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虞秋袅做了一件她已经许多年没做过的事,她匆匆赶回家,没有走小区那条两边都种满了松柏的路,没有经过公园,没有听那里咿咿呀呀的戏腔和投篮后的欢呼声。

    指纹解锁后,她打开灯,空旷的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把客厅里所有的布偶搬回自己的卧室,大大小小整齐排列在一起,加上卧室原本的两只,一共十四只。

    她又出去拿起小喷壶给几盆多肉补充一下水分,水珠一路向下,没入沙石中。

    不远处陆氏大楼就像是群山中巍峨挺立的山峰,满是繁星的夜空下它像一头沉睡又威胁十足的巨兽,像一座地下是漫漫岩浆而地上却晴空万里的火山。

    她静静地看着,望向顶楼,她觉得她离它很近,并且近在咫尺。

    安静的空气里重复播放着一段又一段录音,男人的,女人的,和小孩的。

    她的手指一点点蜷缩着,抱紧了最大的玩偶。

    ……

    “吕素,带着你的蠢猫出去好吗,这里是医院,不是养宠物的地方。”唐溪柯冲着病床旁边的女人说道。

    “你的鸟不是宠物难道是怪物?”吕素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削着。

    “我的小百灵和小樱花才不是什么宠物,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的孩子。”

    “我的猫也是我的家人,凭什么你的就可以在这呆着,我的就不行?”

    “哈,凭什么?就凭这医院是我家开的,我的鸟就是这医院的小主人。”

    “小主人,小主人。”小樱花是只鹦鹉,字正腔圆地重复道。

    吕素瞪了那鸟一眼,轻轻踢了踢窝在自己脚边犯懒的猫。

    她养的是一只波斯猫,身子圆滚滚的,长长的毛,一张猫脸胖得挤在一起。

    它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离开时还蹭了蹭主人的裤腿,左一扭,右一扭,结果自己没收住,擦着吕素的鞋面打了个滚。

    这下可把唐溪柯笑坏了,捂着肚子差点要学那猫打个滚。

    “哈哈哈,有其人必有其猫啊。唉,吕素,你那蠢猫那么胖,不会有脂肪肝吧?哈哈哈。”

    吕素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看向唐溪柯,眼神发凉。

    唐溪柯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声渐渐小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一团雪白正缓缓地朝茶几挪动。

    吕素前两天在另一个城市旅游,找找灵感,刚回来那天才得到陆决住院的消息。

    按医生的说法是在免疫力低的时候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以往有些饮食不规律的毛病,连锁反应引发了急性肠胃炎。

    第二天她来探望,人看着还不错,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除了手背上插着针头,又能看书又能办公的,分分钟进入工作连轴转模式,还能摆冷脸。

    切,当她不知道他不待见她吗。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那时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如今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还算不算局外人。

    她眼神沉寂下来。

    这时一声惨叫从茶几处传来,又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比精致华美的金色鸟笼从茶几上滚落下来,而吕素的那只波斯猫像玩毛线球似的推着那鸟笼滚了两下,圆胖的身子一点也不影响它的发挥,那条像扫帚一样的尾巴随着步子一颠一颠的,后面像又觉得无趣了,立在原地不动,可大家莫名就在那挤作一团的胖脸上瞧见了一丝恶趣味和高高在上的不屑来。

    而那鸟笼里的小樱花先是从架子上摔下来,鸟笼一直在滚,它就保持着跟鸟笼一样的速度一蹦一蹦地走着,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就连唐溪柯也没听明白。

    吕素朝着自己的猫走过去,那猫很有眼色地跳进她的怀里,用自己的猫脸讨好地蹭着,不过即使是做着讨好的动作,它的眼睛也是微微眯起来的,端的是高贵冷艳的姿态。

    吕素惩罚似的敲了一下它的脑壳,挥开它一直朝上扒的猫爪子。

    虞秋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唐溪柯跳脚地指着吕素怀里的猫大骂,吕素避闪不及一直向后退,退到病床边,那只猫忽然跳下来。

    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只猫居然把陆决当跳板,圆滚的身体撞翻了陆决手里的书,想要借着脚下这肉垫子跳下床去,却不想后颈皮被人一把拎起来。

    陆决眼神极冷:“以后进这间病房的畜生,我见一个宰一个。”

    吕素:……

    唐溪柯:默默护住了怀里的鸟笼,捏住鹦鹉的鸟喙。

    虞秋袅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应该挑一个只有陆决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再和他好好谈一谈,趁没人注意到她,她要轻轻地来,轻轻地走。

    可偏偏天不顺人意。

    “虞大秘书,你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故意放大的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像是猜到她的想法似的,直接阻断了她的后路。

    虞秋袅: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忽然察觉到有一个目光如一柄寒剑般刺来,抬眼看去,只见她的商谈对象陆总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含着若隐若现的讽刺。

    她只能进来,正要开口打招呼,那人已经收回来目光,仿佛来人并不能让他多施舍两个眼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乔彧览直接越过她坐到了那边的沙发,双腿交叠翘在了茶几上。

    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唐溪柯紧紧攥着自己的鸟笼,看着虞秋袅,好像她是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一样。

    虞秋袅:凭什么这么看我?我又不是病因。

    吕素见她来了,是所有人里笑得最灿烂的,她放下猫,朝虞秋袅走来。

    “我们又见面了,我还怪想你的,只是你太忙了,几次约你都没出来。”语气亲昵得不得了,还有一丝抱怨,说着要给她一个拥抱。

    虞秋袅:“不好意思,吕小姐,我对猫毛有些过敏。”

    她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好吧,你又叫我吕小姐了,不习惯喊我姐姐的话,叫我阿素吧。”吕素后退几步,笑盈盈地说道。

    “阿素。”她从善如流。

    吕素的长相是有些英气的,留着短发,发尾染着几抹深紫,在虞秋袅见过的所有名媛中,吕素的气质十分独特,她的高贵气质没有让人望而却步的距离感,她不故作清高,不刻意卖弄,她的优雅让人联想到欧洲古老贵族的修养,她有丁香的余韵却无丁香的哀怨,像一株名贵的矢车菊大方地展示着她的美丽。

    没有人能拒绝别人持续不断的善意,尽管这善意有些突兀,有些让她无所适从甚至心存疑虑。她跟那些打着与她交好的幌子来接近陆决的女人不同,她的眼里没有那些讨人厌的算计。

    “人也探望完了,我该走了。好妹妹,下次约你出来可不许再拒绝了哦。”

    吕素拎着包就走了,那只波斯猫灵活地跟了出去。

    “我也走了。”乔彧览站起来。

    “你刚来就走?”

    “是啊。”

    “塑料兄弟情。”唐溪柯朝他的背影竖了一根中指。

    “虞秘书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唐溪柯学着昨晚陪老妈看的八点档电视剧里演员的台词和语气说道。

    虞秋袅:好想堵住他的嘴。

    果然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原因。

    “你出去。”陆决淡淡道。

    唐溪柯戏还没演够,就被这句话给卡住了。

    要知道他才用了三成功力。

    不过在陆决的压迫下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拎着鸟笼离开了,经过虞秋袅的时候,朝她恶狠狠地低声道:“我们的约定作废!愚蠢的女人,你永远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哼!”

    虞秋袅:要不是他打电话被听到了,她何至于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两人相看两相厌,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脸色渐渐发寒的男人。

    终于,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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