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好在门口看到邓喻言出门倒垃圾,自己也假装出门,他们乘坐的是同一班电梯。

    邓喻言看到了他,当邓喻言犹豫时,周好先打招呼:“早上好。”

    周好一直都是不好接近的人,今天却如此亲近,邓喻言感到意外,点了点头:“叔叔早上好。”

    “你跟周凝格关系还好吧?”周好在最后还接了一声叹息,装模作样摇头。

    邓喻言老实回答:“还好。”

    周好看着电梯屏幕,已经快到一楼,他继续说:“如果周凝格有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邓喻言疑惑,在他印象里,周凝格很少做出出格的行为:“周凝格怎么了?”

    “我想带他去深圳,那里教育资源更好,我也方便照顾他,结果周凝格不肯去,当然,我实在是担心周凝格,比起学习,我更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去深圳的,父母永远都是为孩子着想的,哪能害着他,结果他没有领悟到我的心意。”

    周好完美向邓喻言露出一副父慈的形象。

    邓喻言愣住,周凝格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件事情,他抓紧垃圾袋的提手,心里是慌张的,说话也没有底气:“我会替叔叔劝劝他的。”

    周好这时出了电梯,他转过头,微微笑道:“谢谢你,如果成了,叔叔真的很感动。”

    这个笑容让邓喻言感到刻薄,笑中带刺,让人背起寒意,他赶紧出了电梯,几秒钟的时间,周好已经往前面走了。

    中午吃完饭,邓喻言像往常一样去周凝格家。

    就两件事情,写作业,互相辅导作业。

    今天格外不同,邓喻言是带任务在身上的,内心矛盾,步伐重了许多,连说话的每个字都无比艰难。

    但他知道,这件事情越快决定越好,这对周凝格是有利的,能让他接触得更多。

    虽然邓喻言也不舍得周凝格突然离开自己身边。

    周凝格转着笔在想题,邓喻言低着头,看着作业发呆,迟迟没有动笔。

    邓喻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邓喻言呼吸急促,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说:“你跟叔叔去深圳吧。”

    周凝格顿时停下了笔,眼神死盯着邓喻言的侧脸,面无表情,语气带着锋利:“他跟你说了?”

    邓喻言不敢抬头看周凝格,他感觉,下一秒周凝格就要掐住他脖子,大声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站在他身边,即使周凝格不会那么做。

    周凝格的呼吸声变得沉重,邓喻言闭上眼睛,对方的呼吸声就可以把他淹没:“嗯,他让我劝劝你。”

    周凝格目光没从他身上移开,直勾勾地看着,声音很平,很淡:“你想我去?”

    邓喻言微微张嘴,说不上话来,他是个不做作的人,但又不好意思说太明确。

    漂亮的眉目间不再蹙紧,透出一种温和美,邓喻言说得小声,也是在让步:“叔叔想让你去。”

    周凝格棱角分明,英俊的侧脸隐匿在光影里,本来阴郁的脸色被这句随即化为柔和,语气不再薄凉,他明知故问道:“那就是你不想我去?”

    邓喻言害羞得不行,背光倚在窗边,模糊的光线下成为一道清雅的剪影,他“嗯”了一声。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周凝格心情渐渐好转,有些方面他决定了就是不会改的,一如既往的偏执:“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去的。”

    沉吟片刻,眸色愈浓,他再一次拿起中性笔,不经意的说:“离他远一点。”

    周凝格的声音回转在他的耳畔,这句话时时刻刻提醒邓喻言。

    当,周好再一次找到邓喻言时,邓喻言等他说完,第一句话就是否决。

    周好看邓喻言坚定的态度,使他有些窘迫,愣然住:“小邓的话,他也不听?”

    邓喻言定定地注视着周好,没有一丝犹豫,他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场:“叔叔,尊重周凝格的想法吧。”

    周好看邓喻言不会改变主意,唯一的希望就此消灭,他说得很官方,没人知道里面是真是假:“好的,我会重新考虑的。”

    周好已经收拾好行李,助理还有15分钟过来,他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周凝格,语气听上去略微有些遗憾:“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凝格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做的决定,都有我的道理。”

    周好没精力再跟他争辩,事已至此,也不用多说什么。

    “拭目以待。”说完,周好重重地关上门。

    周凝格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邓喻言和周凝格独处时,又特意单独拎出来,提到这件事情。

    邓喻言顶着周凝格要生气的危险,直接触碰这个定时炸弹:“叔叔昨天找我了,我说让他尊重你的想法,我不会替他劝说的。”

    “嗯。”

    周凝格没有过多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邓喻言知道,周凝格这样子是开心的。

    这些年,周凝格说得话能简短就简短,却尽量不让邓喻言觉得冷漠。

    邓喻言总感觉他在压抑着自己,克制自己不要失态。

    邓喻言何尝不是这样,他也怕对方看到自己真实扭曲的模样,邓喻言不敢暴露真心,怕一旦完完整整露出来,周凝格会马上不着痕迹的离开。

    他轻吁口气,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不敢多想,思绪紧密缠绕着,无力追溯源头。邓喻言也不想去解决这份感情。

    邓喻言看他为自己削苹果专注的模样,他清了清嗓子,胆大包天地问“你喜欢我吗?”

    周凝格手里的动作停下,邓喻言耳旁的呼吸声似乎一瞬间停滞,眼神眯起,看起来身形无比僵硬:“哪种喜欢?”

    这句话唤起邓喻言理智,意识到自己已失态,他赶紧收拾局面:“就是,你喜欢和我交朋友吗?”

    他说的话,邓喻言自己都不相信。

    周凝格眼中缓缓暗下,一道明亮的视线回到苹果果肉上,半响,才出声:“不喜欢和你做朋友。”

    周凝格把还差一点点削完的苹果放进果盘里,站了起来:“苹果你自己削,我回房间了。”

    邓喻言轻叹一声,他看着周凝格头也不回走进房间,着实有点伤人,果盘里的苹果更加刺眼,但这件事情也只能怨自己。

    邓喻言不爱吃苹果,但周凝格要是给他削,他都会吃完。

    邓喻言把苹果削好,走进周凝格的房间,由于太心急,忘记了敲门,邓喻言反应过来时,周凝格已经在看自己。

    有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周凝格隐忍地问:“别打扰我。”

    邓喻言垂下睫毛,知道他在讲气话,虽然邓喻言不懂为何生气。

    邓喻言还站在门口,没有退,也没有进:“那我走了?”

    周凝格心里一阵燥动,表情却没有多凶:“不知道敲门?”

    邓喻言先是怔了怔,本想道歉,但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又顺势道:“我需要敲门?”

    周凝格别过头去,专注地看着书,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应该是看完书了,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恶狠,那般焕发生人勿近意味的眼神忽然间完全消失了,像是在低头认错:“刚刚我说的话你别在意。”

    邓喻言当然没有记在心上,懂得他的口是心非:“没有在意。”

    他听见邓喻言的言辞才放下心,肉眼可见的速度勾起唇,满是温柔,在哄小孩一样:“你以后不敲门也可以。”

    邓喻言像是变了一个样,以前是没有这么大胆,他挑了挑眉梢,含笑着说:“以后给我削水果也可以?”

    周凝格不答,跳过这个话题,笨拙有些磕巴的地说:“好了,写你的作业去。”

    邓喻言当做没有听出来他的局促不安,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邓喻言把苹果放到他桌面上,朝他眨了眨眼:“我削的苹果,赏个脸吃。”

    周凝格抬起眼皮,眼神复杂。

    不可描述的情感在灼烧着他的心,火辣辣的,黏在他的血管,神经,喉咙里。

    他明白,他要每分每秒保持冷静,即使在他邓喻言面前,自己薄弱的意志被击退了无数次。

    他对邓喻言说的话,自己也感到心痛,奈何无形的枷锁不断牵制着他们的感情。

    “这个不是我替你削的那个?”周凝格说,“你不吃?”

    邓喻言削的部分有点丑,凹凸不平,不像周凝格削得那么光滑:“最后是我削的,所以也算我。”

    邓喻言觉得,学无赖的招数真的很有用。

    周凝格打量着不平整的苹果,没有嫌弃的意思,眸光渐敛,他慢慢地说:“等下我吃。”

    “等一下吃,它就黄了。”

    周凝格瞄到他皱眉的样子,无奈地说:“那我现在去洗手。”

    看到周凝格果然去卫生间洗手,邓喻言这才笑开。

    有一天,邓喻言想到总是周凝格在问自己愿望,而他从未说过。

    邓喻言来了兴致问他:“你新年许的愿望是什么?”

    周凝格不生气的时候总是很温和,反问道:“我说了,你要替我实现?”

    邓喻言紧抿着唇,表情和眼睛露出认真,端庄地说:“尽我所能。”

    “那你先欠着。”周凝格的一颦一笑都能轻而易举吸引他注意力。

    周凝格看到他在自己身上徘徊了一会,用眼神问他怎么了,邓喻言才清醒过来,赶紧转过头,不再看他。

    邓喻言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碰见了齐亦旻,齐亦旻看到他身边有空位,就在他旁边坐下,反正邓喻言不介意。

    齐亦旻特地要了多一些辣菜,邓喻言看他餐盘都能感受到嘴里辣:“小言,你想不想谈恋爱?”

    邓喻言迟疑了一下,他没有跟别人聊过这个话题,焉焉地说:“我?我这个人应该不适合谈恋爱。”

    齐亦旻来了兴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含糊,薄唇成线,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勾起弧:“为什么这么说。”

    邓喻言回想起网上的内容,也不藏,大方地说。“网上都是这么说的,敏感又多疑,我应该全占了。”

    齐亦旻能感受得到,邓喻言的确有些敏感,但并没有到“不适合谈恋爱”这种地步。

    齐亦旻稍微的严肃起来,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能让对方开窍:“如果伴侣能让你感受到足够爱意的话,就不会质疑对方是否爱自己。”

    邓喻言千言万语尽在眼神中,他认为齐亦旻说得有道理,他听在心里,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齐亦旻咬字清晰,说得有理有据,鼓励他道:“不要觉得自己性格会给对方带来麻烦,爱是互相的,能让对方越来越好,再说,敏感不是病,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心理,只是程度不同,这是正常的现象,不用觉得自己很另类。”

    “一个人适不适合谈恋爱,陌生人没有权利这么说,只有完全了解他的爱人才可以这么说。”

    邓喻言记住了齐亦旻今天中午对自己说的话,连午休都在反复的思考,反复咀嚼其中的含义,尽管齐亦旻已经说得很清楚,关键句刻在他脑海里。

    敏感不是病,这句话对他触感很大。

    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时而会产生自卑,逃避的想法,经过齐亦旻这么一说,邓喻言深受鼓舞,起码能正视自己的枷锁。

    他真正的枷锁是,自身的性格,道德的约束,还有对周凝格超出朋友之间的情感。

    晚上,齐亦旻和周凝格在小区花园坐着。

    齐亦旻最近染上了烟,他从烟盒拿出一根给周凝格:“要不?”

    周凝格忽然想到邓喻言不喜欢烟味,就摇头说不要。

    齐亦旻看他不要,想了想,自己还是把烟盒塞进兜里:“我问小言了,他说,他自己不适合谈恋爱。”

    周凝格目光闪烁着惊讶之情,咬了咬下唇,压着剧烈的心跳:“为什么?”

    齐亦旻简单概括:“他认为自己敏感,我跟小言说这不是问题,他应该听进去了。”

    周凝格从来没有觉得邓喻言的敏感是一个缺点,想必一定是听别人说的。

    周凝格目光没有聚焦,只是没有目标的看着前方的树木:“嗯,知道了。”

    齐亦旻也不傻,他早就看出来端倪,周凝格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的范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小言啊?”

    周凝格不想避讳了,沙哑地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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