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这件事,温凌漾是不敢跟李从月说的,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在林唯洲面前一瘸一拐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看不出来打架了吧?”

    “还成,你怎么说?”

    林唯洲抱臂居高临下无奈地看着她,傻傻的,还很要强。

    “我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行,多注意点自己,特别是伤口,药带回去。”

    “好了知道了,啰嗦小乖。”温凌漾快速接过那袋子药丢下一句话就转头,那人不冷不热嘁了声,动作迅速地拍她的书包道。

    “啰嗦是吧,等会给一脚你的好腿。”

    “再见:)”

    等人回去关上门,林唯洲才转身回去,一路上无话,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个人,许嘉汀低着头走的,空气中透着一丝淡漠,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光很亮,路灯光芒做旧般昏黄,摇晃缥缈。

    “阿洲。”

    许嘉汀停下喊了句,声音沙哑,前面的人转过来看向她,风扬了扬头发,摇晃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有种慈悲的疏离感。

    她张了张口无语凝噎,堵在喉咙的一堆话在说出来时,只是独独三个字,“对不起。”

    “你没错说什么对不起,”林唯洲疑惑地看着她道。

    “我不应该……不应该把她卷进来的。”

    “她没怪你。”

    “她们是在敏依生日会上认识的,刚开始相处的还好,直到前天约我们出去喝酒,我喝不过她们,就要我给她们买单,我逃了,之后她们就接二连三向我要,”许嘉汀破罐子破摔似的倾诉,整个人微微颤抖,“我拿不出这么多零钱去维护这些关系,我能怎么办。”

    林唯洲叹了口气,一直以来都没怎么理她的事,本人不好事,她也不常说,其实许嘉汀这个人很简单,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唯独要好的蒋敏依多次将她推入坑,她还是会原谅,因为她只有一个蒋敏依,而蒋敏依有很多朋友,许嘉汀内敛而带着点讨好型人格,由于重男轻女家庭原因,她不得不变成这样,本不情愿的事却要妥协去做,去维持所谓的关系。

    “我也想变得勇敢一点,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很累。”

    “许嘉汀,做事是为了取悦自己,跟心走,不用刻意去维持一些关系的,”他顿了顿,踢着路边的石子继续道,“变勇敢前提是你得对自己坚定,不喜欢的事就不做。”

    话是这么说,对于一些经久受环境影响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容易事。

    “我知道,可我只有这样才能跟她们打成一块了,敏依说,不只是只有我一个朋友。”

    “那为何不自己去认识?”

    她又沉默了,潜意识里,她是依赖蒋敏依的交际的。本来林唯洲不打算理这些事,但是如果没人点醒她,她还是会一如既往。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应该依赖谁,多去交友是没错的,友谊的初衷是同频共振,互相给予价值,是你会接受而不是你应该接受,人不能止步不前,总要向前看,向前走的,所以为何不去做一次新的尝试呢,你没有她依旧是可以的,许嘉汀,我不善于说教也不善于讲一些意义深刻的话,我只是希望你好。”

    “嗯,谢谢阿洲,我知道了。”许嘉汀擦了眼泪笑笑道。

    “成,走吧。”

    /

    温凌漾进门换了鞋就撞见了李从月从楼上下来,她猛的一站稳悻悻笑道,“从月阿姨今晚不加班啊?”

    “是啊,小漾这裤子?”

    李从月取下她的书包,担忧地看向破洞的校裤,温凌漾这会才发现裤子都擦破了,局促地挠脸道。

    “呃,刚才没注意摔了一跤,别担心,就破了皮而已。”

    等洗完澡后,李从月帮她重新换了创可贴,语重心长叮嘱着她看着点别发炎了,她只是说着好,托着脸看旁边温觉给她端来的小番茄。

    “从月阿姨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喃喃了句,有点忧伤似的。

    “傻孩子,从月阿姨现在也是你妈妈,需要啥或者不开心了可以告诉阿姨,知道吗?”

    “知道啦。”

    “阿姨买了些重瓣玫瑰花,天冷了,晚上煮玫瑰红枣水给你喝,多暖暖,”李从月起身去厨房端了一碗出来,继续道,“女孩子要多注意自己。”

    “嗯,阿姨也是,小觉也是。”

    “我觉得少点作业,我应该可以活得更好些。”

    “我也这么觉得!”

    “是吧。”

    温凌漾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甜度正好,以前喝过很排斥里头的红枣味,只是这次还能接受,多了一种说不出却前所未有的味道。

    数学竞赛一个星期左右就出了成绩,年级办公室热闹了一早上,花欲飞领了两张一等奖和两封信函回去,一路带着笑意,笑吟吟地跟路过的学生打招呼。

    “花哥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花欲飞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煞有介事地装着沉静,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谁料下一秒他就崩不住上扬的嘴角,“我们三班,数学竞赛啊,取得圆满成功,总共参赛两人,两人均是一等奖!”

    他喜笑颜开地晃着手里的奖状,台下一群捧场的立刻响起掌声。

    “太厉害了吧,又是一等奖啊那哥。”

    “人家温凌漾也很厉害啊。”

    “两位上来领奖吧。”

    两人举着奖状和厚厚一沓的信函站在讲台上,台下时不时发出欢呼声,花欲飞跑到把手机交给邹乐融帮忙拍照,又健步如飞般跑上来跟他两合影。

    “有什么获奖感言吗二位?评价一下也成。”

    邹乐融随意扯了句,像是等着什么,手头上还不忘多拍几张。

    “清汤寡水。”

    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全体安静下来了,温凌漾扭头看了眼偷笑的人。

    原来是这种感觉,这四个字简直不要太拽。

    “这么默契啊你俩?”颜诗淮吃瓜不嫌事大。

    “这你就不懂了吧,跟上数学哥,一路创辉煌。”

    “多学数学少吃瓜,手到擒来一千八。”

    “花花,您还押上调了。”

    笑笑闹闹一节课就结束了,温凌漾赶早似的到饮水机接热水,但依旧避免不了排队,接完后,路上正好撞见从办公室出来的人。

    “小乖,老师找你做啥呢?”

    “找我站旁边听他跟我妈说数学竞赛的事,杨女士那甜蜜炮弹,我嘴角都压不下去。”

    “这么不经夸啊?”

    “还成吧。”

    “我在想,你该不会每次数学竞赛台上发言都是清汤寡水吧?我看邹乐融那吃瓜样像是猜到了似的。”

    “嗯,不然没词儿,某人还学了。”

    “体验感不错哈。”

    温凌漾笑着垂眸,一抬眼不偏不倚看向旁边路过的人,萧研雅笑着朝她打招呼,活生生的本人出现在面前,正好跟记忆里诡谲的笑脸对上重合,温凌漾表情僵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莫名感觉,脸色不太好地回避,心生后怕。

    “怎么了?”

    林唯洲不认识她,瞥了眼看向身边不太对劲的人。

    “没事,一个熟人。”

    刚到课室,颜诗淮就叫她过去,像是有什么急事,结果只是告诉她有人传纸条给她。

    温凌漾不以为然,不紧不慢坐下才打开,刚看的时候还瞳孔震惊,后面一动不动像是在自己消化情绪,颜诗淮见她不对劲,夺过纸条看完是气愤往桌上一拍。

    “有病吧,无不无聊啊这人,还有妈生没妈教,我看她妈的是有妈教也没礼貌,这关她什么事啊给人传这种东西,有这时间不如去找个班上,真气死我了。”

    “别生气啊淮淮,这种人不用理她。”

    “这哪行,你知道是谁吗,什么德行,就她最礼貌。”

    “恶作剧吧,好了好了,如果她还采取什么行动的话,我就告诉老师行吧。”

    “一定要早点,我帮你保存证据,下次一起告了。”

    一天下来,每次出去活动都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再遇见这个噩梦般的人,她害怕纸条预示着故伎重演,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畏惧萧研雅,一个旁观者,还是一个带着笑的没有参与霸凌的旁观者,但是这一层心理障碍是不能伴随她一生的,迦南不是清亭,没有施暴群体,她应该勇敢面对才对。

    晚修课上,温凌漾十分矛盾地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半边的脸都被挠红了,前面的薛明转过来问题目都把她吓一跳。

    “你搞什么?吓到人了都。”颜诗淮不满地抱怨了句。

    “对不起大姐,学霸,这题这么做?”

    “这么积极,不打游戏了?”

    “打什么游戏,附中不养闲人。”

    温凌漾看他们吵了会,之后才跟薛明讲解题步骤,他恍然大悟连忙道谢给转回去了。

    她一天不在状态,林唯洲是看得出来的,甚至是下课从窗边路过都能见到她撑着头想东西。

    “等会去广场走走?”

    林唯洲在后面的空座位上坐下道,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卫衣帽子。

    “好啊,我先跟从月阿姨说一下。”

    好在颜诗淮早就走了,不然他哪会坐这等,等人收拾完后,两人就不紧不慢去了广场。

    广场人很多,跳舞的大妈方阵,打球的年轻人还有跑来跑去的孩童,吵吵闹闹的,路边的流动小档口散发着诱人的味道,两人买了吃的坐在石凳上看别人打球。

    “满血复活了。”温凌漾咬了口烤肠道。

    “今天有心事?”

    “没啊。”

    “不信。”

    “真没有,等等,你为什么这么觉得的?”

    “一直在出神,难不成你想念另外一个男朋友?”

    温凌漾被他逗的一笑,“我就你一个,很明显吗?”

    “嗯。”

    她也不想瞒着了,大概的跟他讲一通萧研雅的事,那人一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反倒眸子深沉几许,半晌没出声,来回垂眸了好几次。

    “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是清亭的温凌漾,现在的我有点底气,不会退缩的。”

    “嗯,尽管放心好了,这儿有人护着你。”

    “我会很感激大家的,到这我才体验到友谊的力量,”温凌漾仰着头看没有一丝流云的天空,接着道,“在清亭我只有柯柯,她虽然很多朋友,但是大多数都是巴结她而不是能干事的那种,然而柯柯容易冲动,她曾经为了维护我砸碎了一把贝斯,那时候闹得特别凶,我不希望谁参与进来而付出不应有的代价,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抗,有时候真的很累,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些事而颓败的,因为颓败就不会再有挣扎的机会,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

    林唯洲认真地听着她说也仰着头看天空,他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坚韧,忍受过这么多的霸凌和伤害,如今还能为自己打气,他是敬佩的,也是心疼的,人生而平等,但却避免不了极端遭遇的,他没有感同身受只能是做一个听众,开导也好帮助也罢,反正不可能眼看着她重蹈覆辙的。

    “看见那颗孤星没?”他抬手指了指道,“即使没有月亮那么亮,但是却没人能否认它的存在,你亦如是,我们都来自人海,终将归于人海,没有人光芒与生俱来,在人潮翻涌的时候,不必随波逐流,自己发光就行了,漾漾,借光不行,咱就自己发光,坚定做自己,你一直都很坚强的,有些东西终将是会水落石出,我不相信平白无故的一场言论能持续这么久,就像东野圭吾说的,‘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我相信我所认识的你,绝对不是能被欺负的人。”

    “我知道的小乖,但是事实摆在那,李惠菜确实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事情总有因果,我相信没有这么简单,隔了多年貌似尘封却又旧事重提,我总是感觉此间存在一种关系,至于是什么,拭目以待好了。还有啊,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嘛,就像彼时所在的人潮,没有规定好的命运,每个人所遭遇的也不尽相同,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只有自己经历过来才能破除这层本不该有的障碍,人生注定不能万事如意的,做不到一帆风顺,那么我们就应该乘风破浪。”

    “嗯,我们一起乘风破浪。”

    “干杯干杯。”

    林唯洲举起可乐跟她的豆浆碰杯,那人难得开心地摇晃着还不忘吃东西,他垂眸笑着抬手捋了捋她被风吹得打卷的马尾。

    女孩也不甘示弱似的,抬起干净的手精准地捏上他的脸,还一脸笑嘻嘻的,“你的脸好软,皮肤这么好。”

    “说的像你不是?”他没礼尚往来,反而拿纸巾细心地给她擦嘴角的油渍。

    “还有谁捏过你的脸吗?”

    “当然有啊,想知道?”他故意卖关子道。

    “我知道,你母亲,父亲,邹乐融,小倾杨,你的小狗。”

    “排除小狗,小狗不会捏我的脸,小狗只会踩我的脸。”

    “不应该是舔吗?”

    “敢舔我就咬死他。”

    “凶残,你才是狗。”

    两人聊着聊着无缝衔接了好多话题,晚风带着凉意却不冷,球场一片尽兴。这会儿几个男生走过来,正好是林唯洲眼熟的几个球场惯犯。

    “喂,你不是郁哥朋友吗,打不打球?”

    “有点眼力见吧你,人家在拍拖。”

    “不是,拍拖怎么了,打球不行么?”

    “让我们见识见识也好啊,以后打球拉你一个。”

    “都是附中的你还怕遇不到吗?”

    他们自顾自吵起来了,两人没理,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看戏。

    “我拉人打球关你屁事啊,还碍着我。”

    “我看你闲的。”

    “他妈的起什么内讧?”

    ……

    他们吵着又推搡起来,正好对应上了他们这般年纪的冲动劲儿,温凌漾无语地低头看向脚尖,旁边的人这会起身了,有点像上去拉架的架势,谁知他只是朝不远处喊了句。

    “郁林烦!”

    像是把他们镇住了似的,林唯洲坐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可乐,片刻,匆匆跑来一个身影,还气喘吁吁的。

    “林,林唯洲,什么事?”郁林烦恭恭敬敬地抱着球。

    “带走。”

    “你们干什么了?”

    “我们叫他过来打球。”

    “啧,有点眼力见也不至于你框都瞄不准,走走走。”

    郁林烦又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走了,再问一句,这你女朋友?”

    “嗯,我女朋友。”

    “哦,打扰了。”

    等人走后,温凌漾忍不住好奇道,“他很怕你唉。”

    “还成。”

    “那你很有魅力哦,又拽又酷。”

    “会说多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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