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末,温凌漾想起要给某人补习的事,本想赖多一天就这么算了,但是瞥了眼搁在桌子上的照片又于心不忍,连忙发信息让他来图书馆。林唯洲回了一个好字,话不多说,立刻收拾东西前往。

    这会儿的迦南氤氲在一片灰白的水汽中,吹得皮肤黏黏腻腻,好不快活。

    迦南图书馆坐落于人民广场附近,面积不大,来的人不少,工作的,学习的,看闲书的都有。温凌漾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没多一会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休闲套装,衣服质地很好,衣领拉到顶还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头发的棕很明显,左肩挂着红色书包,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整个人清清爽爽,少年气朗朗,往人群一站就尤为亮眼,他抬头就对上了温凌漾的视线,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来很久了?”

    “没,刚到而已。”温凌漾招呼他在对面坐下,目光从未离开他半步。

    林唯洲撞上她澄澈的眸子是愣了会,女孩子穿着白色软糯的薄毛衣,扎起来的高马尾有一丝头发垂在肩上,空气刘海下一张稚嫩又乖巧的脸,杏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意外的温柔,他有点把控不住紧张起来,装作镇定地拉开椅子坐下。

    松木味儿迎面扑来,温凌漾控制不住吸了一口,胸腔像是鱼群拥挤而出,脸上离开烧起来,装模作样摆弄桌上的书。

    “那个,我先写会作业?”

    “好。”

    之后两个人就没再搭话,埋头各干各的,窗外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白茫茫一片,除了雨声就剩下翻书声,这里的人都互相尊重似的很安静,温凌漾的作业写的差不多,不经意停下看着窗外发呆,水汽铺在窗玻璃上朦胧一片,有种难以化开的愁绪油然而生,至于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看了会,她转过头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那人低着头好像没抬过头的样子,手上的笔却难以下笔,看着像思考,却没任何想出来的反应。

    温凌漾静静看着他,他的头发一直很松软,带着点微卷,露出的半张好看的脸,这人是冷白皮,她发现那人的睫毛好长,好一个睫毛精,温凌漾打量着他,手指在桌上无声地敲了敲,随后视线落在他扶着书本的手上,他的手也好看,手指长而细,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纤纤玉手似乎也可以用来形容,但是骨节分明多一点,指头还粉粉的。

    一看他就是写不出来,不过还很耐心继续想解决方法,温凌漾很赞赏,谁知下一秒那人眉毛一皱,把之前写的草稿一口气撕了下来,她都被这一反应吓了一跳,有……有这么急眼的?之后林唯洲又在草稿本上划来划去,温凌漾看不下去拿笔戳了戳他的头发。

    “拿来帮你看看。”

    “嗯。”

    林唯洲把练习册移到她面前,看着她如何解题的,过了会看见她用手在比划着什么,林唯洲一头雾水。

    “这用楞次定律,你应该是左右不分。”

    “我记错了?”

    “混淆了吧,看看书上的概念。”温凌漾把自己的物理书递给他又道,“认真区分一下。”

    “好。”

    ……

    两人写了一下午,其实温凌漾没怎么教他,一到他卡住的时候就让他翻书,无疑,他看起来像是没听过课,再来,温凌漾相信他这个人脑子应该不错,事实证明,林唯洲的确白上课了。

    “物理老师讲课的时候很无聊是吗?”

    “嗯,我听着会打瞌睡。”

    “那就自学呀,你脑子这么好。”

    “但我是那种踢一脚才走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成为这种人?”

    林唯洲抬头看着她,女孩撑着头仿佛一直看着他,脸上很真切,还调皮地朝他眨眨眼,林唯洲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笑了笑。

    “好啊,我答应你。”

    “你要做到,我监督你。”

    “知道了。”

    “今天收获不少吧?”

    “嗯,感觉补的差不多了。”

    “是吧,你还要加油,不然到不了心中的凌云顶。”

    “你又知道了?”

    林唯洲感觉啥玩意她都给注意到了,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你这关注度不要太高,他尴尬又有点怪异的兴奋。

    “是啊,光荣榜我看了,很耀眼,你知道我的座右铭是什么吗?”

    “这还真不知道。”

    附中也就只会把进步之星前三十贴出来。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温凌漾在草稿纸上写下后递给他,字眼里无处不在的生机与希望,林唯洲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心跳搏动,山野与风月,她会一直都向上生长,直至现在坐在他面前一副骄傲而荡然的样子,林唯洲很欣慰的笑笑。

    “对了,你今天这么认真,我请你吃饭吧。”

    “是我麻烦你了,应该我请。”

    “等等,我先说的,我请。”

    林唯洲不再跟她抢,老老实实点头说好,温凌漾像是立了功勋般骄傲。

    天色渐渐变成灰蓝色,雨也停了,透着一股清新味的清凉,路灯泛着昏黄,清洁工人开着小车停在路边清扫着落叶,一切都很安静,来往的,车辆三三两两,两人并肩走着,一高一低,影子被拉得老长。

    嶙阳路11号就是他们去的地方,原本的杂货店改成了现在卖粥的小铺,新开不久就客源不断,门边支棱着一个牌匾,“常味仙”。

    它跟迦南老巷的柴火粥不一样,有种远离烟火气的清新鲜美,小铺是一贯的白色和蓝色,logo是国风书写“粥”字,一进店门就可以看见logo所在。

    “咱们吃这个吧,新开的店。”

    “好,听你的。”

    温凌漾带着人进去,店主就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一条龙介绍下来还给他们推荐了最火的粥类,林唯洲四处张望下不忘夸赞人家,店家也是随和的人,三两下就跟他们熟络起来。

    “一份鲜虾玉米粥和一份排骨粥,谢谢。”

    “好嘞,马上来啊。”

    不用一会,店主就端着食物上来,清香四溢,粥色淡淡,味道却极其鲜美。

    温凌漾喝着排骨粥一口一句赞叹,热乎可口,好不夸张,林唯洲无奈地笑笑,他这碗鲜虾的比较清淡,却原滋原味格外鲜,虾的鲜结合大米的米香,他一向喜欢吃虾,常味仙的形象一下子提升不少。

    这会儿进来一个男生,他穿着附中的冬装校服,外面加了一件黑色卫衣,跟林唯洲一个体格,温凌漾不经意瞥了眼,直到看见男生转过来一脸惊喜,他好像和林唯洲很熟一样上来打招呼,还在喝粥的人被抬头一脸无措,温凌漾猜他大脑还在宕机。

    温凌漾有点印象,这男的不就是上次找林唯洲要微信的那个嘛,要不是她那时候好奇加他的男生会是什么样的多看了几眼,不然她这个脸盲绝对认不出来,路可为长得很清秀,特别是他那双琥珀色大眼睛。

    他很自来熟,东一句西一句跟林唯洲抓印象,那木头才想起来昨晚发了99+的神,想想就真他妈无语,这辈子居然有比林倾杨还要聒噪的人。

    “她是你女朋友?”

    路可为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眸子里露出一丝失落。

    “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路可为拍了拍胸腹一副虚惊一场的模样,那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度陷入疑惑,像是他没有女朋友你一个大男人能做他女朋友似的。

    温凌漾倒好奇,“退一万步讲,他不能有?”

    “女朋友不一定就要有啊,男朋友也可以的。”

    路可为刚说完,旁边的人差点把粥给喷出来,是不是不要命了?林唯洲连忙求助温凌漾,谁知她一脸憋得崩溃,像极了看什么好戏,他只好收敛似的埋头喝粥,路可为见他俩这反应就急了,连忙说开玩笑的,反正林唯洲笑不出来,就温凌漾咬着唇点头如捣蒜。

    沉默了好大一会,林唯洲愈发不自在,旁边的人贴得很近,这粥没法再喝下去了,布料摩挲时,男生怔住,歪着头凑到他肩上嗅了嗅。

    “你身上好香,什么味?”

    路可为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林唯洲张了张嘴想说点啥,结果一个直男回答,“洗衣液味。”

    温凌漾直接用手挡着脸在笑。

    “我当然知道是洗衣液味儿了,能不能具体点。”那人一点也不恼。

    “不能。”

    “怕啥,说说呗。”

    “松……松木吧。”林味洲放下勺子扯了张纸巾擦手。

    “你的手好好看。”

    路可为看得出神,差点伸手过来拉他的手,林唯洲往外一歪丢了纸巾回来看他愣住,“干嘛?”

    “没事没事。”

    尴尬了一会,他又开始找话题了。

    “我这个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路可为舀了一勺递过来,快到嘴边了,林唯洲一脸抗拒地避开,内心慌了一批,他不是嫌弃,只是这样不太好吧,“不合适吧兄弟,太太太自来熟?”林唯洲再次向温凌漾求救,那人还在看热闹。

    “有什么的,我还没吃呢,来一口。”

    “别别别……真是怕了你了。”

    推搡一番过后未果,林唯洲直接推开了他的手,那人变态到主动喝了一口林唯洲搁在桌上的粥,林唯洲扯了扯嘴角表情不太好,立刻麻利地挪开了距离,这时温凌漾才皱起眉。

    “同学,这不合适吧?”

    “你是他谁,管什么。”

    “我是他好朋友,我还管定了怎么着?”

    温凌漾直接杠上了,林唯洲意识到局面僵硬,想缓和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这么霸道,你怎么做别人朋友的?干脆别做得了。”

    “不可能!”两人一块答的,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温凌漾一脸歉意朝大家点点头,潇潇洒洒起身瞥了眼他对面的路可为,“饱了,走吧咱们。”

    毫不客气,简直一个“拽”字,林唯洲抓起书包起身却被扯住了袖子,扯的老大劲儿了,温凌漾走到桌旁瞥了眼,像是警告似的说,“你别在公共场合扭捏,小心告你。”

    “放手。”林唯洲一把扯开就跟着人走了。

    出来后,空气泛着清凉,前面的人走得急切,后面的人低头把弄了一阵手机之后立刻大步跟上去。林唯洲自嘲地笑笑,他明明可以怼回去,反而有温凌漾在,他有点拘谨。

    温凌漾一时情绪上头,有点恼了,不是,这样吃醋了?她细想一下都觉得荒唐,是她有病还是他有病。

    林唯洲绕到她面前,那人差点就撞了上去,看清了人之后站住脚,脸上没什么好的情绪,林唯洲有点紧张,弯着腰温声哄着,“咋了?”

    “我没啥,就是……”温凌漾招呼着,人凑过来说悄悄话,林唯洲歪着头靠近她,“我怀疑他不正常,我是心理有点不适了,虽然你男孩子,在外都要小心点,要不是这么多人,我早报警告骚扰了。”

    林唯洲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知道了,他不敢怎样,就是聒噪没有分寸一点,刚删。”

    “啊?这,会不会太严重?算了,删了也好,我看到后面就不太舒服,你们男生这样相处的?一上来互相投喂?”

    “没,跟我玩一块的没有这种,连碰我的都没几个敢,邹乐融影响很大的,有芥蒂。”

    “得亏邹乐融咯?”

    “嗯,算是。”

    “他真的辐射力这么大?”

    “幼儿园就老是待一块了,他是有洁癖的大少爷,我包容度就比他大大一点而已。”

    “所以你吃饱了没?都没吃完。”

    “勉勉强强,不过也没多大事。”

    “我们去迦南逛逛?那里有好吃的。”

    “也行。”

    温凌漾走了一会就退到他后面去了,前面的人回头有点不解。

    “走前面吧你,我在后面看着不让别人对你图谋不轨。”

    林唯洲听完想笑,但她很认真的样子,他咳了咳收敛起来,“你丢了才是大事,我这儿熟,谁敢把我怎样?”

    “不信,老实并排吧。”

    女孩态度坚定,他不做反驳,乖乖跟她并肩走着。

    迦南老巷还是不改烟火气,小店铺飘着香味,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温凌漾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不少好吃的,在回头的时候,肩上披来一件外套,白色的,她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松木味儿即刻将她围绕,耳尖立刻烧起来。

    “有点凉了,穿好。”

    林唯洲掀起帽子盖住她的脸,趁机揉了把她的脑袋,笑声还未散,手里的东西就被抽走了,温凌漾才回过神来,连忙把穿上外套把帽子摘下,松木味儿暧昧得快要把人给吞没了,内心燃起一阵熟悉而张狂的感觉,年少的悸动。

    她在人群中找着那人,少年站在热气腾腾的小铺旁边,白蒙蒙气体模糊了他的身影,他正笑着跟店主打交道,态度随和亲切,随即接过一份小吃,还不忘往嘴里递温凌漾刚才给他买的豆浆,少年平平凡凡,周遭烟火气息,却是惊艳她很久的月光,他总是干干净净,特别纯粹而真实的存在。

    “吃哪个?”

    “烤肠。”

    “拿着,小心烫。”

    两人慢悠悠地走,吵杂声完全抛在脑后,默契地都没有说话,但一对视就会不约而同笑出来。

    “我跟你待一块会很开心。”

    温凌漾很愉快自由的转了半圈,看着旁边的人,林唯洲也看着她,晚风吹扬着他的头发。

    “我也是。”

    经过一家专门卖小玩意的精品店,温凌漾进去逛了一圈,很欣喜地拿着一个小玩意出来,林唯洲见她这么开心就走过来问她相中了啥好玩的,女孩献宝似的拿着姜饼人挂件在他面前晃了晃。

    “喜欢吗?”

    “嗯?”

    温凌漾绕到他身后,把挂件勾到他书包拉链上,林唯洲扭头笑她,等她挂完后,就臭屁起来,很欠地晃着书包,甩得挂件来回晃动。

    “啧,晃掉它。”

    “没良心的你。”

    “好了好了,逗你的。”

    “喜不喜欢?”

    “林唯洲超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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