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毅同学……”

    班会课刚下,大家都急着往外面走,听到呼唤,周成毅回头,找了一圈才发现是谁在叫他。

    班上一个风评不太好的女生。

    “什么事?”

    许悠深吸一口气,“那个,你宿舍门口的盆栽,能不能给我…”话到尾声,她气都不够用了。

    她注意那盆小植株很久,无论晴天雨天,都被周成毅放在房屋一角,完美躲开雨水或是阳光,眼见嫩绿的芽渐渐枯黄,这样下去怕是会死。

    周成毅在脑中寻找一番,随口:“随便你。”他不太想和许悠扯上太多关系,毕竟她脚踏五六条船的瓜还火热着。

    似是惊喜他的欣然答应,许悠骤然扬起一个笑容,眸光细碎宛若星辰,周成毅一愣,再眨眼,人已经消失不见。

    .

    许悠一身白裙,不顾盆栽上的泥污,直接抱起端回寝室。

    和其他植物一样,这盆植株一样拥有宽大的叶片和根茎,只是不善照料后显得萎靡,几近枯萎,是她从未见过的植物。

    跨过室友堆放在地上的杂物,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桌上摆满一摞摞考研资料,不是她的,属于她本整齐摆放的物品被挤乱在一处,几乎找不到空地。

    她微微皱眉,正要挪开,舒灵大叫:“别动!动坏了你赔啊,真是的。”

    其他两人大包小包的回来,许悠望了一眼,不想和她们闹矛盾,只好将盆栽摆在资料中间唯一空处。

    土有些干燥,她拎起水壶往里倒,不料,滚烫的水汽哗啦一下先冒了出来。

    怎么是开水?!

    舒灵见状,笑出声:“不好意思啊,小嫣她早上泡药,谁叫只有你有水壶呢。不过也没事,那叶子烫熟了还能当道菜,反正你养也养不活。”

    被上升的水蒸气吓到,许悠手一抖,水壶盖子直接脱落,顾及着不能再浇坏植物,便往旁边一撇,瞬间,桌上的资料全淌了水。

    舒灵瞪大眼睛:“你存心的是吧!!许悠,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从学长那买来的吗!!”

    许悠慌忙放下水壶,语气歉疚:“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正在整理东西的叶芷嫣瞧了一眼,“算了灵灵,反正也用不上了。”随即神情变得微妙,又对许悠说:“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除了我们,你平时还有别的人和你说话吗?”

    望见许悠的局促,叶芷嫣短促地笑了下,“好了好了,咱别占用人家许悠的位置了,把水搬回来吧。”

    这才发现,除了她的桌子,床上和柜子也都放满了她们的面包方便面矿泉水,干净的被褥沾上泥灰。

    舒灵提起一罐水,似是失手,蓝色罐装水哐当一声倒在许悠被子上,让水流了一会儿,她才拦住许悠,不好意思笑道:“哎呀,抱歉啊许悠,我不是故意的。”

    床板都湿透了,即使是夏天,在晚上也一时半会儿干不了。

    许悠迟了两个月来大学报道,和室友怎么处都处不熟,也不知道为何总被莫名针对。

    身后又无人依靠,除了忍受,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她抱着冬季的衣服和盆栽去了宿舍楼尾端的一个空宿舍。

    廊道漆黑,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聚在此处,光照不透角落的黑暗,温度骤冷。

    许悠缩了缩脖子,抱紧几分盆栽,开了门。

    放下花盆后,心中才好受些。

    养育是一件责任重大的事,从她接回它的那刻,他们就已经紧紧相连,是家人了。

    许悠不会轻易抛弃它。

    被开水浇灌,植株根茎冒出许多类似脓包的疙瘩,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头皮发麻,更多的是心疼,本就孱弱的生命经开水一烫凶多吉少。

    许悠眼中藏不住的心疼,轻轻碰了下,根是冰冷的,脓包却烫得惊人。

    怕是汲取了热水导致体内发生了异变。

    手机上没查到相关资料,许悠只好凭感觉找出针,扎向水包,让热水排出来。

    针戳破皮面的瞬间,脓包宛若气球炸开,可怖的是,内里居然喷溅处黏稠的红色液体,和人类的血液一样,散发着浓重腥气,与此同时,破裂的脓包发出一声细小尖利的声音:“疼!”

    许悠被吓得不轻,直接跌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喘着气。

    植物,怎么会流血?以及刚刚那道细小的尖叫,是她幻听吗?

    许悠扶着旁边的杆子缓缓站起,仍不敢相信刚刚一幕,可手上残留甚至开始干涸的血并没有消失。

    血,它是一个生命啊。

    会疼有血有肉的生命。

    许悠心脏酸软。

    她重新拿起针,用了半个晚上,抖着手将那些脓包挑烂。

    父母和哥哥死后,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她一直很渴望能有一个小生命陪伴她,可是金鱼也好乌龟也好哪怕是仙人掌,但都无故暴毙了。

    希望这一棵顽强的植株能陪她久一些,最好是永远。

    睡前,许悠简单收拾完,已经累得不行,昏昏沉沉将自己缩在棉袄中,睡眼朦胧时,仿佛感受到一股浓重的视线,裹挟着冰冷怨艾,顺着她的小腿,如同蟒蛇一寸寸爬向高处,死死缠绕住她。

    整夜,黏腻的湿冷感裹挟着身体,颤抖持续到清晨。

    .

    被一个焦急的电话叫醒。

    “老师,我、我没有报名啊。”

    “那这上面怎么有你的名字,总之你快过来!”

    晴天,艳阳高照,许悠浇了两盆水,把盆栽摆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才匆忙赶了过去。

    面向学术界大佬的一场演讲,没有任何准备的许悠在后台直发抖。

    她先前是有意参加,但出于各种原因,没能鼓足勇气报名,眼下不知道是谁盗用了她学号,私自为她报了名,学院也没有通知她。

    许悠心底发凉。

    后台其他工作人员来回奔走,没有注意到她屡屡想说明情况,马上就要到她,台前的学生演讲声流畅自信,掌声连绵。

    轮到许悠时,不容辩驳,她直接被硬推上台。

    灯光的热意炙烤着她的身体,好像沙漠里的太阳,空气变形,高温令人焦灼、干燥、不安。

    偌大的报告厅中坐满了人,一时间全都神情肃穆地看向了她,第一排中的业界精英中甚至有她敬仰的老师。

    而她,喉咙发紧到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没出声,台下传来不满的窃窃私语,许悠眼泪就要掉出来前,一个男生从容走到她旁边,“抱歉,各位老师,话筒有些问题。”

    许悠被换下台,为她解难的男生留在了台上替她做了演讲。

    思维清晰,逻辑流畅,面对老师们的提问也不疾不徐,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清朗,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适。

    待他回到后台,许悠急急忙忙凑上前,“谢谢你,学长!”

    女孩皮肤细腻,肤色几乎和身上的白裙融为一体,一头长发却是浓黑的,模样甜美却不乖软,眉眼精致,更像是蚌中蚌肉温柔包裹住的珍珠——娇贵。

    姜辞笑了下,“学妹想怎么报答我?”

    许悠为难地皱起眉头,正当姜辞要邀她请吃饭时,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薯,一把塞入他手中。

    还只有一半,像她早上胃口不佳吃剩下来的。

    “这个我本来想喂给小绿,但是还是送给学长你好了。”

    姜辞盯了会儿,转眼当着她面扔进垃圾桶,挑眉:“学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懂吗?”

    许悠抿唇,那红薯可不便宜,她也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气得想走直接不理姜辞,却被男人拽住了手腕,力道很大,几秒的时间她的手腕红了一片。

    姜辞望着炸毛的许悠,似笑非笑:“许悠,以后如果遇到了困难,还可以找我帮忙啊。”

    “才不会找你!”

    他突然倾身凑近,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声音暗哑几分:“你会的。”

    许悠眉头皱得更紧:“学长,应该是我帮了你才对,刚刚老师给你打的高分,有一半不是因为我给你当了绿叶吗?半个红薯,你就值这个价。”

    “还有,你裤拉链开了,红色的,原来今年是你本命年。”

    姜辞僵住。

    许悠最后一个上台,磕磕绊绊地演讲完。

    虽然已经没必要再上来丢人现眼,但来都来了,她还是趁这么一点时间,搜索了资料,凑出一篇演讲稿,半即兴半拿稿地讲完了。

    结果就是在答辩环节,各位老师似乎不满她的敷衍态度,言语比说其他学生时犀利了不少。

    结束后,许悠只觉得自己半条魂已经脱出肉.体,特别是听到她敬仰的老师周一承直言她怎么好意思站上来时,心情简直跌入冰窖。

    收拾好东西,她远远望了眼被簇拥着离开的周一承,低着脑袋回寝。

    .

    “小嫣,那不是昨天许悠抱回来的盆栽吗?”

    舒灵钻进灌木丛,一把抱起将近她腰宽的花盆,里面装满了湿重的泥土,端起来还有些不容易。

    昨日还只有一棵小芽的植株,今天就已经窜到了半人高,植根有小臂那么粗,仔细瞧,似乎能瞧见皮下的经脉,有液体正在其中潺潺流动。

    只是一棵普通耐活的草,叶芷嫣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那根茎中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仓鼠或是器官之类的活物,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不久就要挣出来。

    大夏天,她后背生了一层冷汗,没有来得心悸个不停,像被某种恐怖的野兽盯上。

    “你想干嘛?”

    舒灵双手一松,花盆落进垃圾桶里。

    “哎呀,她这么重视这个,我在想该不会是她毕设吧,况且昨天都烫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好心帮她扔个垃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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