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苏府,苏悦遥片刻不停地下车,福一身:“今日阿映在,我便不多留殿下了。”

    她说罢,没等季晔回话,便往府中走去。

    季晔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变得很沉,眼底凝着抹冷意。

    ————

    “遥遥!”远远的,季映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她站在花厅中央冲苏悦遥招手,一身收腰杏色夹棉长裙勾出窈窕身段,领口处一圈雪白的毛领,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轻轻荡漾,将少女本就精致的面容衬的愈发娇俏可人。

    “阿映!”苏悦遥提起裙摆冲她小跑而去。

    跑得太急,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瞧你,慢着些。”季映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苏悦遥的手。

    苏悦遥吸了吸鼻子:“哪来的味道,这么香?”

    季映调侃:“这么远都闻得出来?你这鼻子快赶上小狗啦!”

    “你才小狗呢!今日怎地这么香,厨房里是在做什么菜呢?我得去瞧瞧。”苏悦遥的食欲已被勾起,拉起季映便往厨房走去。

    季映笑嘻嘻道:“其实是御膳房的师傅在下厨。”

    苏悦遥惊呼:“你竟将御膳房的人都带出来了?”

    “你昨日给我书信,不是说想吃御膳房做的燕窝鸡丝汤吗?我本想从宫中给你带做好的,但又一想,这时间放久了,肯定会影响口感,便直接向父皇借了几个人手出来。”

    “阿映,你真是太好了!我今日有口福了。”苏悦遥紧紧抱了下季映,就差往她脸上亲一口,夸张道,“今日能吃这一顿,我在书院被吴缃惹出来的怨气可统统消散了。”

    “吴缃又去你面前晃悠了?真是讨人厌!”

    “真的,要不是碍于她背后有人撑腰,我今天一把就将她推水里了,她下次若还敢惹我,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

    两个小姐妹一路叽叽喳喳的,很快来到了厨房。

    厨房中香气四溢,御厨们忙得热火朝天。

    “已经做了些什么菜品啦?”苏悦遥迈着小碎步走到灶台边,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的样子。

    “郡主想喝的燕窝鸡丝汤还在炖,再等半刻钟便可喝上。现下已做好的有:清蒸鲈鱼、红烧熊掌、红烧牛肉、水晶脍、蟹酿橙、定胜糕,公主、郡主,您们瞧瞧还想再吃点什么?”御厨对着台子上做好的菜一一对应报出名字。

    季映吩咐:“再加两个素菜吧。”

    “得嘞!”

    “遥遥,今日菜色这么丰盛,要不要叫上大家一起?”季映笑得一脸狡黠。

    她的心思,苏悦遥不言而喻。

    苏悦遥颇有兴致地看一眼季映,旋即吩咐:“白菡、紫茉,你们去各个院子里传个话,便说,敏柔公主来了,可有时间一起用晚膳。”

    “是。”

    “慢着,若大哥没在院子里的话,便差个人去寻他一下,告诉他,今日家里特意做了他爱吃的水晶脍,等着他回来一同用膳呢。”苏悦遥补充道。

    看着白菡和紫茉远去的背影,季映嘿嘿一笑,拉住苏悦遥的手摇呀摇:“还是你懂我。”

    苏悦遥微扬着头,神色宠溺:“那是,你难得出宫一趟,我总不能让你跑个空!”

    苏悦遥问:“怎么,最近在宫中没见着我大哥?”

    季映一跺脚:“说到这个就来气,我去御书房外拦了好几次了,连个人影都没瞧到过,你说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不无可能,我大哥那性子,都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季映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

    季映常来苏府,与苏家人早已熟稔。

    苏府虽也是高门大户,却没太多规矩,开心自在得很。用膳时,季映一会儿逗逗苏栎钧,一会儿与苏至栩聊些宫里宫外的趣事,一顿饭下来笑闹声就没有停过。

    苏老夫人目光慈祥地看向苏悦遥与季映:“你们两个今晚打算去哪里玩呀?”

    “去添香楼,季小二他们也在。”苏悦遥端着一碗鸡汤,送一勺进嘴里。

    “季小二?”苏老夫人一愣,笑了,“你说的是阿澈那小子?”

    苏家大部分人对于“季小二”这一称呼已然习惯,就连五岁的苏栎钧都知道,他吃着定胜糕,含糊不清道:“对呀祖母,小二就是澈表哥!”

    一桌子的人都被他这可爱的模样逗笑。

    苏老夫人问:“除了阿澈还有谁?”

    苏悦遥嘴里吃着东西,不方便开口,季映连忙接了话:“还有我三皇兄以及闻尚书家的大公子闻律。”

    “又是你们几个小鬼,你们从小便玩在一起的。”苏老夫人目光移动到苏至烈和苏至栩两兄妹身上,“阿烈和栩丫头,你们两个用完膳打算做些什么?”

    苏至栩:“祖母,我打算回院子里做些女红。”

    苏老夫人点点头:“婚期越来越近了,是要抓紧些的。”

    苏至烈:“我倒是没什么计划,不过宫中可能会临时来些差事。”

    苏至烈话音落,季映用胳膊肘悄悄撞了撞苏悦遥的胳膊。

    苏悦遥立即会意,清了清嗓子:“大哥你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送我们过去可好?”

    苏老夫人:“对,阿烈,你便送她们一程。”

    苏至烈:“好。”

    —

    长风城青梧巷。

    巷尾那户人家,斑驳的木门紧闭,门上铜环微微晃动。

    院子内立着一排黑衣侍卫,东厢房的门大开着,季晔正端端坐在里面。

    一黑衣侍卫低声禀报:“殿下,薛姑娘回来了。”

    大门被打开,陆翘抱着装满砚墨纸笔的木匣走进来。

    瞧着满院子的护卫,她抿紧了唇,扫一眼坐在厢房的季晔,走过去:“殿下来我这有何事?”

    季晔眼中带着审视,冷声质问:“你为何要救她?”

    “你不救她,自有旁人会出手,你何必要暴露你自己的功夫。”

    “吴缃在旁,边上的人谁敢帮嘉禾郡主?我若是不救她,她现在还有命啊?”陆翘与他对视,目光平静,没被他眼中的阴鸷吓到半分。

    “没命了又如何?”

    “殿下之前交代我的可是,盯着嘉禾郡主,护着她的性命。”她冷笑一声,“殿下莫不是送郡主回府时被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现下恼羞成怒,巴不得她去死?”

    “薛嘉梦!”季晔暴怒大喊。

    “殿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说完我便要回房歇息了。”晚风掀起她鬓边松落的头发,垂到眼前,她抬手别到耳后。

    陆翘捧着木匣子,转身往正房而去。

    季晔望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你不要忘了,是我救了你的命。”

    她停下脚步,攥着木匣的手指节泛白:“我知道,你不要反反复复地说。”

    —

    皓月当空,朱雀大街已是灯火通明。

    苏至烈将苏悦遥季映二人送到了添香楼楼下,伸手依次扶她们下马车。

    季映扶住他的手臂借力从蹋凳上跳下来,问道:“苏大哥要与我们一同上去玩会儿吗?”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眼中的期待不做一丝掩饰。

    苏至烈摇摇头,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目光:“不了,你们玩,我还有差事。”

    季映瞬间变得失落:“那好吧,苏大哥再见。”

    “再见。”

    —

    雅间内暖意融融,三位少年正围桌而坐。

    季昭低声问道:“上次说的事情如何了?”

    季澈:“放心,我已经捎信给我驻守北疆的朋友,让他们去探查一番北疆王室那边是否有异动。另外,长风城中,我也安排了人手悄悄搜捕。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知你。”

    季昭点头。

    苏悦遥和季映便是在这时推门而入。

    两人坐下。

    季澈问苏悦遥:“要不要来一份桂花糕?”

    她摇摇头:“不要了,我晚膳吃得太撑,得歇歇食。”

    季映嗔道:“澈表哥你这心可偏到天上去了,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些什么?”

    “这不是因为阿昭都给你点好了,你最爱的酥山,再说了,”季澈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又没有苏悦遥贪吃。”

    “随你说吧,我今日不与你一般见识。”苏悦遥双手环在胸前,扬着头,一副不会被季澈轻易惹怒的样子。

    季澈轻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倒了杯樱桃汁,推到她面前。

    没多久,店小二端着一盘酥山进雅间,其上铺着一层饱满的望果,瞧着便觉一股甜甜的奶香。

    季映眼都直了:“这一整盘我都能吃完。”

    “太冰了,你吃慢一些。”季昭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叮嘱道。

    “知道啦。”

    话题稍缓,季昭端起酒盅,轻抿一口,赞叹不已:“这桂花酿可真不错,甜而不腻,比宫里的御酒还好喝!”

    “是啊,北疆少有这么清甜的酒。”季澈点头,猛喝一口,喝完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

    苏悦遥看着他的动作,似报复一般,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调侃道:“季小二,你这酒量可得悠着点,别喝多了又要哭着吹嘘你的破云如何天下无双。”

    季澈一愣,脸上旋即露出些窘迫的表情。

    旁边的季昭没忍住笑,一口酒没来得及吞下去,被呛住,剧烈地咳起来。

    —

    在场五个人都默契地想起季澈十岁那年,破云刚来到他身边时发生的那件事。

    破云性子烈,难驯服,季澈花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不知摔了多少次,还没与它混熟。

    小少年委屈,又死要面子不肯往外抱怨,将满腔苦水都憋在心里。

    但某一日,他在闻家老夫人的寿宴上偷喝了一口酒。平时还能忍住的人,这下子便绷不住了,他坐在闻家后院的地上,一手抱着闻律的腿,一手抱着季昭的腿,一边夸破云太厉害,一边骂自己太没用,哭得不能自已。

    当时,苏悦遥和季映就在边上看笑话。

    —

    除了季澈,其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更大声了。

    “笑什么笑,你们谁敢说自己没哭过?”季澈无奈,只得等他们笑完,过程中甚至跟他们一起笑起来。

    “你这人真是记仇,我不过是方才说了你一句贪吃。”季澈对苏悦遥说。

    苏悦遥一耸肩,笑眯眯道:“你才知道?”

    “说起来,最近天气都不错,不如我们明天去城郊骑马?”季昭提议。

    “好啊!”季澈放下酒盏,“正巧,破云回长风城后,我一直没有机会带它出来。”

    闻律:“我可是好久没有见过破云了,不知它现在性子是不是温顺一些了,能不能乖乖地让我骑上跑一圈?”

    季昭打趣:“你觉得呢?它从前没上过战场都那般暴烈。”

    闻律惋惜:“那我这辈子都不能如愿骑一回破云了。”

    “闻律哥哥你还是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了。”季映乐呵呵地扎完闻律的刀子,挖一勺美味的酥山送进嘴里。

    闻律夸张地捂住胸口,哀怨道:“公主殿下!你和郡主不愧是好姐妹,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

    雅间里顿时又响起一阵笑闹声。

    “对了,”季澈拍了拍苏悦遥的衣袖,“明日将阿钧也带上吧,那小家伙不是嚷嚷着想学骑马吗。”

    “好,但你可悠着些教,他不比你小时候皮实。”

    “放心。”

    —

    几人离开了添香楼,打算逛逛朱雀大街的夜市。

    苏悦遥和季映看上了路边小摊的胭脂,兴致勃勃地跑过去试用颜色。

    三个少年则在前面的小桥边说着话,等她们。

    他们皆是一表人材,往人群中一站格外出挑,引得路人视线流连。

    苏悦遥和季映挑完胭脂,结好账,朝桥边的三人走去。

    季映看着他们的身影若有所思,忽地,停下脚步,扯了扯苏悦遥的衣袖:“遥遥,太子和我三皇兄,你更喜欢哪个?”

    她这问题问得突然,苏悦遥不解地蹙起了眉:“我都不喜欢。”

    季映:“那再加上澈表哥和闻律呢,有你喜欢的吗?噢不,闻律不成,他不姓季。”

    苏悦遥更是不解:“什么闻律不行?我就非得有个喜欢的?”

    季映认真地点头。

    苏悦遥的心倏然一沉:“什么意思?”

    “那日我在福康宫的暖阁中睡着了,醒来时听到父皇和皇祖母在商量你的婚事,他们是铁了心要将你嫁回季家。”

    季映将那日在太后宫中听到的一字不漏地告诉苏悦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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