约。
所谓阴阳契约，就是在契纸上施一层幻术，以掩盖契约的真实内容。
以前在修真界做生意的时候，也曾有人妄图用阴阳契约来骗她，表面上写五五分成，转头就在阴契里定下一九分成，被白珈识破后痛打一顿丢到了北海里喂鱼。
而这份契约，普通人能看到的，就像刚刚刀疤脸说的那样，做三年奴隶，之前的债就一笔勾销，这是阳契。
而阴契说的却是自愿卖身为奴还债，永不自赎。
等到三年期满，契约双方谈不拢，这张契纸拿出来，阳契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永不自赎的阴契，这上哪说理去？
而且，白珈摸了摸，契纸右下角还刻着一枚古怪的徽章，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十字，只不过十字边缘有着不规则的凹凸，有点像盘旋而上的枯死的藤蔓。
有些大家族会有自己的族徽，多是生机蓬勃的动物或者植物，但是这个有些诡异，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作为族徽而言，既无法彰显本族的威望，又不能够庇护子孙，实在难以理解。
突然，刀疤脸注意到了什么，停下来，盯着她的后颈，问道：“你的伤好了？”
白珈不明所以：“什么伤？”
“那天在路上，还以为把你撞死了呢，没想到你好的这么快。”刀疤脸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还在嬉皮笑脸。
“我那匹马跑的快不快？”
轰一声。
周围安静了。
只能听见心跳和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到最后成了连续不断地惊雷，一下一下捶在她胸膛。她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门外的窃窃私语，眼前布满刀疤的脸，空气中传来一阵难闻的、草木焚烧的气味。
白珈感受到愤怒。
不能遏制的愤怒。
是洛迩，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在愤怒。
“……快。”心里惊涛骇浪，白珈的表情却不见异样，“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赔钱道歉？”
这个答案于她无关痛痒，或许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缘故，白珈总觉得该为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孩问一问。
刀疤脸一脸“你在发什么疯”，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你是什么东西？”
白珈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他被盯得背后发毛，转开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满黑泥的铜币，丢到了她脚下：“喏，给你。”
良久，白珈弯腰捡起那枚铜元币，妥帖地收好。
“能带我去看看那匹马吗？让我看看那匹马的样子。”她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纸，“看了我就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