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两百来天,试卷扑天盖地发,题已成山,学生苟延残喘,试卷像是在各科中比个输赢,看谁印的多似的。

    温凌漾在题海中挣扎了一阵,愈发感觉脑子里装了学校同款屏蔽器,没劲,离开始奋斗之时已经三个钟,索性瘫在椅子上拿起手机,就在打开那会,颜诗淮那十几条崩溃消息立刻弹出来。

    “漾漾作业写完没?好多啊,我们高三生是牲口吗?牲口也不用半夜耕地吧!”

    “写不了,我要传播负能量了,请自行免疫……”

    【神经附中,谁爱上谁上】GIF

    【退学通知】GIF

    ……

    发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温凌漾习惯性地忽略后面的表情包回道,“这作业写得完我就是爱因斯坦。”她颓丧地将试卷翻了个面,很好,基本上完成一张,剩下后面的物理大题没写。

    对面像是一直在线,立刻回道,“好的漾姐,对了,你去看看贴吧,林唯洲那皮筋上热搜了,言论转向你了怎么办?你们要不要去澄清一下或者撒个慌避嫌。”

    贴吧近两天很火热,大多是各位分享运动会和文艺晚会的照片和视频,点击量最大的橙曙之约乐队,下面接着就是林唯洲手上皮筋特写,言论两级分裂,各说各的。看到图片那会,温凌漾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形似被钉在屏幕前的错觉,即使那些都是些带节奏的刷屏,夹带一些不友好的言语,一条接一条地追根究底,后面扒出了皮筋主人。

    温凌漾厌恶这种被拿来议论猜忌的感觉,想要反驳却束手无策,在清亭有幸成为网暴对象,看不见摸不清的舆论像无形手掌缚住喉咙,难以喘息,越反抗就越暴露更多被人宰割的缺点,况且这次皮筋是自己擅作主张给戴上的,如今虽得到公众认可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双方出面澄清证实情侣关系,但是按这局势怕是难以抵抗不必要的麻烦。

    正比如,早恋。

    在附中,被抓到的同学可是要张榜公示大头照的,再者就是,因为一条皮筋给张榜了实在荒谬,温凌漾立刻给林唯洲发信息,正好那边消息弹出来。

    “统一话术,就说是借我扎头发的。”

    “能行吗,我怕被发现端倪,更况且,还是我让你戴上的,没想到影响这么大。”她无措地挠挠脸。

    “能,你别有压力,除了三班以外的人都是猜测的,贴吧无非是带节奏的多,放心好了,我让人给它带歪。”

    说到做到,林唯洲的贴很简单,单单一句“头发长,借根皮筋,respect 。”

    很快就有人跟风,邹乐融几个说好了似的还放出了偷拍的照片,那哥的头发确实该剪了。过了会风向有所改观,仅限于其他舆论不参与不反驳,正比如再次掀起的李惠菜一事被邹乐融提前整顿了。

    温凌漾也跟着解释了一句,没人回应她这个新人,不过也好,免得跟人杠起来,回归主题,或许真不能如此张扬惹得闲话,那位哥再怎么说也是显眼人物,难不成谈个地下恋?不对,还没谈呢,所以在担心什么,切,某些人就是眼红,大不了以后做什么都偷偷的。

    自我攻略完,她再次拿起试卷,坚定握笔,都议论去吧,卷死你们。

    中午,邹乐融寄的马克杯也到了,三只不同风格,她在房间摆弄一阵,整好花欲飞来做客,顺带了解近些天学习情况,身后跟着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单眼皮漂亮女孩,正是温凌漾的堂姐,温清漪。个子比温凌漾高半个头,一声一声“小凌漾”地叫。

    饭后,李从月就上班去了,温觉则去上补习班,剩下三人一搭没一搭的聊,温凌漾无奈掏掏耳朵,某人的清心咒确实厉害,话都是一个意思,却没一句重样的。

    “爸,我看你是班主任综合征,在家聊点别的行不,学生除了学习其他也很重要的哦。”

    温清漪厌烦地摆摆手,起身去了院子。

    花欲飞听劝换了话题,“在学校没人欺负漾漾吧,一个学期快过去了,相处的怎么样?”

    “还行,有朋友。”

    她敷衍道,只是些琐碎的小事磕磕碰碰也算正常,总不能拿出来跟您细讲吧,再说了,这样年纪的小青年无非就是有些通病,她大度,不计较。

    “嗯,你也不要嫌姑父唠叨,如果有人让你难堪的话就第一时间告诉姑父,在这里漾漾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我知道,没人欺负我。”温凌漾胸腔莫名有点堵,垂着眸子没敢看花欲飞坚定的神情,她不是一个人,是啊,这里不是清亭,不是那灰暗而充斥着无力感的记忆,在迦南虽然远比清亭好,但是她依旧会觉得暗潮汹涌,一切都是美好而带着未知的。

    见她这般,花欲飞又换了一个话题,“数学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应该都在所学知识范围吧?”

    “少许课外题,可以问林唯洲,那孩子参加过两次了,我让他待会过来。”

    “啊?”

    林唯洲等会过来这?温凌漾抽的一下怀疑他该不会来个皮筋话题对质,不过贴吧好像没老师,不然他们怎么放开聊。

    “他家离得不远,正好我顺带问问他的近期情况。”

    还真就一会,温清漪带着一个高个子男生进来了,那人穿着一身灰,懒散又悠然自得,直到站在两人面前礼貌问好。

    “随便坐随便坐。”温凌漾笑着招呼道。

    林唯洲点点头,坐下就跟陷进沙发似的。

    “唯洲,数学竞赛多带带小漾,我看你俩关系挺好的是么?”

    “挺好的,在带了。”

    “三班就你俩报名,邹乐融不肯去,我劝不动,还有那薛明,跟你一样偏科。”

    “您说话还是一针见血,我这叫相对突出。”

    林唯洲随意扯了句直起身来,对边的温清漪撑着头扬起嘴角,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多问多学嘛,你可以请教小漾,让她教你。”

    “成啊,那就麻烦小漾老师了。”

    “不客气。”

    两人十分客套地互相笑笑。

    “头发回去要剪了,周一仪容仪表检查。”

    “嗯。”

    “这个月没问你还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这孩子上次的事我就多加留意你了。”

    “有,怎么会没有。”这一说,他可就来劲了。

    “跟老师说,老师会保护你。”

    “某些印试卷的印太多了,我不是牲口啊老师。”

    “对啊,一张就够食用了。”

    “……”

    温凌漾看向他那头养得很好的碎发,剪了之后会怎么样倒是好奇。

    回去之后,她就看到了,好像没变化,只是过长的发尾简单修了下,露出眉毛和耳朵,这是个笑着从理发店出来的人,邹乐融在旁边嫉妒个面目全非,好在上次被剪毁的头发长回来了,不然他就冲过去把剪头发那个哥们绑起来揍。

    课室里很安静,没有人议论贴吧的事,看来局面被扭转了,温凌漾长舒了口气。

    即使路过走廊还是会有人悄悄议论,不过呢,当事人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装完水慢悠悠回来,正面迎上许嘉汀在说着什么,温凌漾往外一瞥,刚好撞上那人弯弯眉眼,接着说了句什么就从后门进来了,留在走廊的许嘉汀像是被抽走了魂,干巴地站了好久才回来。

    “你说,你那谁跟她说什么了?”颜诗淮凑过来小声八卦道。

    “我也不知道,她看起来应该听了些不太高兴的消息。”

    “正比如林唯洲澄清那件皮筋的事说喜欢你?”

    温凌漾有点心虚,没回答只是摇头,内心油然而生雀跃的怦然,同时又忐忑,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什么时候能是那种关系还不知道,只知道这暧昧的进度有点快,显得迫不及待了。

    课后,林唯洲过来问了她有什么忌口和过敏的东西,温凌漾没反应过来他问这个的目的,随口说了句没有,单单注意到他略带紧张的嗓音,之后他笑了笑走了。

    今天也就找了她一次,其他时间除了上课就是避开的,温凌漾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该不会在避嫌而刚才故意找的话题?直到晚修下课,刚想下课逮人问问,结果一下就没影了。

    温凌漾找作业转移注意力,今晚的作业都破额完成还加预习,如今自己一人走在回家路上,吵杂声不入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索然无味地踢着路边的石子,一如既往擅于天马行空的自己,脑海里有两个对立小人各自发表意见,一会儿纠结进去了,一会儿又自己疏通了。

    真厌烦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她叹了口气,一抬头就撞见那张困住思绪的脸。林唯洲站在榕树下旁的路灯下,一身没来得及换的校服,外套没拉上露出里头的黑色兜帽卫衣,晚风扬起发丝,头顶笼着一层金黄色光晕,戴着他那大黑框眼镜,眼睛对上眼那会染上笑意,眉眼弯弯地正面对着她喊了声。

    温凌漾走到他面前站住脚,表情有点不自然,瞥见他身后藏不住的花束一角,先前的猜疑都烟消云散了,送花?表白?她恍然大悟张了张嘴。

    那人低声笑笑道,“情书已经完结且耽搁很久了,抱歉,还是很紧张,嗯,此时此刻将送给我喜欢的女孩,我很喜欢你,温凌漾。”说完,他就将身后的花束递给她。

    那是一束洁白的洋桔梗,上面放在一封深绿色的信封,封口处是金色火漆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子,里面是一块覆盆子千层。

    他很懂表白似的,氛围感满满,且没任何人打扰。

    温凌漾不知是太高兴还是什么,愣了好一会才接,接过来之后,紧张也转移到自己身上,温凌漾温吞道谢后没敢看他,心跳伴着双手有点颤抖。

    “喜欢吗?情书有时间记得看,我可是写了很久的,可能有那么点骚。”林唯洲笑着比划道。

    “很喜欢,我回去会看的。”

    “感觉少了句什么。”

    “什么?”温凌漾迟钝地抬头。

    “做我的地下情人吧。”

    温凌漾被他一本正经冒出来的一句话逗笑了,“什么东西啊,有没有暧昧点的。”

    “想要哪种程度?等会谁脸红不好说,笨蛋漾漾。”他突然凑近,阴翳下眸子幽深,嘴角勾着笑,女孩惊慌失措往后退了一步,惹得他止不住笑。

    她果不其然脸红了,嘴上还要怼着话,两人在路灯下聊了好一会才分开的。

    “表白比逃课还紧张,我今天老怕说漏嘴才避开你的,温凌漾,跟我恋吧。”

    “我考虑一下。”

    “请谨慎考虑。”

    “看你第一次表白,不跟你计较,我也很喜欢小乖,天地为鉴。”

    “拜把子呢。”

    “男人,磕一个?”

    “挑个好日子,天地为鉴,林唯洲会喜欢温凌漾很久很久,至于很久是多久不知道,但是哥是纯爱牛皮糖。”

    ……

    林唯洲带着一身好心情回来,刚上楼梯就碰见一个缩在角落的身影,周身弥漫着落寞和一阵不太清晰的酒味,许嘉汀晚修没来上,难不成去喝酒去了?他站住脚时,应急灯亮起来,女孩正好抬头看过来,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林唯洲收回视线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白天的时候,她问过他贴吧的事,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直到问他是不是喜欢人家,他是笑着答的,说很喜欢。一整天都沉浸在忧伤的空白中,说不出话来像是魂魄抽离了躯壳,走神之际,目光落在那个女生身上,长得乖乖的,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自信而闪闪发光,或许他们很般配,自己有偷偷祝福过,只是不那么心甘情愿罢了。

    回神过来,面前递着一包纸巾和两颗薄荷糖,好看的手朝她扬了扬。

    “少喝点酒,对自己好点。”

    许嘉汀沉默地点头,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掉在衣服上,被堵住的喉咙说不出话。林唯洲没多问,直起身站了会才开门进去的。她再次从臂弯抬头,剩下的就紧闭的大门和空旷的楼道,安静极了,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找不出缘由,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般带着一种疏离,只是对那个人热烈而已,许嘉汀盯着手里的两颗糖,记起他不喜欢吃糖的习惯,一向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心口泛着潮。

    温凌漾躺在床上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展平暖黄色信纸,字迹难得端正,“展信佳”三个字映入眼帘,直球哥要开始说情话了,半篇过去了惹得她直笑,那人还在信里说没在网上抄,怕以后网上刷到被阴阳怪气,一字一句真挚热烈,但是,缺乏暧昧氛围,他不像是个会说情话的人,更像是跟好哥们唠嗑似的。

    他对自己的规划很好,说要加油奋进争取跟她一个城市,当一个宠物医生,以后也要像现在这般天天见上面,温凌漾倒是对未来没规划很迷茫,只是想在高考打一场胜仗,至于要考什么学校她不清楚,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她也不清楚。聊起前途未来,她只看见一层雾,雾里有什么都是未知的,仿佛也没有探索的兴趣一般,他俩不一样,一个活在当下,一个畅想未来。

    想了好一会,她突然爬起来走到电脑桌旁默默打开了“志愿填报推荐”搜索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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