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李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陆霍尔办公室的，他似乎听见陆霍尔在说些“什么时候让你坐下的”，“说让你走了吗”一类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现在仿佛置身巨大音爆来临前的极致寂静里，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远而不真实，只有心脏密密匝匝的痛楚真实鲜明。他死死按住眉心，妄图重新忘记。
那时他和夏音并排坐在飞往审查厅的飞艇里，夏音躲开他的手，只在他掌心留下冰凉的温度。
夏音跟他说：“李弦余，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说这话时，夏音偏头看向窗外。他从侧面能看到夏音微微蹙起的眉梢，绷紧的下颌，以及唇边微小的抖动。夏音耳边弯曲的发梢，随着飞艇前进微微颤动。一切的一切，在他回忆里纤毫毕现。
夏音不要我了。夏音不要我了。夏音，已经不要我了。——他一直不敢去想，不敢深究不敢细思的认知，夹杂着楼顶狂风的呼啸灌入心口，吹得他摇摇晃晃，脚步蹒跚。
一阵天旋地转，粗粝的地面摩擦脸颊，半边身子剧痛，李意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掼在了地上！反应过来的瞬间，身体已经迅速跟上意识做出反应，手肘后击接着就地一滚，和控制他的人拉开距离。
这具身体也不是全无用处。身后的人没有继续攻击，电光火石间李意分神想了些乱七八糟，抬眼看到愤怒的雄狮般的陆霍尔。
两人同时抬手指向对方，只不过陆霍尔抢先一步骂出声“你他娘的要死回去死，别在军部给老子搞事情！还嫌老子不够烦？！”
嗯？什么？不是因为你小肚鸡肠因为我在你办公室不尊敬你才巴巴上来揍我？李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军部大楼的顶楼，此时几乎已经站在顶楼边。
那个……“呵，呵。”他干笑两下，指向陆霍尔的手一下子没了底气：“你想什么呢。我有点热，上来想吹吹风。不是想给第一军搞个大新闻。”
“吹风？”陆霍尔不信:“吹风能吹得跟游魂似的？”
“想事情想得入了神。”李意毫不心虚，从大楼边缘高处跳下来，走到陆霍尔跟前。
在陆霍尔的角度看过去，高挑的青年像风中的一竿竹，冷冷淡淡的神色，琉璃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话音里却有几分认真：“我要真打算死，也不会干在咱第一军跳楼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怎么着也得揣把刀去帝都刀了小皇帝啊。”
陆霍尔：……
陆霍尔：“倒也不必如此。”
“是吗？”李意不置可否，点了支烟。
军部大楼是蓝星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抬眼就能看到悬在半空中银白色的审查厅，似乎触手可及。
他背过身不去看，顺便又掏出一支烟扔给陆霍尔。
李意觉得他亟需要找点其他事情给自己分分神，不然满脑子“我们离婚吧”和夏音不要我了，确实分分钟有从军部大楼跳下去，给第一军搞个大新闻的冲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敢信任这具身体的理智。
对曾经的李弦余来说，没什么比工作更能转移情感上的伤痛。他以为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李意问陆霍尔：“那你怎么现在还是副帅，没有接到帝都让你当第一军元帅的任命呢？”
陆霍尔：……扎心了老铁！
看到陆霍尔变得满面愁容，李意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毕竟烦恼痛苦什么的，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陆副帅。”李意把“副”字咬得重重的，拉陆霍尔随意坐在楼顶上。
啧啧啧，这才几天，才三十多岁的陆霍尔老得像五六十岁，满脸褶子里写满烟尘和沧桑。又想起曾经的自己，李意忍不住感慨：“果然操心多了活不长。”
顶着陆霍尔不善的眼神，李意拍拍陆霍尔的胳膊：“我给你指点指点江山。”
陆霍尔抽了口烟，没作声。
李意心里笑了一下。如果换一个人，他顶着不入流作战参谋的马甲，万万不敢如此随心所欲。但陆霍尔不一样，陆霍尔从少年时代就跟在他身边，他深知陆霍尔的秉性。
在第一军，论脑子陆霍尔排不上号，但论品性，论大度，论对普通士兵的同理心，谁也越不过陆霍尔去。他不聪明，但有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宝贵品质。
第一军和第一军守护的第三旋臂，交给陆霍尔，他很放心。
李意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开始给陆霍尔分析当下的局势。
别看碳基人才全员从“硅基奴隶”身份解//放出来不过百年，新的“权贵”都已经形成了。
当年带领大家伙儿反抗的第一代碳基文明英雄有的死了、有的老了、有的堕落了，敌人还没赶跑，自己内部已经先争权夺利争斗起来。
现在被银心中心文官扶植起来的小皇帝才十几岁，在人类如今近两百岁的生命里，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幼儿！
帝都真正掌权的，是小皇帝的帝师，枢辰院的院长吴德——也是李弦余曾经的好友，后来的政敌。
两人曾在军校里共同许下带领碳基文明走向光明未来的愿望。
吴德学识渊博，比李弦余年长一些，先从军校毕业进入枢辰院，没多久便被老皇帝赏识，在银心帝都一路高升。
李弦余去第一军，还是吴德向老皇帝推荐的。
后来老皇帝去世，吴德扶持幼主继位，与统兵在外的李弦余互为犄角，压服银心帝都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
李弦余以为，帝国在政治上、军事上都会一扫颓势。
没想到，吴德掌权后不久，就开始搞“绥靖”，和硅基人谈判——银河碳基帝国同意每年向硅基人定期交一定数量的碳基人奴隶，换取两个族群之间的和平共处。
？？？！！！
消息传到第一军，李弦余当即调转舰队回帝都“劝”吴德：“几万年前蓝星的老祖宗都干不出来抓自己同胞给别人当奴隶，你TM的越活越回去！帝国了，能不能搞点封建主义？！”
他现在仿佛置身巨大音爆来临前的极致寂静里，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远而不真实，只有心脏密密匝匝的痛楚真实鲜明。他死死按住眉心，妄图重新忘记。
那时他和夏音并排坐在飞往审查厅的飞艇里，夏音躲开他的手，只在他掌心留下冰凉的温度。
夏音跟他说：“李弦余，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说这话时，夏音偏头看向窗外。他从侧面能看到夏音微微蹙起的眉梢，绷紧的下颌，以及唇边微小的抖动。夏音耳边弯曲的发梢，随着飞艇前进微微颤动。一切的一切，在他回忆里纤毫毕现。
夏音不要我了。夏音不要我了。夏音，已经不要我了。——他一直不敢去想，不敢深究不敢细思的认知，夹杂着楼顶狂风的呼啸灌入心口，吹得他摇摇晃晃，脚步蹒跚。
一阵天旋地转，粗粝的地面摩擦脸颊，半边身子剧痛，李意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掼在了地上！反应过来的瞬间，身体已经迅速跟上意识做出反应，手肘后击接着就地一滚，和控制他的人拉开距离。
这具身体也不是全无用处。身后的人没有继续攻击，电光火石间李意分神想了些乱七八糟，抬眼看到愤怒的雄狮般的陆霍尔。
两人同时抬手指向对方，只不过陆霍尔抢先一步骂出声“你他娘的要死回去死，别在军部给老子搞事情！还嫌老子不够烦？！”
嗯？什么？不是因为你小肚鸡肠因为我在你办公室不尊敬你才巴巴上来揍我？李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军部大楼的顶楼，此时几乎已经站在顶楼边。
那个……“呵，呵。”他干笑两下，指向陆霍尔的手一下子没了底气：“你想什么呢。我有点热，上来想吹吹风。不是想给第一军搞个大新闻。”
“吹风？”陆霍尔不信:“吹风能吹得跟游魂似的？”
“想事情想得入了神。”李意毫不心虚，从大楼边缘高处跳下来，走到陆霍尔跟前。
在陆霍尔的角度看过去，高挑的青年像风中的一竿竹，冷冷淡淡的神色，琉璃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话音里却有几分认真：“我要真打算死，也不会干在咱第一军跳楼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怎么着也得揣把刀去帝都刀了小皇帝啊。”
陆霍尔：……
陆霍尔：“倒也不必如此。”
“是吗？”李意不置可否，点了支烟。
军部大楼是蓝星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抬眼就能看到悬在半空中银白色的审查厅，似乎触手可及。
他背过身不去看，顺便又掏出一支烟扔给陆霍尔。
李意觉得他亟需要找点其他事情给自己分分神，不然满脑子“我们离婚吧”和夏音不要我了，确实分分钟有从军部大楼跳下去，给第一军搞个大新闻的冲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敢信任这具身体的理智。
对曾经的李弦余来说，没什么比工作更能转移情感上的伤痛。他以为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李意问陆霍尔：“那你怎么现在还是副帅，没有接到帝都让你当第一军元帅的任命呢？”
陆霍尔：……扎心了老铁！
看到陆霍尔变得满面愁容，李意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毕竟烦恼痛苦什么的，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陆副帅。”李意把“副”字咬得重重的，拉陆霍尔随意坐在楼顶上。
啧啧啧，这才几天，才三十多岁的陆霍尔老得像五六十岁，满脸褶子里写满烟尘和沧桑。又想起曾经的自己，李意忍不住感慨：“果然操心多了活不长。”
顶着陆霍尔不善的眼神，李意拍拍陆霍尔的胳膊：“我给你指点指点江山。”
陆霍尔抽了口烟，没作声。
李意心里笑了一下。如果换一个人，他顶着不入流作战参谋的马甲，万万不敢如此随心所欲。但陆霍尔不一样，陆霍尔从少年时代就跟在他身边，他深知陆霍尔的秉性。
在第一军，论脑子陆霍尔排不上号，但论品性，论大度，论对普通士兵的同理心，谁也越不过陆霍尔去。他不聪明，但有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宝贵品质。
第一军和第一军守护的第三旋臂，交给陆霍尔，他很放心。
李意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开始给陆霍尔分析当下的局势。
别看碳基人才全员从“硅基奴隶”身份解//放出来不过百年，新的“权贵”都已经形成了。
当年带领大家伙儿反抗的第一代碳基文明英雄有的死了、有的老了、有的堕落了，敌人还没赶跑，自己内部已经先争权夺利争斗起来。
现在被银心中心文官扶植起来的小皇帝才十几岁，在人类如今近两百岁的生命里，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幼儿！
帝都真正掌权的，是小皇帝的帝师，枢辰院的院长吴德——也是李弦余曾经的好友，后来的政敌。
两人曾在军校里共同许下带领碳基文明走向光明未来的愿望。
吴德学识渊博，比李弦余年长一些，先从军校毕业进入枢辰院，没多久便被老皇帝赏识，在银心帝都一路高升。
李弦余去第一军，还是吴德向老皇帝推荐的。
后来老皇帝去世，吴德扶持幼主继位，与统兵在外的李弦余互为犄角，压服银心帝都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
李弦余以为，帝国在政治上、军事上都会一扫颓势。
没想到，吴德掌权后不久，就开始搞“绥靖”，和硅基人谈判——银河碳基帝国同意每年向硅基人定期交一定数量的碳基人奴隶，换取两个族群之间的和平共处。
？？？！！！
消息传到第一军，李弦余当即调转舰队回帝都“劝”吴德：“几万年前蓝星的老祖宗都干不出来抓自己同胞给别人当奴隶，你TM的越活越回去！帝国了，能不能搞点封建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