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夜深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顾远昭在房里转悠了几圈,又披上了大氅,要出门,但是一出了卧室,就看见了冷面的赵嬷嬷。

    以前他或是一个人睡,或是小厮守夜,而赵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

    “嬷嬷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初曦姑娘。”

    赵嬷嬷披上了衣服道:“少爷,夜道不好走,还是天亮再看她吧,再说初姑娘也许都睡下了。”

    顾远昭道:“我怕什么夜道?你也别拦我了,我看她一眼就回来了。”

    北风大,又飘起了小雪,顾远昭提着一盏小兔子琉璃灯,来到了初曦这里。

    “少爷!”

    守夜的丫鬟红盈道。

    初曦听见了门口有声响,连忙出来查看,发现果然是他,心中一喜,面上却嗔道:“这么晚了,可是有要事?”

    顾远昭:“我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初曦来为他解开大氅,挂到了一旁,又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覆到了他的手心上,歪头笑道:

    “顾大少爷,看完了,可是就要走了?”

    外面虽然是冷的,可顾远昭的手心却是热的,他被她这一声“大少爷”臊得面红耳赤,转移了话题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初曦手指向前一伸:“喏,你娘给了我一些书,让我有功夫看看,我闲来无事,便翻阅着打发时间。”

    顾远昭捡起了桌子上的书,都是些《女德》、《女论语》类的书籍,便又扔回了桌子上。

    “你也不必学这些‘规范’之类的扭曲了本性,等我们成亲后,母亲也就回到了庙里,我们之间,又何谈男尊女卑?”

    哼,男尊女卑,我还想女尊男卑呢!

    初曦笑道:“我瞧着这书倒是挺有趣的,从内心里被规训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人在世上,总是要戴上些虚假的面具来应付交际,不然一个人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对抗全世界。”

    “只是日后在外面我对你一个样,但是回家后你我之间相处又是另一个样,你若是对我不好,我随时都可能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

    顾远昭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快别这么说,我怎么敢惹你?那日跳崖,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所幸......”

    初曦依偎在他的怀里,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双眸含情低声道:“我也不舍得离你而去。”

    两人对视,眼神竟然渐渐缠绕了在了一起,若不是母亲回来这一趟,顾远昭还不知道,初曦竟然也这般看重自己。

    按照她以往像风一般的作风,他也总觉得抓不住。

    第二日上午,初曦对着镜子,又犯了难,这明显和郡主一样的面孔,真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过去了。

    再说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卸任,身为暗卫,直接露出真面目可不大好。

    故而她又给自己遮上了面纱。

    吃过了午饭,又浅浅休息了一下,两人便出发了。

    马车上,杨夫人看了看她,问道:“怎么又突然矜持了起来?”

    初曦:“本也不注重这些,然而我这张脸很巧合的与佳宛郡主长得一模一样,故而只能遮一遮,害怕惹出了什么麻烦。”

    杨夫人挑眉:“什么?竟然有这事?那你昨日为何不说?”

    初曦:“我知道你不信,或许还以为我是不想参加宴会,故意编造瞎话唬你呢,再加上我也有心参加宴会,学些规矩,故而忘记了跟你讲。”

    杨夫人道:“你日后是要成为顾家媳妇的,这必然是要有个过得去的身份,我听说你从小便没有了父母,是江湖儿女,既然如此,我给你安排个身份如何?”

    初曦:“什么身份?”

    杨夫人:“我也从小就没有了父母,连大哥都早早去世了,和二哥相依为命,幸而祖上有些基业,加上二哥很有能力,才嫁入顾家。”

    “再后来,二哥和夫君先后去世,我被人说天煞孤星,为了远昭,便来到了庙里清修。”

    “虽然二哥是背负着罪名而死的,可我却知道他是个好人,就算他做错了什么,却也是从小就疼我爱我的,他孑然一身,未娶妻未生子,走的很孤单。”

    “罪臣之女,或许还会受连累,你可愿意?”

    杨夫人的眼神在她的脸上轻掠。

    初曦道:“你也不必唬我,这件事顾远昭跟我讲过,他舅舅虽然名声是罪臣,可陛下只判了他舅舅一人之罪,其余家属皆赦免,并无牵连之意。”

    杨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这么说,你是愿意的了?”

    初曦点了点头。

    到了魏国公府,几人下车。

    今日是国公府嫡女傲琴的生日,正好是20岁了,便摆客请了宴席和戏班子。

    魏国府大太太周夫人和杨夫人是闺蜜,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只是杨夫人在寺庙修行后,两人便不怎么联络了。

    杨夫人嫁人较晚,28岁才生下顾远昭。

    故而周夫人的大女儿比顾远昭要大上十几岁,嫁给了沈夜尘的父亲当续弦。

    巧合的是,周夫人的小女儿傲琴又和顾远昭差不了几岁。

    周夫人是继承的祖上的荣耀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因为顾远昭的父亲是因公殉职的,所以也杨夫人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刚下了马车,对面的辘辘马车声也停了下来。

    墨蓝色的马精神气十足,高大威猛,实乃千里良驹。

    如此奢华的马车,想必来者也是个王孙贵族。

    小厮将马车帘子掀起,锦帽貂裘中,一道熟悉的面孔立即跃入了初曦的眼帘。

    是沈夜尘!

    初曦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吃一道精美的菜吃到了半途,发现菜中有一个苍蝇般难受。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般讨厌沈夜尘。

    大概是因为他浑身是迷,透露着一股子虚伪,让人捉摸不透。

    不像顾远昭,他想什么,大概率就会说什么,做什么。

    顾远昭这样的男人,就十分有安全感。

    初曦慌忙的别开了眼,跟着走了进去,然而她却感受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沈夜尘本来并不想参加这个宴会,但是有这层亲缘关系在,所以还是来了。

    他唇角微勾,真是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有趣,真是有趣!

    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处处彰显华丽。

    高台上的戏子涂了浓妆,吟唱好戏,下面的看客在戏中寻找自己的悲欢离合。

    初曦左右看了看,幸好女子都在里面坐着,男子在外门,两人大概率是碰不到面的。

    再说刚刚她脸上带着纱巾,他眼睛就算是再毒,只是一眼,也未必能认出来。

    更何况他当初之所以假意追求自己,看重的也是太子之女的身份,这身份能让他们沈家在女皇驾崩后仍旧保住富贵。

    他并非对自己这个人有多么上心。

    想到此处,她的心里安稳了不少。

    看了看她,以为她刚刚身体僵硬神思不宁是因为没见过世面,故而也没说什么。

    丫鬟新端上来一碗汤羹,初喜正好口渴,直接端了起来,又因为她不想自己的脸被人看到,所以掀开面纱后直接张嘴喝了一大口。

    谁知这汤竟是滚烫的,她连忙放下了汤碗,将汤吐到了手帕上。

    “你看她......”

    “好像没喝过一般。”

    这一举动,却让周围其他人看到了,隐隐地,竟然有轻笑声。

    杨夫人冷眼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都立即闭上了嘴巴,安静了下来。

    那生辰宴的主人公傲琴面容本就是寒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从小便带有体弱之症,有个高明的道士说,若是送入道观修行,可保平安。

    果然,她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如今竟然和常人无异了。

    家里见她身体好了,且也到了适合出嫁的年纪,便想要将她接回来。

    然而她已经习惯了道观的生活,只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并不想入世俗嫁给男子生儿育女。

    因她性子执拗,加上顾虑她的身体,故而一直未将她接回来。

    这一次,她原本是拒绝回来参加这什么劳什子生辰宴的,但是碍于长辈之命,故而不得不来,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板着脸,从未笑过。

    看到了初曦的举动,傲琴更是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庸俗。

    这里处处是俗气之人,外面的男子俗不可耐臭气熏天,满口的黄牙贼眉鼠眼一看就倒胃口。

    屋里的女子满面油光,各色脂粉味、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俗、俗、俗。

    周夫人看着场面有点冷,便来打圆场,对丫鬟呵斥道:“谁叫你送来这么沸的汤?妈妈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丫鬟连忙跪下:“太太恕罪。”

    初曦正被烫的伸出了舌头,看见了这一幕,急得刚要说点什么,便道:“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丫鬟上了冰块,初曦拿起一小块含在嘴里,很快便觉得凉爽多了,口中的红肿也消退了些。

    周夫人对杨夫人笑道:“杨姑娘点出戏,得得趣,便忘记了刚刚的痛了。”

    杨夫人娘家本性杨,初曦如今的身份便是顾远昭的表妹了。

    杨夫人看向初曦道:“既然让你点了,那你便点一个吧。”

    初曦问道:“可有《兰陵王入阵曲》?”

    此言一出,周围更是笑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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