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喻言带盖着周凝格新拿的被子,里面有暖阳的味道,神清气爽,他出门之前还有一丝想法,拿自己的被子,后面他还是放弃。

    邓喻言翻过身,对着自己就是窗户,窗户拉着窗帘,外面的景象什么都看不见,他背对着周凝格,中间留一些距离。

    自己睡不着,因为一午睡他晚上就很难再睡着,他本想靠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结果现在什么都看不了。

    他又开始回想从前。

    至于自己为什么知道周凝格怕打雷,还是个很偶然机会。

    那年,他们在上幼儿园,下午上手工课的时候,天突然下起大雨,他们生活的城市沿海,很容易下雨。

    一道闪电劈在树下,发出巨声,有些同学惊到了,手中的黏土掉在地板上。

    邓喻言不怕,他在班里唯一的朋友,突然跟老师说要去上厕所。

    老师好心问,要不要老师陪同?

    周凝格说,不用,自己可以。

    但,周凝格很久都没有出来,直到雷声真正消失,秋雨也停了,他才缓缓走出来,若无其事地回到他座位上。

    他上厕所期间,三个老师轮流着去洗手间,关心他有没有事,周凝格都否决。

    “老师,放心,我很好。”

    这时候手工课都快要下课了,其他同学都做好了自己作品,准备上交。

    而周凝格只捏到一半,肯定来不及。

    邓喻言想在体育课上,对方也多次跟自己一组,还帮自己出气,这应该算朋友了吧。

    老师说,朋友不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吗?

    正好,邓喻言做了两个,一个是企鹅,另外一个是动画片的小熊。

    邓喻言为了不被其他同学发现,两个人的手臂贴在一起,周凝格的手是冰冰凉凉的,与邓喻言身上的温度截然不同,“我送你一个,你要哪一个?”

    邓喻言左手拿着企鹅,右手拿着小熊,让他去选。

    周凝格迟愣了一下,邓喻言手工作品做的不错,中等之间,但他还是拒绝,没有领心意,“不用,谢了。”

    邓喻言有点失落,垂下眼,看着自己的作品,他喃喃自语,“应该很丑吧。”

    周凝格观察着他微表情,心里不知动了什么念头,他没有刚才的疏离,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企鹅,他满眼真诚,“我想要那只企鹅的,可以吗?”

    这一幕,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凑近了很多。

    周凝格那时候才知道,看似安静的邓喻言其实是小话唠。

    “不喜欢我讲这么多话吗?”周凝格虽条条都给他回应,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怕别人不喜欢这样。

    周凝格顿了一下,虽然他说邓喻言是小话唠,但根本就没有嫌弃对方的意思,反而还很乐意听,“没有,喜欢听,你继续讲。”

    下午,4点10分放学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又下了雨。

    断断续续的以为不下了,又开始下,没有规律,没有征兆,这是最为烦人的。

    “今天雨好多。”邓喻言透过窗户,看着操场上的大树,大树上的繁叶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更为油亮。

    周凝格的父母还没有来,要迟半个小时才能来,他也跟随着邓喻言的话语,看着窗外。

    “对,有点烦人。”周凝格说。

    “你父母还没来接你吗?”周凝格把邓喻言送给自己的企鹅,放进自己口袋里面,不放书包是怕被压坏。

    老师原本说是要收,但后面又临时改主意,不收了,给大家留个纪念。

    邓喻言也没有再要回来,本来就是送给对方的。

    “不知道,可能是店铺里有些事吧。”邓喻言看着水珠一滴一滴的划过玻璃,后面还数有多少个水珠。

    “你们家还有便利店?”周凝格顺势问道。

    “是啊,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邓喻言笑着说,笑得很甜。

    远处有个发光的东西,他们都没有看清,雷声再次从山谷震动,由于太意外,周凝格马上捂起耳朵,蹲在墙角。

    邓喻言想了两秒,也蹲了下来,跟他一样,捂着耳朵。

    周凝格情绪安稳下来,他见邓喻言做着一样的动作,可是在教室上,邓喻言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你也害怕打雷吗?”

    邓喻言毫不含糊,他慢慢把手放下,“突然有雷声,也被吓到了。”

    邓喻言直直地站了起来,“不要笑话我。”

    周凝格浅浅地笑,大概是对方也知道自己秘密,现在没有拆穿,他喜欢这种有分寸的人,“不会笑你。”

    -

    邓喻言想到这里,他还是没有睡着。

    当他再转过身去,旁边的人的背影一动不动,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周凝格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周凝格也翻过身,对视两秒,邓喻言低下头,有一个声音从黑暗里传出,“睡不着?”

    气氛逐渐凝固,邓喻言用手抓着被褥的角边,把半张脸埋在被褥下,“没有,刚刚睡醒。”

    周凝格:“我也没睡着。”

    邓喻言说了真话,“好吧,我也没睡。”

    “在想什么?”周凝格好像没有等他答案的意思,“我父母要离婚了。”

    邓喻言第一次跟别人谈这个话题,还是如此敏感的区域,周凝格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人,和他父亲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会经商。

    邓喻言还亲眼目睹过,周凝格被他爸扇巴掌。

    “那么突然。”邓喻言说。

    “也不算突然,几年前我就做好准备。”

    “他们问我跟谁,我说跟我爸。”

    周凝格说话没有起伏,很平静,很沉稳,仿佛不是他的父母离婚。

    “不跟阿姨,因为不想拖累阿姨吗?”邓喻言这一句话,刚好落在他心里。

    他就是这么想的,但旁人并不能理解,林莉为这件事情还哭了,只有邓喻言懂。

    “我妈不能理解,跟我吵了一架。”周凝格睫毛颤动,眼睛深邃,不可测。

    他自嘲道:“我爸夸我,不愧是他的儿子。”

    “我妈还没老,她一直向往美好的婚姻,她还可以再找一个好男人,如果对方发现我妈有个儿子,肯定会认为是累赘,说不定还会跟我妈大吵大闹。”

    “我爸有私生子,我跟我妈不正是合他心意,入了他的圈套,我爸那份大蛋糕,只有我能独享。”

    周凝格说得很有理,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能理解你。”邓喻言许久才出声,说得略微沉重,诚恳。

    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间不能消化。

    周凝格竟然握住他的手,他们两个人体温度是灼热的,温度似火焰,似太阳,互相燃烧着对方的心,邓喻言没有躲闪,十指摩擦,相扣着,但不感到粗糙,双手连同在一起,都对着手掌心,没有空出空隙。

    “谢谢你。”周凝格眼神清澈无比,真挚,话语比情话还动听。

    邓喻言怔了怔,有些恍惚。

    半秒,邓喻言微微一笑,灿烂若阳,打破了如冰,聊天内容让人感到窒息的气氛,“没事。”

    周凝格起来时,邓喻言还没有醒。

    邓喻言小时候的毛病,现在还没改,又踢被子,他把被子往上挪了一点,才走出房间。

    天气没有昨天暗沉沉,又开始转热,空气都是黏糊糊的,干燥却不失湿热。

    周凝格进入厨房,准备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口袋里面的手机铃声响起。

    周凝格接通了电话,对面背景的声音很乱,分辨不出有什么,只知道有很多种声音同时发出。

    “怎么了。”周凝格说。

    “你真的不跟妈妈吗?”林莉语调很伤心,破碎感从话筒里传来。

    周凝格拿饺子的手停下,时间像是静止了,说实话,周凝格很怕聊到这个话题,他怕他又改变主意,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任何感情在利益面前都要克制,“我意已决,不会再出改变。”

    林莉心碎,从凌晨哭到现在,一夜没睡,眼睛红肿,充满血丝。

    “凝格,为什么,是不是你爸强迫你?”林莉从前与现在混淆着,她不敢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

    “妈,就算我不跟你,我一样是你儿子,您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尽力去帮您。”

    “这是我一个人的选择,我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去改变我的想法,没有人强迫我。”

    周凝格说得很清楚,“我做出选择,自然有我的理由,到时候妈您会明白的。”

    林莉这次是彻底的听懂,她领悟儿子的选择,即使儿子不明说,她也能猜得三分之一。

    “好,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妈先挂了。”

    周凝格挂掉电话,没有感到轻松,只感到疲惫。

    他这几天都很疲倦,需要极度的休息与放松。

    邓喻言刚好醒,他走出来找周凝格,无意之间听到这段话,他刚想走开,周凝格发现了,叫住他的名字。

    “邓喻言——”周凝格说,“我能抱一下你吗?”

    邓喻言没有说话,他迎上去,踮起脚尖,抱住了他,干脆,直接。

    这个拥抱就像旭日暖阳,周凝格又像在大雪纷飞中怀念旭日暖阳的人,但恰巧,幸运女神施舍他一缕永恒的阳光,这一缕阳光,给人无尽的温暖,不单单只有温暖,还有灵魂的共鸣。温暖一点点蔓延到他全身,像藤蔓一样,伸长得很快,又很坚实,温暖裹紧他内心暴风雨,一点点的驱散空虚,矛盾之情,净化心境,渴求光明的愿望终于实现,暖阳置身在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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