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最后就以老夫人和苏翀拍板决定三个姑娘禁足结束了。至于孟卫泽那边,几位爷和两位少爷又转至书房商讨。大夫人跟着老夫人去了二姑娘处,估计还要念叨什么。江挽儿走出一段距离,二夫人突然说,“三弟是不是提前就与弟妹说了,所以弟妹才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二嫂误会了。”

    “既是我误会了,那就是弟妹一朝飞上枝头后都不念主仆情谊了?”

    “赵夙英,你够了吗?”苏翎出声了,“她现在是苏家三夫人,司隶校尉之妻。”

    赵夙英笑得花枝招展,“是啊,我怎么给忘了。当年侍奉你的下人现在可是做了你的嫂子。而你还没有嫁出去。”

    “赵夙英,如果二嫂不出事岂能轮得到你坐上夫人之位呢?”苏翎步步逼近二夫人,“话说,你就不好奇怎么拜佛还拜出了人命吗?”放眼整个苏府,敢说出前二夫人之死与现二夫人脱不了干系的也只有苏翎了。二夫人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脚,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了。江挽儿想与苏翎道谢,却也只遭到无视。

    看着苏翎离开的身影,身旁的四夫人叹息一声,“你与苏翎、大姑娘一起长大,大姑娘出嫁后是苏翎央着老夫人不让你陪嫁,你被遣去照顾四姑娘也是受了些罪,还好有苏翎照拂。她是没想到你觊觎她的兄长,还......”四夫人意识到话可能会有点难听,转了话头,“总归,她现在心结未解,冷待你又处处护着你,你就多担待些她。”

    回到屋内的江挽儿不知道找谁给她解惑。四夫人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苏翎的心结缘何与她有关,三夫人话里话外都是她不上不得台面这又是为何?这里不像她生活的地方,一切都那么陌生,而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宛若被人推着走,下一步无需思索就做了出来。

    苏翊很晚才回来,早前就已派人给江挽儿递了话,让她早点歇下。苏翊将江挽儿拥入怀里的时候,江挽儿瞬间像被惊醒,抬眼看向他。

    “怎么了?睡不着吗?”拇指抚过她的眉角,温柔得像是做梦。

    “我好像忘了许多事。”对视的那一刻,江挽儿的记忆还是模糊的。

    苏翊笑了笑,吻了吻她的眉心,然后轻声说:“你生了一场大病,忘了很多事是正常的。而且有些事也是不必记得的。”这句话好像说服了她一般,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苏翊听着江挽儿绵长的呼吸声,也隐约有了睡意。他不知道,身边的人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恐怕连现在的他也分辨不清。

    “这孩子唤wan儿。”

    “wan?是哪个wan?”

    “是和婶婶一个婉吗?”

    几个孩子围在怯生生的小个子女孩旁边说个不停。

    “你难不成还想问她吗?捡来的小乞丐哪识字啊。”

    “三叔,她现在不是小乞丐了。”

    “好,不是小乞丐。你们给她取个名也行啊。”

    “小乞丐,夫子最近教到共挽鹿车,不如你就叫挽儿吧。”

    挽儿张张口,又什么也没说。

    wan是绾髻的绾。挽儿心里想着。我不是不认字,娘亲教过。

    “同心未绾,前事成空。泪簌簌,终别离。”

    “娘亲,你说的我不懂。”

    “绾儿不必懂。只消知道你的绾是这个绾就好。”年轻的女子握着怀里的女儿拿笔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绾”。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绾儿这一辈子也不要懂。”

    绾儿心里暗暗记下,原来娘亲希望她不懂,那她就绝对不去懂。

    但是世事的变化由不得她永远待在娘亲身边做个天真的孩子。

    “绾儿,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你能不能去给娘剪几枝雪梅来?”

    绾儿看着娘亲红润的脸,问:“娘亲,你是不是要好了?”

    “嗯。等你摘回雪梅,娘亲就该更好衣了。”

    “那好,我去摘。我给娘亲摘最好看的。”她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梅花种在西边的厢房,绾儿一来一回花了好些时间。担心娘亲等的着急,她一路都是跑的。

    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娘亲的房外围满了和娘亲相熟的姐姐们,她想去给她们打招呼,走近了发现姐姐们都带着她不懂的情绪看着她。她捧着红梅慢慢靠近屋里,“娘亲,我摘好了。你起了吗?”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红梅枝散了一地,屋里只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你娘这辈子就两个缺点,一个是你一个是爱美。都病成这样了还记着涂粉呢。”刺耳的声音在娘亲被抬出去的时候响起。自此,她的生活开始天翻地覆。

    她几乎日日穿梭在后院和前厅,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她知道这院子里的姐姐们不分日夜在楼里接客,只为院后的日子过得体面一些。她还知道楼里的花魁姐姐在整个甘唐城都是风光的,但是夜夜垂泪的也是她。她知道了母亲是相思成疾才缠绵病榻不治而亡,思的是谁,谁也没有答案。

    彼时北方陷入战乱,甘唐即将沦陷。青楼无以为继,楼里的姐姐们各谋出路,一时人去楼空。绾儿逃出来的时候发现口袋里多了一支镶着翡翠的蝶丝发钗,她服侍过花魁姐姐,自然知道这是她日日戴在头上的。绾儿赶回青楼后院想要归还此物,却见火海已经从花魁姐姐的屋里蔓延出来。她只能转身离开,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房梁上悬着一尺白绫,白绫缠着女子的脖子,那女子一身火红嫁衣,火焰吞噬着嫁衣,垂下的头已经毫无生气。

    都言函川富庶,绾儿剪了长发一脸脏兮兮的混在乞丐堆里跟着从甘唐流落到函川。绾儿渐渐习惯了摸爬滚打讨生活的日子,她跟着几个浑小子向过路的富贵马车扔石子。一般这种情况下,那些富人都会为了省去麻烦直接扔点干料或者几块铜板。但是这次像是惹上不好惹的人了,马车没有停下来也没有扔什么出来,大家觉得不太对赶忙四散逃走,绾儿却不小心崴到脚跌倒在地,一个身影从马车里飞了出来。

    “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学出这种混样子。”那飞出的身影走到她面前,很快就蹲下身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被戳得直往后仰。绾儿本来准备装强,后面却传来轻柔的女声,“三弟,对这么小的女孩儿也不知道温柔点吗?别像审问犯人一样。”绾儿这几年别的没学会,但是察言观色却是顶好的。她立刻憋出眼泪,哽咽着小声说,“哥哥对不起,我只是好多天没吃饭了。”身后的女子扶起了她,她还含着哭腔说着“对不起。”年轻的女子拿出手绢给她擦拭眼泪,绾儿泪眼朦胧间还是从手绢的绣法看出了这两人不是一般的富贵。

    年轻男子突然就笑了,“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从哪儿逃了出来?脑瓜子转得倒是挺快。”绾儿的眼泪刚收住,那男子扯了一下她的脸,“怎么不哭了?”她委屈得紧,说哭就瘪着嘴又滚出几颗泪珠。“行了,别哭了。给你一个活,你做不做?”女子疑惑的看向男子,先前在马车上,他说上次经过这儿就有一堆小乞丐扔石子讨吃的,今天他可要好好治治。石子扔进来的时候,他随手捡起一粒,掀开帷幕就快而准地射向那个个子最小的乞丐。是这么个治法吗?这女孩也确实机灵,当即止住了眼泪换上了讨好的笑容,“做。谢谢好哥哥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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