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主家的瓜,下人不敢凑近吃,于是方圆百米都是无人地带,下人们在远处用暗语吃着瓜,谣言四起。

    霍光对于一口天降大锅他是不认的,但他又是很容易被麻烦的人缠身的人,不管是以前的卫少儿,现在的汉武老年,还是未来的霍显。

    人在感情上,爱哪个类型,永远会栽到同一个类型里。哪怕硬着心冷着感情换别的人,那人也许贤良淑德,爱不起来就是爱不起来。上一辈子霍光又哪里不知道霍显什么德性?东闾氏不够体贴安分吗?哭也不会跑到霍光面前哭,他连原配名字都记不住,只道是东闾氏。

    要不是东闾氏有女儿,他估计连人的姓都忘记了。霍显得势便猖狂又如何,他的夫人一没杀人二没害谁,脾气差点他都忍了,你们不能忍吗?

    他一手托住了大汉,使扩张的疆土融合,没有陷入乱世兵革四起,百姓安居乐业。霍显连肆意的资格都没有,他权臣当得有什么意义?

    然后到霍显闯下大祸,还一点不知道收敛,他才懵了,不是,你不杀平民确实没毛病,但直接对皇后动手,咱们是不是太大胆了点,然后霍显朝太子下手,他硬着头皮扫尾,都这样了,皇帝忍着吧。

    卫少儿与汉武,可以说是因为孝道,君臣。霍显就很明显了,是霍光救赎欲,与各种感情的揉杂,霍显是个非常麻烦的美人,是常人一看就避而远之的,因为她的欲望与野心是写在脸上的。

    若是其他人,定会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终成祸事,东闾家将她直接放在东闾氏旁边没带回去,也是因为霍显一看就是搅家精。

    她是那种会与人鱼死网破的类型,谁家内宅没有阴私?这样的傲气与不管不顾性子,谁敢惹?

    这年头杀人偿命,杀奴也是要赔得倾家荡产的,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所以明明霍显是那群奴婢里最漂亮的,但她野心勃勃的眼睛,高抬的下巴,让庸人见而退之。

    还得来踩一脚,这般女子,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

    说白了就是不好欺负。

    但这辈子霍光并不认识她,一面之缘,这么大口锅砸下来,他是不认的。

    他看人哭够了,伸手指腹抵着她额头,逼得人抬头,然后他用上力道逼人离开怀里。“再退,好,至少这个距离。”

    霍显这样看着年轻的霍光,他如今二十八岁,时光对他格外宽容,还是像少年模样。

    一袭玄色锦袍,眉斜飞入鬓,偏生生了双含情目,眼尾微微上挑,眸色却冷,黑沉沉的像冻住的深潭,半点波澜不起,那眼里如寒潭渡影,分明映着她的影子,却又像隔着万重山。

    但脸上的巴掌印硬是碎了这高贵气场。

    霍光这样的模样对她来说很是陌生,但久别重逢,爱人如此高冷,恍如初见,霍显更多是兴奋。

    这很情趣了。

    霍显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霍光:??是他不够严肃吗?

    “姑娘,脸上妆花了,你这样显得很傻。”

    霍显脸上一僵,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只得装模作样掩面而泣,然后跑走了,什么叫妆花了!关键时刻怎么能妆花了!

    霍光抬手揉了揉自己有印的脸,磨了磨牙,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诈骗,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还没发火。

    霍光的贴身小侍叫陆三,他看见霍光回来顶着巴掌印,忙道,“哎,郎君是怎么了?”

    “莫多嘴,帮我敷开,别留印子。”

    “诺。”

    柳絮飘进廊下,沾了霍显裙摆。她攥着绣帕,指尖掐得发白,一双杏眼死死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妆花了,胭脂晕开,眼下两道红痕,活像个唱戏的丑角。

    她刚刚就是这样子对人的吗!

    霍显打了盆水把脸洗干净,重新坐下来擦膏脂。

    “哟,这不是欲攀高枝的阿显吗?”身后传来一声娇笑,阿离倚在门框上,手里摇着团扇,“怎么哭成这样?莫不是……身子给了人名份都捞不到?”

    阿离面上笑,心里气得直磨牙,她听见流言的时候,差点没气出好歹,什么意思?看不上她看上这丫头,刻薄都快写在脸上了,不就长这样。

    霍显把铜镜哐当砸在妆台上,她没回头,只冷冷道,“关你屁事。”

    阿离捂嘴笑得更欢,“妹妹脾气真大,难怪别人都不喜。”她慢悠悠踱进来,指尖挑起霍显妆匣里的一支银簪,“哎呀,这簪子……莫不是其他男人送的,妹妹沾花惹草,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攀高枝呢。”

    阿显猛地站起来,反手一耳光甩过去——

    “啪!”

    阿离猝不及防,脸偏到一边,团扇掉在地上。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霍显冷笑,一把夺回银簪,“再敢碰我的东西,我撕烂你的嘴!再说了,我就是要攀高枝,我还要攀最好的,谁像你啊,嫁人也嫁个奴隶。”

    “你——”

    “我怎么了?我待屋里,非要来讨贱,怎么,我会像其他人一样惯着你吗!”

    阿离气得发抖,正要还手,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僵住。

    “阿离。”

    是东闾氏的声音,阿离看她来了,立刻指着霍显,“夫人,她这般狼子野心,院里怎么能留她,把她赶出府去!”

    霍显对上东闾氏的视线,她没说什么,返回了房里。

    东闾氏是个没脾气的,握住了阿离的手,“好了,你明知道阿显心气高,你来惹她做什么,如今我病成这样,我也管不到府上,你俩是我赔嫁丫鬟,阿显后面才来的,你让让她怎么了。”

    阿离怒其不争的看着她,甩开她的手,“夫人,院里活没干完呢,我去盯着人,再看看女郎。”

    东闾氏看她走远,咬了咬唇看着屋子里的霍显,她走进去。

    霍显给她擦了张凳子,这凳子都是无身份的人用的,贵人讲礼节,都用支踵蒲团来跽坐。

    此时夕阳已至,晚霞映着门口都带着橘红,风吹拂着,尽是萧瑟意,东闾氏脸色苍白,握住了她的手,“阿显,下午的事我听说了,你与郎君有私情是不是?”

    霍显很老实,“现在还没有。”

    以后就说不好了。

    东闾氏以为她说的假话,毕竟谣言传得挺离谱的。“阿显,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可以实话告诉我。”

    “真没有。”

    霍显看着东闾氏惨白的脸,她的身子常年抑郁,瘦得不行,油尽灯枯之相,她多思多虑,常自苦。

    霍显这种天王老子惹上她,她也得咬死那人的性格不能理解,但东闾氏没亏待过她,她也没负东闾氏。

    上辈子东闾氏的女儿嫁的人也是她精挑细选的良人,孙女还当了皇后,就是皇帝命短,她能有啥法子,但当了太后,不也挺好,富贵一生。

    比她的成君可好多了。

    东闾氏拉着她手,“阿显,我知道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我爱哭怨,阿离都不愿意听,你以前听着就没生气。”

    霍显想了想,那是上辈子她初来乍到,她脑子又没病,难道要给主母脸色看吗?那不只能听着。

    “我与郎君今日真是碰巧。”

    没做过的锅她不背。

    “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每天在院子里走走都费劲,我走之后,郎君必是要再娶的,我听说有君侯家千金看上他,出口愿意嫁他。我怕——”

    “您怕什么啊,这种不要脸的说法谁家说的,您找上门去让人踹门,别人也说不了您的不是。”

    东闾氏脸上一僵,“可她身份贵重,霍府当然不怕,我娘家小门小户,她们整起来,我家如何立足,阿显,世事没有这般容易的。”

    霍显也恨其不争,“那怎么了,她们还敢闹大不成?也不看没脸的是谁。”

    东闾氏不再说这话题,“以后郎君再娶,我的女儿还小,我怕她们被欺负,我过几日见到郎君,商量让他给你名份,日后你虽然只是妾室,在新主母那,也护她们一护,郎君忙,不管府上事。”

    “夫人,你不必管我,”她想了想,看东闾氏多思多虑的模样,“放心吧,郎君不可能让亲骨肉被外人欺负的。”

    东闾氏这副模样,让外面嫉恨她是霍府主母的人,直接当她已经死了,什么话都敢说,一点也不怕人找上门来找事。

    她们敢这么说其他侯府里人吗?

    柿子净找软的捏。

    再说,日后东闾氏故去了,霍光有她还想娶贵女,她不闹死他算她白活这一辈子。

    她想了想,她怕东闾氏碰瓷,“您的女儿我们都会好好照看的,女郎定会富贵一生。”

    “好,阿显,你不要骗我。”

    “我从不骗人。”才怪,但这件事上她也没必要骗东闾氏,她有气从不朝小孩撒,再说了,霍光根本不需要强强联合娶贵女,他一个宠臣,本来就招人眼红。

    东闾氏走了以后,霍显趴在自己床上,汉时房子宅坻都很大,汉武朝佑大疆土,人口却少,百姓各家都有大院子,贵人府上,她这样的奴婢,也有独间房间。

    房子很大很空,人心就空,总想找什么依托,各府上感情事闹的乐子都不小,寡妇再嫁高门稀疏平常,毕竟陛下的母亲,昔日也是有入宫的机会,立刻抛夫弃女。

    大家各凭本事想往上爬。

    女人如此,男人在朝堂也一样,争权夺势恨不得互相咬死,朝臣一批批的提拔,然后一批批的死。

    如百姓一般,陛下年轻时大汉人口有三千六百多万,到了晚年,只有两千五百多万人,霍光接过这烂摊子时,大汉都快碎掉了,他缝缝补补,托举了大汉。

    结果大汉皇帝一点旧情也不念。

章节目录

霍氏春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秦方方方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秦方方方方并收藏霍氏春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