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熙凤是个没读过书的，只简单识得几个字，原本还在笑意盈盈的听着，可黛玉读的越深，她脸上的笑就越僵硬。
“放债犯法？”
黛玉垂眸：“自然是的，若家中有爵位官身，则罪加一等，轻则夺官除爵，抄家流放，重则……出了人命，那少不得填命进去。”
王熙凤心中一寒，同平儿对视一眼，主仆俩嘴唇都有些哆嗦：二太太今日说的就是利子钱的事！且一两银月息六分！
一股子邪火冲上心头，王熙凤险些忍不住，好在平儿按住了她的手，并摇摇头。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掩盖脸上的神色：“听着倒是怪吓人的。”
黛玉嗯了一声：“咱们这样的人家，产业田地出息也不是不够，若奢靡太过，总归是不好。再要是缺了银坏了事，那是要连累家族子孙的。”
王熙凤：“……”
她看着榻上玩耍的巧姐儿，简直不敢想要是自己动了利子钱之事，往后事发，她的巧姐儿该多么可怜！
-
读完了四五页，宋棠棠给了黛玉一个眼神，后者便起身：“读到现在，二嫂子也不说给口水喝，罢了，我们自个儿回去喝！”
王熙凤自然不会觉得她因着这个生气，只她这会子心神不宁，也顾不得别的：“平儿，快去送送！”
送完人回来，她又道：“快叫人把二爷喊回来！”
她捂着心口坐在榻上，心口咚咚的跳，等贾琏回来后，忙不迭的把今日的事给说了。
贾琏听完，连着喝了四五杯的水，“你莫怕，我去问问大老爷！”
“什么？你问放债的话，一两银月息六分会如何？”贾赦照着儿子脑门子就糊了一巴掌：“如何倒是不如何，就是老子得断子绝孙罢了！”
“怎么着，你要干这杀头的事儿？”
贾琏：“……我就随口问问，哪里会做这个？大老爷莫生气。”
可在他临走的时候，贾赦突然来了一句：“这些年你也没个儿子，我听人说了一个助孕的方子，你们回去试试。”
孩子亲娘不在，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厚着脸皮说了：“……有了孩子，你媳妇就能少跟二太太来往了，便是为了给孩子积德，有些事也不能做。”
贾琏豁然抬头：“大老爷？”这是要说什么？怎的也不说明白了？
“看着老爷我做什么？”贾赦瞪完眼就开始哼小调，“滚滚滚，老爷要找你姨娘，你少碍眼！”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贾赦不耐烦了：“祖上都给留下爵位了，还要怎么着？”
“可是您不希望儿孙有出息吗？”
“……”贾赦沉默了一下：“不希望，一日废物一日爽，一直废物一直爽。”
废物着也挺好的。
贾琏被撵了，在书房外待了一会儿，这便回去给王熙凤说着心里的思量。
没多会儿，荣禧堂那边，王夫人就见到了平儿：“……二奶奶说很愿意让长辈舒坦些，可不巧大老爷又骂了二爷，说儿子膝下没个孩子什么的……气得我们奶奶在屋里哭，说哪有公爹问这个的？”
平儿也是红了眼睛：“奴婢也叫二奶奶骂了一顿，说是肚子不争气。为着这个，我们奶奶都气着了，这会子正在喝汤药养身子，怕是不能费神了。”
王夫人好半天没说话：“那就以后再说吧。”
平儿嗳了一声：“奶奶也说子嗣都是缘分呢，等过上个把月，年底忙了起来，奶奶就能出来了。”
王夫人摆摆手，等平儿走了，周瑞家的才问：“太太，那外头的事儿？”
王夫人心累：“继续做着吧，年底都缺钱，利往上再抬半分，毕竟宫里头少不了。”
等屋里就剩一人了，王夫人不住的运气：忍吧，左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凤哥儿知道自己还没怀上，总该知道抓着银钱的。
只不过——
一个月后，王熙凤惊喜的看着面前的大夫：“我真的怀上了？”
“怀上了？！”王夫人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杯子，待注意到婆母阴沉沉的视线后，她强挤出一抹笑：“这么多年了，早该添个男孩儿了。”怎么就怀上了呢？
报信的平儿敛了脸上的笑，告退后给王熙凤回话去了。
而这边有孕，林家姐妹自然是要去贺喜的。
只进了屋，宋棠棠左转转右转转的：“屋里摆这么多石头做什么？不是水里的，就是山里的，这怀着孩子呢，湿气和燥气一冲，肯定是不舒坦的。”
王熙凤想着她的福气传说，心口一滞：“妹妹读得书多，回头我就叫人取出去。”
“还有这花瓶子，颜色越是鲜艳，用料就越多。”宋棠棠今日跟话唠似的：“自来色彩明艳的大多有些微毒，虽不影响身子，但有孕在身，谨慎点比什么都好。”
王熙凤看着林家二妹妹都能抱着巧姐儿飞飞了，更加信她的话：“我不懂这些个，妹妹若是懂，便就多说些，我肯定听！”
然后王熙凤屋里什么熏过香的帐子被褥都换了，有味道的都不要，香炉也给拿走了，屋子里摆着水果熏香。
大瓶子、大架子的，暂时都请走，虽然屋里看着空落落的，可王熙凤总觉得喘气都舒坦了许多。
所以当周瑞家的过来送王夫人的赏赐时，见这屋里大变样，顿时心惊不已：“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奶奶们屋子跟雪洞似的？”
王熙凤歪靠着：“最近总是觉得憋闷，屋子里东西少了，心里才会舒坦。”
周瑞家的觑了觑她的面色，脸上挂着笑：“少了也不妨碍，我们太太心疼二奶奶怀身子呢。这些都是二太太嫁妆里带来的，这百子千孙帐寓意很好，二奶奶该挂起来才是。”
王熙凤点点头：“叫二太太费心了。”
又等平儿拿了赏，她摆摆手：“收进库里去吧，等回头宝玉成家了，我给送去当贺礼。”
她又不是傻的，便是林家大妹妹不懂医术，可她福娃的身份做不得假。如今福娃看什么什么不顺眼，那不正说明这些东西都有问题？
就在这时，贾琏回来了，脸色并不好。
“怎么说？”王熙凤忙起身，又指挥平儿给倒水：“查了？”
贾琏气得水都喝不下：“没查清，但是有那么三两样，都是与孕妇有妨碍，甚至有避孕之效的！”
哐当！
杯子被砸了，贾琏冷笑：“二奶奶可真是有个好姑妈！”
王熙凤：“……”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她姑妈送的。
可贾琏这般，王熙凤也很委屈：“那我能想着防备自己的姑妈吗？现如今我遭遇亲人算计，你还这般讽刺，可是二爷想换老婆了？”
两口子为着这个拌了几句嘴，平儿抹着眼泪出去，一边走一边哭。
有那婆子伸头伸脑的：“姑娘这是怎的了？”
平儿眼睛都肿了：“二爷非说奶奶怀的是个女孩儿！还说奶奶性子强，管家管事多，说男儿就没有在家事上打转的！这般作为，肯定是女胎投过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很快各个院子就收到了消息。
王夫人听罢底下人的回话，好半天才说：“先等等看吧。”
周瑞家的低声说：“奴婢打听了，说是林家大姑娘去了一趟，看到什么都不顺眼，然后里头搬出好些个东西。”
王夫人看向棠音院的方向，心口因为侄女怀孕而冒出的疼痛怎么也下不去：“膳食那边你注意，我倒要看看，这福气能有多厚！”
若是元春那边不得力，那这家里，必须得是宝玉的！
……
回到了棠音院，黛玉看着笑意浅浅，忙来忙去的姐姐，突然说：“姐姐果真心善。”
“啊？”
“我知你在提醒二嫂子，只没想到，姐姐能做得这般多。”黛玉忧心忡忡的：“只这样一来，多年未孕的二嫂子怀上了，怕是府里觉得你有福气的更多了，可别叫你难做。”
宋棠棠：“……”
哈哈！哈哈！你这样多叫人不好意思的嘛！
人家只是觉得你这个老板心里不痛快，所以捅王夫人的心窝子罢了！
而能叫王夫人心窝子被扎透的事，不外乎大房可能有男嗣。
当然啦，顺手来一把，等这个世界结束，估计贾琏和王熙凤还能贡献点原本节点滋生出的怨气？
不过这就不用说出来了，反正这心善又有福气的标签，她是稳稳的贴在了脑门上。
王熙凤是个没读过书的，只简单识得几个字，原本还在笑意盈盈的听着，可黛玉读的越深，她脸上的笑就越僵硬。
“放债犯法？”
黛玉垂眸：“自然是的，若家中有爵位官身，则罪加一等，轻则夺官除爵，抄家流放，重则……出了人命，那少不得填命进去。”
王熙凤心中一寒，同平儿对视一眼，主仆俩嘴唇都有些哆嗦：二太太今日说的就是利子钱的事！且一两银月息六分！
一股子邪火冲上心头，王熙凤险些忍不住，好在平儿按住了她的手，并摇摇头。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掩盖脸上的神色：“听着倒是怪吓人的。”
黛玉嗯了一声：“咱们这样的人家，产业田地出息也不是不够，若奢靡太过，总归是不好。再要是缺了银坏了事，那是要连累家族子孙的。”
王熙凤：“……”
她看着榻上玩耍的巧姐儿，简直不敢想要是自己动了利子钱之事，往后事发，她的巧姐儿该多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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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了四五页，宋棠棠给了黛玉一个眼神，后者便起身：“读到现在，二嫂子也不说给口水喝，罢了，我们自个儿回去喝！”
王熙凤自然不会觉得她因着这个生气，只她这会子心神不宁，也顾不得别的：“平儿，快去送送！”
送完人回来，她又道：“快叫人把二爷喊回来！”
她捂着心口坐在榻上，心口咚咚的跳，等贾琏回来后，忙不迭的把今日的事给说了。
贾琏听完，连着喝了四五杯的水，“你莫怕，我去问问大老爷！”
“什么？你问放债的话，一两银月息六分会如何？”贾赦照着儿子脑门子就糊了一巴掌：“如何倒是不如何，就是老子得断子绝孙罢了！”
“怎么着，你要干这杀头的事儿？”
贾琏：“……我就随口问问，哪里会做这个？大老爷莫生气。”
可在他临走的时候，贾赦突然来了一句：“这些年你也没个儿子，我听人说了一个助孕的方子，你们回去试试。”
孩子亲娘不在，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厚着脸皮说了：“……有了孩子，你媳妇就能少跟二太太来往了，便是为了给孩子积德，有些事也不能做。”
贾琏豁然抬头：“大老爷？”这是要说什么？怎的也不说明白了？
“看着老爷我做什么？”贾赦瞪完眼就开始哼小调，“滚滚滚，老爷要找你姨娘，你少碍眼！”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贾赦不耐烦了：“祖上都给留下爵位了，还要怎么着？”
“可是您不希望儿孙有出息吗？”
“……”贾赦沉默了一下：“不希望，一日废物一日爽，一直废物一直爽。”
废物着也挺好的。
贾琏被撵了，在书房外待了一会儿，这便回去给王熙凤说着心里的思量。
没多会儿，荣禧堂那边，王夫人就见到了平儿：“……二奶奶说很愿意让长辈舒坦些，可不巧大老爷又骂了二爷，说儿子膝下没个孩子什么的……气得我们奶奶在屋里哭，说哪有公爹问这个的？”
平儿也是红了眼睛：“奴婢也叫二奶奶骂了一顿，说是肚子不争气。为着这个，我们奶奶都气着了，这会子正在喝汤药养身子，怕是不能费神了。”
王夫人好半天没说话：“那就以后再说吧。”
平儿嗳了一声：“奶奶也说子嗣都是缘分呢，等过上个把月，年底忙了起来，奶奶就能出来了。”
王夫人摆摆手，等平儿走了，周瑞家的才问：“太太，那外头的事儿？”
王夫人心累：“继续做着吧，年底都缺钱，利往上再抬半分，毕竟宫里头少不了。”
等屋里就剩一人了，王夫人不住的运气：忍吧，左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凤哥儿知道自己还没怀上，总该知道抓着银钱的。
只不过——
一个月后，王熙凤惊喜的看着面前的大夫：“我真的怀上了？”
“怀上了？！”王夫人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杯子，待注意到婆母阴沉沉的视线后，她强挤出一抹笑：“这么多年了，早该添个男孩儿了。”怎么就怀上了呢？
报信的平儿敛了脸上的笑，告退后给王熙凤回话去了。
而这边有孕，林家姐妹自然是要去贺喜的。
只进了屋，宋棠棠左转转右转转的：“屋里摆这么多石头做什么？不是水里的，就是山里的，这怀着孩子呢，湿气和燥气一冲，肯定是不舒坦的。”
王熙凤想着她的福气传说，心口一滞：“妹妹读得书多，回头我就叫人取出去。”
“还有这花瓶子，颜色越是鲜艳，用料就越多。”宋棠棠今日跟话唠似的：“自来色彩明艳的大多有些微毒，虽不影响身子，但有孕在身，谨慎点比什么都好。”
王熙凤看着林家二妹妹都能抱着巧姐儿飞飞了，更加信她的话：“我不懂这些个，妹妹若是懂，便就多说些，我肯定听！”
然后王熙凤屋里什么熏过香的帐子被褥都换了，有味道的都不要，香炉也给拿走了，屋子里摆着水果熏香。
大瓶子、大架子的，暂时都请走，虽然屋里看着空落落的，可王熙凤总觉得喘气都舒坦了许多。
所以当周瑞家的过来送王夫人的赏赐时，见这屋里大变样，顿时心惊不已：“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奶奶们屋子跟雪洞似的？”
王熙凤歪靠着：“最近总是觉得憋闷，屋子里东西少了，心里才会舒坦。”
周瑞家的觑了觑她的面色，脸上挂着笑：“少了也不妨碍，我们太太心疼二奶奶怀身子呢。这些都是二太太嫁妆里带来的，这百子千孙帐寓意很好，二奶奶该挂起来才是。”
王熙凤点点头：“叫二太太费心了。”
又等平儿拿了赏，她摆摆手：“收进库里去吧，等回头宝玉成家了，我给送去当贺礼。”
她又不是傻的，便是林家大妹妹不懂医术，可她福娃的身份做不得假。如今福娃看什么什么不顺眼，那不正说明这些东西都有问题？
就在这时，贾琏回来了，脸色并不好。
“怎么说？”王熙凤忙起身，又指挥平儿给倒水：“查了？”
贾琏气得水都喝不下：“没查清，但是有那么三两样，都是与孕妇有妨碍，甚至有避孕之效的！”
哐当！
杯子被砸了，贾琏冷笑：“二奶奶可真是有个好姑妈！”
王熙凤：“……”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她姑妈送的。
可贾琏这般，王熙凤也很委屈：“那我能想着防备自己的姑妈吗？现如今我遭遇亲人算计，你还这般讽刺，可是二爷想换老婆了？”
两口子为着这个拌了几句嘴，平儿抹着眼泪出去，一边走一边哭。
有那婆子伸头伸脑的：“姑娘这是怎的了？”
平儿眼睛都肿了：“二爷非说奶奶怀的是个女孩儿！还说奶奶性子强，管家管事多，说男儿就没有在家事上打转的！这般作为，肯定是女胎投过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很快各个院子就收到了消息。
王夫人听罢底下人的回话，好半天才说：“先等等看吧。”
周瑞家的低声说：“奴婢打听了，说是林家大姑娘去了一趟，看到什么都不顺眼，然后里头搬出好些个东西。”
王夫人看向棠音院的方向，心口因为侄女怀孕而冒出的疼痛怎么也下不去：“膳食那边你注意，我倒要看看，这福气能有多厚！”
若是元春那边不得力，那这家里，必须得是宝玉的！
……
回到了棠音院，黛玉看着笑意浅浅，忙来忙去的姐姐，突然说：“姐姐果真心善。”
“啊？”
“我知你在提醒二嫂子，只没想到，姐姐能做得这般多。”黛玉忧心忡忡的：“只这样一来，多年未孕的二嫂子怀上了，怕是府里觉得你有福气的更多了，可别叫你难做。”
宋棠棠：“……”
哈哈！哈哈！你这样多叫人不好意思的嘛！
人家只是觉得你这个老板心里不痛快，所以捅王夫人的心窝子罢了！
而能叫王夫人心窝子被扎透的事，不外乎大房可能有男嗣。
当然啦，顺手来一把，等这个世界结束，估计贾琏和王熙凤还能贡献点原本节点滋生出的怨气？
不过这就不用说出来了，反正这心善又有福气的标签，她是稳稳的贴在了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