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端枪谨慎地走上前,眼神扫视四周。

    这是白天,异种一般不会主动发动攻击,她们本不必如此,可有一天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了个她们措手不及,异种变异了或是说进化了,青天白日里,有两个异种袭击了她们,让她们失去了一位相伴十年的队友——韩晨。

    白弋对宋妍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转身戒备周围。

    白弋把冲锋枪挂在身上,从背包里拿出了几本书放在韩晨的前面土地上。

    “韩晨,这是你喜欢看的书,我给带来了。”

    风把花瓣扬了起来,落在白弋黑色头盔上,像是韩晨对她的回应,白弋对她行军礼,由衷祝福。

    “恭喜你获得自由。”

    风簌簌作响,百合花瓣被裹挟到了一望无际的天际。

    她会对每一位她小队里牺牲的队员送上这样一句美好的祝福。

    恭喜你获得自由,她不会送她的队员去追求死亡,但如果有人拥抱死亡,她会尊重她们的选择。

    末世十年,人类生存领地被异种极度挤压,人类数量直线下降,在这样高压境况下,防护圈内的人类竟然被上层阶级分为三六九等,互相压榨互相仇恨互相伤害。

    这里好像看不见人性的善,放眼望去,皆是淋漓尽致的恶。

    恐惧、孤独、彷徨占据人类脆弱的心理防线,人类与异种对抗了十年,从一开始的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经过时间的浸泡,渐渐变得得过且过麻木不仁,异种在进化,人类在退化,这里看不见希望。

    得以存活的人类大多心理有问题,韩晨也不例外,不幸的是,这里没有心理医生,每个有心理疾病的人都在自我疗伤。

    书籍,就是韩晨自我疗伤的工具,每当她感觉自己心理有问题时,就会翻开书籍,陷入被文字描绘出的美好世界里。

    那里没有吃人的异种,没有不必要的牺牲,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她自己,那里是她的世界。

    可能,白弋看向韩牧,那里还有他小小的一席之地。

    白弋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足足有一分钟,她不会去干扰别人的选择,随后轻拍了拍韩牧肩膀,似是告别。

    “保重。”

    她喊了一声,“宋妍,走了。”

    她们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完成,既然这世上还有人类存活,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善意,那她们就得一直探索下去。

    宋妍转身,对着韩晨行了个军礼,最后对韩牧道:“韩牧,保重。”

    他一直趴在韩晨怀里,听她们要走了,擦了擦泪水,非常郑重的对她们道了谢,告了别。

    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人一异种,时间为下午三点。

    “母亲,你看,我穿了你最喜欢的那件白色外套,我好不好看?”

    他自言自语:“对不起,这么晚才来找你。”

    他自欺欺人了三十一天。韩牧抬手把她的头盔摘了下来,露出来的脸熟悉又陌生。

    她睁着一双空洞无声的眼睛,瞳孔极度的散大,超出了正常范围,脸是青白色,唇色却是不正常的红。

    这是异种休眠时的状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轻声哽咽,“如果不是给我带花,你也不会变成异种。”

    韩牧把包里枯萎的百合花拿了出来,哭着笑:“你看,白姐她们替你给我带回来的,我收到了,很喜欢,我还保存的好好的。”

    可他下一秒就变了脸色,甩手把花扔了出去,韩牧埋进她怀里:“母亲,我不要花了,你回来好不好?”

    韩晨没有回应,只呆呆地望着远处。

    “你为什么没有回答我?你回答我!…我以前每次叫你的时候你都会回答我,还会转过身来抱我,这次你为什么不抱我了?为什么…你抱我…抱我!”

    韩牧哭的泣不成声,无穷无尽的悲伤促使他说起了胡言乱语。

    已经死去变为异种的人,怎么还可能回答他,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进化了,用另一种残忍嗜血的方式回应了他。

    嘎嘎——

    远处树林里扑腾飞出几只乌鸦,像石头落入了水面,涟漪渐生。

    此时,在阳光照射下,韩晨的眼珠陡然间变化了起来,它变得猩红,呈针尖样,不是人类也不是普通异种的眼睛,而是进化了的异种的眼睛。

    韩牧豪无所觉,他埋在她的胸膛里哭泣,韩晨眼珠缓缓转动,像是一颗生锈的螺丝钉,她动动鼻尖,嗅到了令她食欲大开的活人味,韩晨目光锁定,她看他的目光不在纵容温和,而是闪烁着饥渴兴奋的进食光芒。

    饿,食物,吃。

    她裂开嘴,露出里面的森森尖牙,抬手掰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鲜血四溅,有的顺着脖颈流淌进了他的卫衣里,有的飞溅在了白色外套上。

    韩晨瞳孔一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眼泪凝滞在脸上,哭的鼻尖和脸颊泛着红晕。

    他呆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抱紧她,没有挣扎,主动把脖子送了上去,他闭着眼,泪珠不停滚落,神情虔诚又似悲似喜,像是羔羊的献祭。

    韩牧竭力的想发出声音,可被咬破的气管只能促使他发出嚯嚯的声音。

    “嚯嚯……”他说,母亲,你终于回应我了。

    耳边是粗大的咀嚼声,咯吱咯吱,本应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听在耳里他却觉得格外的舒心。

    韩牧抱紧她背,就这样安心地待在了她的怀里,做一只任她宰割的乖顺绵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韩牧发自内心的微笑了起来,他好像看见她的母亲来接他了。

    他伸出一只手,叫她:“母亲。”

    前面的人转过身,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外套,手拿百合花,她面部表情虽然冷硬,眼底却含着笑意:“韩牧,过来。”

    “母亲。”他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扑进她久违的温暖怀抱,“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她摸摸他头,没说什么,只是把花递给了他。

    韩牧早已立下誓言,她在哪他就在哪,生前要形影不离,死后也要同墓而葬。

    这已经是他隐晦又直白的表达方式了。

    ——

    “白姐,麻烦把这花带给韩牧,如果他非要来找我,你们就随他愿吧。”

    “不要悲伤,这对我来说是解脱,你们应该祝福我获得自由,就是可惜了,我在下面没有书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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