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多雨,淅淅沥沥像是席卷天幕的一方轻纱,滴答滴答落在屋檐上。

    雨后露出太阳,金灿灿的阳光映照进偌大的宅院。

    沈妙铃蜷缩着身子蹲在厢房檐角下,不停地往冻得通红的手心里哈气。铜盆里泡着的木芙蓉花瓣已褪去艳色,在水面浮起一层浅淡的粉。

    “三姑娘怎么又在捣鼓这些脏东西啊?”

    嫡长姐沈若雪的替身丫鬟金秋用脚随意地踢翻木盆,浑浊的胭脂水溅到沈妙铃新裁的素色罗裙上,她不由皱眉。

    “夫人说了,后日花朝节要用苏合香,还差三十斤没捣完呢,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里弄这些?”

    沈妙铃低垂眼眸,视线定格在裙摆上晕开的红痕,不由握紧拳头,指甲也随之掐进掌心。

    她原是现代的美妆博主,一次撒谎天打雷劈,结果就穿越到这个商户庶女身上。

    来这已有月余,什么方法都试过确定怎么都回不去后,她只能选择认命。

    原主因生母是外室还是青楼女子,从小在沈家不受待见,明面上是三小姐其实跟家里的丫鬟也没什么区别,就连每月二钱的胭脂分例都被克扣。

    昨夜她接着月光翻到妆匣,竟连盒像样的口脂都没有。

    “金秋姐姐教训得是,我这就弄。”沈妙铃蹲下身子收拾满地狼藉,袖中藏着的小瓷瓶却不慎滚了出来。

    这瓷瓶是她前日从药房里捡来的白瓷残片,用粗石磨了一整夜才终于成型。

    金秋见状,嗤笑声便一脚踩在了瓷瓶上:“三姑娘当真是穷疯了?这种下等窑口都不要的碎瓷瓶也当宝贝?”

    金秋的修鞋碾过瓶身时,沈妙铃伸手猛地握住她的脚裸,指尖沾上的朱砂顺势抹上她的锦缎鞋面。

    “啊!这可是云锦阁今春新制的缎子!你干什么!”金秋慌忙后退两步,那抹赤红却在日光下显出奇异的金芒。

    “哎呀真是不小心呢,当然是捡宝贝啦。”

    沈妙铃笑眯眯地趁乱迅速将瓷瓶抢回袖中,看来她多次试验挑出的鎏金朱砂混杂着年岁的金箔粉很成功。

    金秋气愤不已又不敢声张,这鞋子是她偷偷攒的碎银钱去定制的,就是看今天天气好才出来试试,没想到直接就被沈妙铃给弄脏了。

    “金秋这是新鞋子吧?这么贵的料子你从哪弄来的啊?不会是从大姐姐那……”

    “才不是,忙你的吧。”

    待院中重归寂静,沈妙铃从床底拖出一个陈旧的樟木箱。

    先开褪色的绸布,十二个白瓷小罐整齐排列,每个陶瓷瓶上都贴着桑皮纸标签,上面写着她用杏仁油调和花汁研制胭脂膏的名字。

    别人瞧不上的东西,在她这还真都是宝贝,这可能卖不少钱呢。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沈妙铃将箱子盖上,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还有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必须得赶在卯时前叭白芨胶熬好才行。

    想着前日从厨娘哪里讨来的蜂蜡,正好可以用来凝固胭脂膏体。

    ——

    花朝节当日,云州城刚开张便挤满了各色各样的绸伞。

    沈妙铃背着箩筐挤到一棵愧树下,展开昨夜赶制的素娟幌子,箩筐里十二个瓷瓶用棉麻包裹得严严实实,旁边有两柄青竹架支起的团扇。

    太阳毒辣,沈妙铃选了个阴凉的摊位支摊,出门的时候就只带了桌板和小板凳。

    将身上的箩筐取下,沈妙铃从箩筐里拿了一块较大的布料铺在桌上,随后便开始摆放精致的小盒子。

    将摆在最前面的三个小盒子打开盖子,以供客人看色泽。

    所有东西摆放好后,沈妙铃坐在板凳上开始用剩下的布料剪裁成合适的大小做成了锦囊。

    做完这些,沈妙铃学着旁人开始叫卖,却无人问津。

    身旁的人一个吼得比一个大声,要是她卖得的东西没有新意,估计在这里摆一天也是无人光临的状态。

    沈妙铃脑袋飞速地运转,观察了一番云锦城街上的人群,街上多的都是出来闲逛的女子和名门贵女,她何不抓住这个商机?

    脑子灵光一现,沈妙铃勾了勾唇,去买了炭笔和一些白色团扇又立了个牌子。

    “买胭脂送美男团扇,自绘包满意!”

    将牌子立好,沈妙铃动笔在团扇上手绘美男头像。

    她会画的古风美男并不是很多,随手画了几个就引来了几个姑娘的注意。

    “哇,小娘子你画得可真好,这好似我前日见的一个心仪的公子哥。”

    最先驻足的事个戴帷帽的少女,罗裙下隐约露出金缕鞋,惊喜地夸赞道。

    眼见摊前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沈妙铃不免激动起来,画得更是起劲。

    画完几个美男子,见客人正在挑选颜色,沈妙铃掀开桃夭色的瓷罐,用银簪挑了些膏体抹在对方的手背:“姐姐且试试,这是用木芙蓉晨露调的,遇热会泛出金粉,颜色漂亮得很。”

    刚一抹上,少女惊呼一声,看着手背上逐渐泛出的金粉感觉不可思议。

    沈妙铃趁机展开团扇:“今日买两罐就赠云锦阁同款团扇,这墨竹纹样都收找着今年春宴最新款式描绘的。”

    听到这话,周围几位贵女打扮的姑娘凑上前来看热闹,纷纷开始挑选瓷罐里的胭脂。

    日头渐高时,箩筐已空了一大半。

    沈妙铃心满意足地盘点着碎银,正要将最后几罐胭脂包好,忽而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姑娘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一双金马靴踏碎满地落英,来人身着月白暗纹衣衫,腰间悬挂着翡翠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最刺眼的还是他说中折扇,素白绢面上一丛墨竹,与她赠出的团扇纹样分毫不差。

    “顾某竟不知,云锦阁何时与姑娘有了生意往来?”

    “况且,你卖的团扇还顶着顾某的人头像,用我的噱头在这招摇撞骗?”男子用扇骨挑起她腕间垂落的丝绦,上面正系着翡翠竹节。

    沈妙铃腕间一亮,丝绦就已经被挑断。

    翡翠竹节坠入男子掌心,在阳光下流转着幽碧光芒。

    她抬起眼睫,此刻才看清面前男子的容貌,眉峰如裁,墨色的瞳仁晦暗不明,眼尾轻轻上挑,本该是风流相,偏偏被眸中的寒意凝成三尺霜雪。

    “半月前云锦阁失窃的竹节,原来在你这,连带着墨竹团扇的纹样,姑娘用得可顺手?”

    怎么什么屎盆子都能往她头上扣?

    这竹节分明就是原主捡到的,还有人头像的事也是她根据原主的记忆随便画的,谁知怎么就被真人给逮个正着了。

    顾宴之,云锦阁的少东家,是云州城出了名的清冷贵公子,平时不苟言笑对人严苛,经常微服私访巡查街上有没有违反律法的小贩。

    更重要的是,他是原主仰慕的人。

    不得不说这本人确实比团扇上画得还要俊俏些呢!

    等等,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啊!

    顾宴之刚说完话,身后立刻有侍卫将人群隔开,看架势是要将她带走。

    原本还在看她胭脂的客人连忙后退几步,根本不敢惹眼前人。

    “少东家明鉴啊!”沈妙铃沉住气,稳住声音,“这纹样是按照西市流通的团扇临摹,并不知道这原来是云锦阁独有,竹节也是我前几日捡到的。”

    “官府备案的纹样册在此。”

    “还有你这团扇上面画的人是我,姑娘没经过我同意就用我的肖像,按云州律法,盗用备案纹样且侵犯他人肖像,需当街销毁赃物并罚银两七十。”

    “要说律法,那顾少爷岂不是也得拿出证据证明这是你啊,随便画个美男子就说是你,哪来的道理啊?”

    沈妙铃攥紧袖中的钱袋,今日所得不过二十两,他竟然要她倒赔五十?

    她不承认还不行吗?

    周围的人还在看戏,全都为沈妙铃捏了把汗。

    在云州城敢这么和顾宴之说话的,也就只有沈妙铃了。

    沈妙铃察觉出周围异样的目光,其实心里也有些毛毛的,毕竟她还真是仿照顾宴之的样貌画了头像。

    整个云州城谁不想嫁给云锦阁少东家?

    长得帅又有钱,就算是换到现代她肯定也是上杆子抱大腿的节奏啊!

    “油嘴滑舌,把这些受了,跟我上官府说理。”

    顾宴之冷哼声,眸色冷淡地扫了眼沈妙铃,摆了摆手就让身后的几个侍从收她的摊子。

    沈妙铃连忙张开手挡在自己的摊位:“顾少爷这是要当街强抢民女吗?而且我的佩饰也被你夺走了,又该当何罪?”

    “无理。”顾宴之变了脸色。

    就在他要收走的时,沈妙铃灵机一动,下一秒就抱住他的手臂眨着眼睛:“少东家!其实人家是因为心悦你,才模仿你的样子画团扇的,少东家莫怪。”

    “放手。”顾宴之眉心蹙起,他最不喜别人碰他。

    沈妙铃的身子蹭上来,搂着顾宴之的手臂说什么都不放。

    感受到女子娇软的身躯蹭到他身上,顾宴之耳根有些泛红,平日他一板一眼恪守规矩,按律法他定抓起来仗责。

    没等他继续说话,沈妙铃更是珠帘炮弹地撒娇。

    “少东家,人家喜欢你喜欢得不行,平日又见不到你,还不能让人画个画像天天挂身上了么?”

    “还是说,喜欢你也违反云州城律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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